别浪,没钱了!——萤玄夏
时间:2022-01-29 08:01:19

桑童低头面上一红,摇了摇头。动了动脚正要起来,却又闻那少年说:“姑娘可是赶路去镇上?这附近没有树荫乘凉,姑娘又扭伤了脚。若是不介意,要不先到我家歇息歇息吧。”说着少年已然伸出手要去扶桑童起来。
“不用。”桑童一把拍开他的手,挣扎着起身,体内缓缓运气,调息治愈扭伤。只是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脚上真的太疼,桑童的额角泌出细细的汗珠,头一回觉得,用妖力如此吃力。她瞅了一眼还杵在自己跟前的少年,一时之间她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心里想着他什么走开,自己好直接飞离这里寻个阴凉地疗伤。
而元乔明显对桑童的那一眼会错了意。他开始见桑童拒绝自己挣扎着起来,本以为她会扭头就走。可谁知桑童杵这在半步也没挪,元乔才反应过神来,以为桑童是真伤了脚,可又不好意思让自己背她,要不然天气这般热,杵这多晒。
脑袋里想了一通,于是元乔傻里傻气挠了挠头,说:“瞧我傻的,这会才反应过来,姑娘一定是脚疼走不得,来,我背姑娘回我家去。”他说着已经放下装泥的桶,背朝着桑童蹲下身,一副是准备背她的样。
桑童正欲拒绝,那元乔似是又想到什么,转头补充:“姑娘你放心,我们村子里没人说闲话的,决定不会坏了姑娘名节的。姑娘家住何处?待到我家后,我替姑娘跑一趟,给姑娘家报个平安吧,只要姑娘觉得脚不碍事了能行走了,随时可以回去。若是……若是真坏了姑娘名节,那……我也会负责的!”
“噗!”元乔的最后一句令桑童不忍一笑。心想这人还真是够傻乎的。
“姑娘这笑什么?”
“既然公子这般说,小女也不敢一而再拒绝。这路上就有劳公子了。至于报平安之事,便可不必了。小女孑然一身,天地为家,今日路过此地罢了。”桑童说着搭上了元乔的背。
“原来如此。那姑娘喊我元乔或者阿乔吧。这公子公子的,听着怪别扭。你搂着我脖子,可别掉下去。”元乔交待桑童搂紧自己的脖子,右手提着桶,左手愣是来回动了老半天才敢扶着桑童的腿。桑童抿唇笑着,搂紧元乔的脖子,悬挂在元乔身上的两条腿,不由自主地晃着,和元乔一起回了家。
元乔家没有其他长辈,或者说这个村子里,只有元乔和他年纪尚小的弟弟元宵。元乔每天白日要出门去寻水源,家里只有元宵一个人。第一是元宵年纪还小,二是元宵体质不比元乔好,打小就患有气喘,可能是村里干燥少雨的环境原因,元宵的病倒是少有发作。这也算是元乔没有带着元宵和其他村民一起离开风水村的原因。
元宵人小鬼大的,心智要比一般孩子要懂事。初见桑童,他便是甜甜的喊她了一声“仙女姐姐”,而后奶声奶气喊着说:他哥哥背了个仙女姐姐做媳妇。
元乔被元宵戏弄,脸蛋涨得更红,急忙是同桑童解释说是自己同元宵讲过牛郎织女的故事。
桑童坐在板凳上,一眼便是瞧见了房子角落堆放的伞,元乔四处寻了老半天,才倒来了半杯略浊水递到桑童手里,“我们村少雨,水源也少,姑娘可莫要嫌弃这水脏。”
“不脏。方才那人是你弟弟?”桑童端着水问。
元乔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探头探脑的元宵,招了招手,也给他半杯同样浑浊的水。桑童看着元宵急急端着杯子,将水喝得一干二净,还依旧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又将自己手里的半杯水也给了他。
元宵小心翼翼接过杯子,还不忘回头瞧一眼元乔的神色,最后见元乔又重新给桑童倒了半杯水,才是咕噜咕噜又把水喝了。
元乔瞧了眼桑童的脚,便说要给桑童请大夫,结果话还未说完,就被桑童给拒绝了。
“可……”
“我说没事就没事,不过就是扭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桑童一指墙边堆放的伞,“那些伞是你家要卖的?”
元乔点头解释说:“我们家以前是靠制伞为生,那会的风水村不同现在这般干旱。父亲走后,我承父亲手艺,把做好的伞拉到镇上去卖,卖伞得来的钱也够日常用。姑娘若是喜欢这伞可随便挑一把去,我送你。”
“好。”
 
第36章 三六。
 
桑童到底是名女子,想到夜里睡觉的事,元乔将家里荒废的杂物间收拾了出来,抱着被褥和元宵搬进了杂物间,家里唯一的床让给了桑童。
桑童说要自己要养伤不出门,元乔就还真没见过桑童出门。活动空间除了那间卧房,就是出外厅来喝水吃点东西,或者是被元宵缠着讲故事,写字。
他们生活在这偏僻的小乡村,家境贫寒,以前父母还在的时候,日子就过得紧巴,元乔觉得读书没用就给父亲打下手卖伞,元宵身体不好学堂不肯收,因此兄弟二人都未曾念过书。
偶然一次元乔发现桑童抱着元宵端着不知从哪摸来的书讲故事时,才知道桑童原来是识字的。这姑娘家识字,想必家境定都是不错的,思及桑童总有一天会走,每每哄元宵睡着后,元乔就悄悄找桑童,让她教自己学字,也是这时桑童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元乔,原来并不识字。
住在元乔家,桑童发现元乔每日都是早出归来,手里总会提回来一小半桶的湿泥巴,再花上大半天的功夫,不顾汗流浃背用黄渍渍的棉布包着泥巴,把搅出的水装入枯草、碎瓦片和干泥的盆里进行过滤。
每次看着元乔被汗水浸湿的后背,桑童不忍偷偷运起妖力,从空气中分割出部分水气冲灌进泥巴里。
桑童的脚其实早就已经好了,却又忽然舍不得离开这个小家,这般一住便是小半月。
这小半月里,元乔挖土回来,桑童就给元乔擦擦汗,两人互生好感,日久生情,相处来默契十足,瞧着就是佳偶一对,却时时因为‘矜持’二字畏畏缩缩的,看在元宵眼里那是着急得很。
这日。桑童挑了一柄白伞出门,撑伞走了好一段路,撞见了提着泥巴回来的元乔。元乔见状,不忍询问她要做什么。
“去求雨。”桑童指着远处,她记得在那个方向有一个搭建的祭坛。
元乔正欲说没用的,却见桑童回头来温婉一笑,“相信我,我可以的。”她是雨女,是能掌控水的妖怪。降雨,不正是她的强项。
元乔心底咯噔一下的,不知是不是害怕她求雨后消失,慌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我和你一起去。”
桑童点头允了。
那一去,元乔才算是见识到了真正的祈雨舞。舞之美在于灵动,在于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股灵气。她动作一起,元乔就感觉到吹来的风也变了,不同往日干燥刮脸,而是湿润的柔风。那一舞,给村里下了一场久违的润雨,却也给元乔下了一场离别和打击。
降雨冲刷开了热气,带来了清凉。湿潮湿润的空气,一时令元宵体质接受不了。当夜便突发哮喘,引起了发烧。元乔依着往常的方法给元宵擦身退烧,可高烧不退反而见长。匆忙之间元乔抱着元宵冒着大雨连夜赶去隔壁镇上,却早已回天乏术。
一夜之间,元乔失去了唯一的亲人,打击之下,一撅不起。
元乔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家的,等桑童发现他的时候,房外大雨伴着雷电交加,而元乔一个人安静的坐在板凳上,浑身都湿透了。桑童举着油灯蹲在他跟前,油光照亮元乔满是泪痕的脸,他不由打了个颤抖,抬头看着一脸担心自己的桑童,听见她柔声道:“想哭就哭吧。”
像是溺水人忽然抓住了救命稻草,元乔紧紧拥抱桑童,终是忍不住流泪,从低声啜泣到最后放声大哭,像极了不知所措的孩子,除了哭,做不了其它。
桑童任由着元乔抱着自己,直到他哭累了,睡着了又因为淋雨回来发起了烧。桑童替他擦身输灵,直到快要天亮,元乔的烧才退。桑童轻轻抚摸着元乔的脸,轻声道了句“对不起”。
她是妖怪雨女,注定不能与人结缘,更不能与人同处过久,否则人类处于长期潮湿的气息里,会折寿暴毙。
可能是与风水村之前的干旱无雨有关,元乔元宵都没受到影响。可自自己降了那场雨后,风水村的山水就变了,就好比屋外墙角的枯草遇水如逢春,短短一天时间,已经能看见冒出的嫩芽。
一场雨带来的一场打击,使得一夜间,令沧桑和疲惫在他脸上留下痕迹。她想,她错了,她不该降下那一场雨,更不该留在这里。
一步错,使得步步错。
元宵的丧事很简便,甚至连个棺材也没有。桑童看着元乔熬着病不医治还坚持给元宵刻了一灵牌,心脏似是被人紧紧揪住,带着难以喘息的痛感。桑童陪同元乔守灵,听着元乔哑着嗓子说:元宵大小就怕黑、说元宵每晚睡觉必须点油灯才能睡着,家里卖伞的钱每次都花在灯油上、说元宵其实很害怕独自一人的,可作为兄长的他,总是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
“阿童,我们成亲吧。”
元宵过世后的第十天,桑童给元乔做了一碗热面,元乔低垂着眼帘,看着面条忽然这么说到。
桑童的心脏错拍一跳,仿佛被人狠狠戳进一刀子,抬头瞧见他黯然失神的眼瞳一闪而过的光芒,又怎忍心拒绝。她忍住泪答应了。
成亲后不久,元乔就病倒了。
元乔病后,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大夫说:药石无医,怕是命不久矣。
桑童爱元乔,她憎恨着自己雨女的身份,不甘心也不甘愿接受不能与深爱之人厮守终生的事实。
元乔去世那日,桑童疯一般的闯了奈何桥,受了忘川噬魂之苦,只为追逐那缕饮了孟婆汤,头也不回飘荡过桥的男魂。
孟婆叹了一声痴儿,送她离了奈何。
桑童带着元乔元宵的骨灰,在风水村守了近一年的灵,风水村也为此没日没夜下了近一年的雨。附近的别村村民,看着原本干涸的河水从流下水,到猛涨至欲有冲垮堤坝之势,却在醒来而后第二天发现雨过天晴了。
也是那一日起,桑童带上元乔做得那柄白伞,追寻着元乔的轮回转世,开始了一世又一世的重复。放不下,却又靠不近。在生世的无果追溯下,桑童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在最坏的结果形成之前,由她亲手消除所发生的一切。
青舒是被街上的熙攘声吵醒的。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独自一人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睡着了,想了许久也没记起来自己为何在这,又怎么睡着了。
亭外的街道地面上有些湿润,像是刚下过一场晴雨。青舒坐直身,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抹了一把脸,竟有些湿润。不知泪流的原因,他只觉得这一觉睡得格外舒坦,像是做了个梦,隐约记得梦里的自己成亲了。
一梦醒来如释重负,青舒的身体轻松了不少。闻些雨后出尘的气息含着淡淡的香味扑鼻,心情是好极了。
“青舒!”柳文急匆匆跑进亭内,见青舒安然无恙,顿时松了口气,上前去拍了一记他的肩膀,指着吃空的凤梨酥,“你这家伙,不是染风寒了吗,害我特意买了水果和甜品去你家探望你,你倒好,自己跑这吹风不说还偷吃凤梨酥!!”
“天气难得好,就想出门走走,谁知道睡着了。可能是平时太过于苛刻要求自己,今天在这睡了一觉,觉得整个人舒坦多了。明日也不用再同夫子请假了。”
“那倒是便宜我不用给你带笔记了。”
“你啊就是懒。让你做笔记是督促你多读书。对了柳文,我刚做了一个梦。”青舒收拾着桌子,瞧着另外一盒凤梨酥,一时困惑又顿了顿话。
“什么啊?怎么话说一半?梦见什么了?是不是下个月的小考答案!?那你快抄写下来给我一份!这样我就不用挨我娘亲的骂了!”柳文说得扬眉吐气,恨不得青舒赶紧把答案告诉他。
“你可想得美。我啊,是梦见我有一位娘子,还是个仙女。”他笑得恣意,“超漂亮的仙女。”
柳文挑眉猛地拍了记他脑袋,“天还没黑就做梦呢,我看你真是病得没救了,还仙女呢。要是真的我就给你包个大红包,你学堂也不用去了,我让夫子带着同窗们一起去你家祝福你和仙女姑娘美美满满。”
“要是真的就好了。”
“嘿!瞧把你美的,走了走了,回去吃晚饭了。青伯母可说了今天要请我一块吃饭的!”柳文不管他走在前边招了招手。青舒提上凤梨酥小跑上去,两人随着熙熙嚷嚷的人嬉笑而去。
亭顶之上,一白衣女子执伞而立,衣袂飘带,竟是无人察觉。她目光望着那人群中一处,久久未收回视线。
“后悔吗?”慕千出现在桑童身后,身后飞来的青鸟直落在慕千头顶上。方才她赶到湖边亭的时候,桑童已经让青舒吃下了‘特别’的凤梨酥,只要睡上几个时辰,等醒来就会忘记和桑童有关的任何事。
“何来后悔,不是你说的人妖殊途。我知人妖殊途,我知他的病是与我有关,就算当初他不将伞给我遮雨,他靠近我,总是会生病的。我该怎么做,无需任何人干涉来提醒我。”
“你是不是早就决定这么做了。其实妖,亦不是没有方法与人在一起。”
“变成人吗?呵……”桑童轻笑,转过脸,目光落在慕千头顶的鸟儿身上,瞧着这一人一鸟,她勾唇一笑的神情中闪过难以捕捉的一丝羡慕,“爱的方式千万种,独独只有变成人这一种我不想选。既然妖怪的寿命有千年万年之长,而凡人寿命短暂,倏忽即逝,那么今世、往世、甚至生生世世,我都会找到他,守护他。以永恒的方式守护在他身边,不也是爱的一种吗。”她说着面上多了一份释然。
人妖殊途道上,也许情爱不过是南柯一梦。桑童不知疲倦的一次次尝试靠近,又一次次的消除对方的记忆,落得的结果还是孤独寂寞。
两人的相知相约哪来那么多机缘巧合,就好比为了见对方一面,她故作从茶馆出来,为了一个约定装作不识字,为了能相处更久一些施法降雨,从始至终‘一见钟情’的都不是他或她其中一个人。
桑童迈步往上空一跃,随着她的身影逐渐隐没空气中消失不见,迎风传来“多谢,祝你幸福”一话。
“难得讨来的一颗仙丹,要还回去吗?”阿啾抖了抖浑身羽毛。
慕千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小白瓷瓶,捏紧了瓶身摇头说:“不,留着吧。”
“嗯?”
“可以卖!”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有这般头脑。
 
第37章 三七。
 
陈家的后院。
陈述脸色极差的守坐在树下的石桌前,眼瞧着那太阳落山,指尖敲打着桌面,逐渐没了耐心。以前他是恨不得一天到晚见不到慕千,而现在却是巴不得她立刻马上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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