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朝曦连忙给她捡起全塞进她的小衣兜里,才让她乖巧,如姬一左一右握着两个孩子,转进里屋。
虞媗给虞朝曦倒了杯茶,笑道,“皇兄这会儿怎么来了?”
虞朝曦没接茶,沉声说,“你打算回大雍,是真的想跟他过下去?”
虞媗的笑淡去,茶水被她放到案几上,她将小鞋收进包裹里,低着头,脸隐在暗处,半晌出声,“他答应了会退位,圆圆登基后,他不会再见我们母子。”
虞朝曦有点消化不了,只轻轻道,“你们势单力薄,那些大臣若想拿捏你们太容易。”
大雍的朝臣和卫国这边不同,大雍文官为重,皇帝也得敬三分,要不然萧复为何不敢将这些朝臣通通杀光,只能抓到把柄了才敢动人。
“他说到做到,会善后的,”虞媗闷闷说道。
虞朝曦有些纠结,萧复这人属实做事不按常理,说他权欲熏天,他为了得到皇位,做尽恶事,说他爱虞媗,他又能拱手让出皇位。
“阿媗,我不拦着你回去,但你想好了,圆圆才四岁,你得陪着他到亲政。”
虞媗做了几年太后,表面看她一人撑着卫国朝政,可剖开看,朝堂那四位辅政大臣是老皇帝留下来的,她能让赵洵伏诛,用的是萧复教她的法子,这些年听政,还有虞朝曦帮着她处理政务,单凭她自己,可能无法稳住朝纲。
虞媗默然,未几缓缓说,“皇兄不用担心我,萧复既然说了,他一定会把事情交代好再走。”
虞媗抬头瞅他,“皇兄,你会怪我吗?”
这国复的不伦不类,纵然圆圆登基,他身上还是留着萧复的血。
虞朝曦不由好笑,“阿媗为什么会这样想?圆圆也是我的外甥,我都能容忍萧复,他如今幡然悔悟,我也不想再追究从前,只要大雍能好,旁的事情过去了便过去了。”
虞媗勉强笑一点,“我走后,皇兄你独自在这里,现在朝中有你和羌乌,我不担心出别的岔子,只是永王毕竟十二岁了……”
虞朝曦嗯着弯唇,“不妨事,他还小,不会急着揽权的。”
虞媗压下心中忧虑,没再说别的。
虞朝曦夫妇三人在行宫这里用过午膳后就走了。
虞媗目送着他们走远,待要收回视线,即见羌乌骑着马奔来,羌乌行近了,她立在行宫门口,着一身茶色宽袖襦裙,鬓发高挽,发中只别了一只簪,整个人素净温婉。
羌乌从马上下来,愣愣凝望着她,“太后娘娘瘦了。”
虞媗抿嘴浅笑,“哀家就不叫你进去坐了,快回家吧。”
羌乌不禁眼眶湿润,“我……臣不能陪着娘娘吗?”
他想着,即使小皇帝熬不过去了,他也愿意陪在虞媗身边,好不容易才送走了萧复,他不想再错失机会。
“羌乌,你才二十岁,你还很年轻,不要把时间耗在哀家身上,你不是想去打匈奴吗?现在卫雍交好,你可以越过大雍去打匈奴,不会再有人阻拦你,”虞媗淡声说。
二十岁的羌乌和十七岁的羌乌不同,十七岁时,他还惦记着回家,匈奴侵占了他的家园,他只想将这些匈奴赶跑,可他来到了卫国,见识了很多他年少时不曾见到的人和事,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了家,他和他的家乡隔了万水千山,他在卫国成长三年,三年时间磨掉了他的稚气,他想做虞媗坚实的后盾。
可是虞媗不让他做。
“……如果是大雍皇帝,您是不是就不拒绝了?”
虞媗侧转身,面色骤冷,“羌乌,你越矩了。”
羌乌很委屈,“臣只是想代替他陪着您,臣只是不想您难过。”
“哀家不难过,也不寂寞,”虞媗道。
羌乌垂头丧气,“那个谣言,是……真的吗?”
卫太后是大雍皇帝死去的皇后,这样匪夷所思的谣言,他不想信,却还是怀疑了。
虞媗叹气,“哀家跟大雍皇帝没有关系,你想多了。”
羌乌握住拳头,转头翻身上马,便欲离开。
“羌乌,往后哀家不在朝里,你自己要有主见,不要事事顺从陛下,陛下还太小,只有你能护佑他,朝里老臣多是人精,你和驸马多担待,别让他们左右了陛下,”虞媗急道。
羌乌恋恋不舍得回身看她,春风拂面,他们再不复过去模样,她静立在门前冲他微笑,可能他一转身,她就无影无踪。
“臣谨遵太后娘娘懿旨。”
虞媗欣慰的颔首,“回吧。”
羌乌策马飞驰下山,身影逐渐消失在路道上,虞媗有片刻失神,蓦然心松,进了行宫。
半月后,行宫传出小皇帝病逝,太后娘娘自缢的消息,举国哀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