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你去陪顾小姐吧,我和二爷要出去一趟。”洛言看了一眼被剥开放在了晶莹剔透的玻璃碗中的石榴,无奈的收回了目光。
这东西,还是不要送进去扎二爷的心了。
一路开车回到老宅,随沉坐在后面闭着眼一言不发,只是偶尔会有一声指骨紧握发出的闷响,听得洛言的心也随着咯噔一下。
车停进了院子,随沉让洛言推着直奔老爷子的书房,四下的翻找了起来。
“二爷,这是老爷子的书房,没有他的允许,您不能这么翻啊!”老管家看着红着眼将文件扔了满地的随沉,踌躇着有些不敢上前。
找过了一层书架。
又找过了一层书架。
随沉伸手努力的去够更高的一排,身体前倾重心偏移,整个人重重的从轮椅上摔了下去,轮椅也翻倒在了一旁。
“二爷!”洛言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忙去扶他。
“继续找!”随沉推开他,“把所有的文件袋都抱下来!都抱下来!”
“二爷,您要找什么?你说,我帮您!”管家递了一个眼神给身后看热闹的阿姨,示意她快去打电话喊钓鱼的老爷子回来。
随沉抬头,冷冷开口,“都滚出去!”
一摞一摞的文件被洛言从高处抱到他身边,随沉狼狈的坐在冰冷的地上,飞快的翻找着,口中发出微不可闻的呢喃,“一定有的,一定能找到的,就在这里,一定就在这里。”
洛言鼻子有些泛酸,低下头来看着近乎癫狂的随沉,难过的别开了头。
一个让人心碎的真相,他又何必苦苦追寻呢?
“随沉,你又发什么疯!”接到电话回来,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房,老爷子的脸色难看之极。
是他太过纵容这个孩子了,才让他这样没大没小,不知尊卑!
“难道不该是我问您,到底瞒了我什么吗?”随沉眼底一片淡淡血色,虽然是在仰着头看他,可气势却也不曾弱了半分。
老爷子被他这一声哑着嗓子的质问问住,讷讷半晌,移开了目光,“我没瞒你什么。”
洛言见父子俩之前的气氛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忙摆正轮椅,将随沉扶了上去。
“你真的当我是傻子吗?当初接诊卿卿的医生护士都立刻出了国,你还要告诉我这里面没有猫腻吗?”随沉深吸了一口气,握住轮椅的扶手,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猫腻,当初你和你妈妈车祸,她受到惊吓在手术室外昏倒,仅此而已。”老爷子背过身,目光虚虚的落在了一旁开得正好的花上。
随沉讥讽的勾了勾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为什么要把那些人送出国?我和他都是你的儿子,所有人都说你偏爱我妈偏爱我,可笑……他们一直都不知道你在包庇一个杀人犯吧!”
“随沉!你闭嘴!”老爷子被戳中了痛处,“我这些年给你的补偿还不够吗?我说过了,你妈妈的事,是意外,没有人想害你们,你到底还要我说几次!”
“是不是意外,我们都清楚。今天我来不是要和你争这个,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五年前,我和卿卿……有过一个孩子,对吗?”
随沉目不转睛的看着老爷子的表情,掌心一片濡湿。
老爷子背在身后的手瞬间握紧,斩钉截铁的否认道:“没有!”
见到他这样欲盖弥彰的反应,随沉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母亲的一条命,他的一双腿,他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要如何给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可现在看来……他还是把这笔账算少了。
还有一条小生命,甚至都没来得及看过一眼这个世界,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至于他的好父亲到底为什么这样极力掩藏它的存在,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随沉闭了闭眼,心口空荡荡的疼。
当初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想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确认他们是不是有了孩子。
他告诉自己,如果有了孩子,哪怕真的余生都在轮椅上,他也得对他们负责到底。但如果没有……他就放她自由。
王妈告诉他,卿卿只是因为毕业答辩压力太大例假推迟的时候,他是真的深信不疑,一边怅然若失,一边又松了一口气。
可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一切都是谎言,是他最尊敬的父亲,亲手为他编织的谎言,而目的只是去掩藏另一个人的罪恶。
所有的爱都是假的,他就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所谓的爱,其实也不过是居高临下的一点施舍。
“你希望我少恨他一点,不可能的!”随沉握紧了拳,血珠顺着被纸张划伤的手掌从指缝滴下,“他毁了我,你也一样。”
如果早一点知道孩子的事,他绝不会用那样的方式推开她,他们之间也不会绝望的那样撕心裂肺。
他的四年,顾卿的四年,他们苦苦煎熬着,他想她想得发疯,却不敢靠近,而她说着结束了,却在人前连看他一眼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