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沉到家的时候,刚刚醒来仍旧虚弱的小姑娘已经又睡了过去,只是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总算微微有了些血色,不复之前的苍白。
见她睡得香甜,随沉坐在一边看了许久却也舍不得叫醒她,这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顾卿是被来给她测体温的护士惊醒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穿着护士服的陌生人,满眼都是恐慌。
“卿卿,别怕。”随沉给护士小姐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她出去,拉着小姑娘的小手示意她看向自己,试探着问道:“卿卿,你……还认识我吗?”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顾卿咬了咬唇,这张脸她是再熟悉不过的,可……他……他的气质一点也不像她的阿沉。
所以,他到底是阿沉,还是只是一个和他有九分相像的男人呢?
见她那怯生生的仿佛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眼神,读懂了那其中的排斥和陌生,随沉的心一沉,抓着她小手的力道也松了松?
“你……是阿沉吗?”顾卿小心翼翼的问道。
随沉只觉得那灰沉的暗空中照进了一抹亮光,有些什么东西在胸膛里涌动着,酸酸胀胀的,胀得他眼睛发酸。
她忘记了很多很多,可她记得阿沉,这就够了。
随沉的眸光有些湿润,注视着如今这显而易见的脆弱而无助的小姑娘,温柔的勾了勾唇,沙哑开口道:“卿卿,是我。”
听到这一声“是我”,顾卿愣了一瞬,眼眶瞬间变红,豆大的泪珠扑棱棱的往下掉,委屈巴巴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将头埋在了枕头里,还不忘拉上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连小脑袋也一并蒙了进去。
床上的被褥出现了一个凸起,那一小团随着她高高低低的哭声不断的颤抖着,听得随沉又是心疼又是发懵,这是怎么了?
奔上哭声突然一停,被子被掀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顾卿偷偷的看了一眼被子外,见他还在,又合上了被子,继续低低的啜泣了起来。
反复几次,让原本担心的随沉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个小傻子,傻得好可爱。
听到哭声弱了下来,随沉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成套的玻璃杯倒了小半杯水,贴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
轻拍了一下那一小团,将被子掀开了一个小缝,语气温柔,“要不要先喝点水再哭?”
顾卿不可置信的望向他,似是不明白他怎么会说出这么丧心病狂的话,瞬间瘪了瘪嘴,又气又委屈的背过身去,哭得小肩膀都在一耸一耸的。
委屈,委屈死了!
她都哭了久了,他怎么都不来哄她?
果然,这不是她的阿沉,她的阿沉才舍不得让她哭呢!
下一秒,顾卿从背后被拥入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他温热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宠溺而无奈的一声低低叹息,“哭够了吗?”
“没有”顾卿抽了抽鼻子,沙哑的小奶音绵软而委屈,却下意识的往他怀里贴了贴。
随沉的心瞬间软得厉害,仿佛化成了一滩水。
无奈的叹息一声,随沉轻轻的松开了圈在她腰间的手,回身抽了几张纸,打算替她擦一擦眼泪。
感受到那热度的消散,顾卿立刻紧张的回头,见他似乎转动轮椅要离开,想也不想的扯住他的衣角,惊慌飞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别走!”
随沉的轮椅被她撞得后滑,直到抵住了床边的桌角才停了下来,被撞到的背很疼,正撞在桌角上的骨头更是似乎要断了一般,随沉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小姑娘哭得很惨,不同于之前那低低的仿佛撒娇一般的绵软啜泣,那是一种近乎实质的撕心裂肺,无助而绝望。
那样的她,他见过。
松开了因为疼痛而自然蹙紧的眉眼,将手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随沉浅浅的落了一个吻在她的发顶,“我不走。”
顾卿恍若未闻,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紧张的将他抱得更紧。
那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一片空洞,在颤抖的抽噎里断续的低低的呢喃着:“阿沉,别不要我,求求你别不要我。”
冰冷的泪水浸透了随沉昂贵而轻薄的丝绸衬衫,随沉身体微微僵硬,闭了闭眼,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只恨不得把她纳入身体,融入骨血里。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曾弄丢了你。
情绪几度起伏过后,顾卿靠在随沉的怀里又一次昏睡了过去,瘦弱的小身子不安的蜷缩着,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似乎是做了什么噩梦,不时的发出一两声恐惧的嘤咛。
随沉半抱着她,让她躺在自己的臂弯,轻轻的拍哄着,悄悄的拿了手机发了信息给医生,准备好好聊一聊她的情况。
经过这短暂的相处,随沉已经可以确定她是显而易见的病态,或者说她已然变得熟悉而又陌生。
他熟悉的那个顾卿,是一朵带刺的玫瑰花,美丽娇弱,可却从来都不肯以脆弱示人,想要靠近,就要先做好被刺得鲜血淋漓的准备。
可眼前的小姑娘却柔软乖巧的像一只小奶猫,怯弱而娇气,就算是不开心的伸出了小爪子也只会用小肉垫去怯生生的试探,奶乎乎的惹人爱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