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这两个字从他出生就伴随到他成年,他做任何事都要先考虑,会不会影响到家族声望,会不会让家族落败。
活了二十多年,最后竟然在佛门得到自由,如果还俗回去,他依然会像以前一样,像具行尸走肉。
虞媗身体微抖,没有萧复使的那些花招,荀钊照样不愿回到俗世,因为他受够了,他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萧复与否,他根本不在乎。
他是真的一心想修佛。
荀钊冲她俯了俯身,徐徐下了山。
这头嬷嬷抱着圆圆跟来,圆圆叫了她一声,她转过头,跟圆圆笑,“舍得走了?”
圆圆担忧道,“母亲,他今天看起来很怪,我不放心。”
虞媗便回想着方才萧复发疯的模样,颇气道,“他什么时候不怪?他就是个只图自己感受的怪物。”
圆圆撅了撅嘴,难过道,“他让我喊他爹……”
虞媗一时抿声,圆圆从没叫过萧复,萧复也不会逼着他叫,萧复其实已经改了很多,他向来独断专横,如今却能妥协求她,除了今天被她激的失控。
“我没叫他,”圆圆道,忐忑不安的看着她,怕她因这事生气。
他这么小就会照顾虞媗的情绪,虞媗有些心酸,谁家孩子不是吃就是玩,他有什么错,不过是想要个父亲,萧复带他玩,带他闹,只有萧复在的时候,他才展露一些孩子气,他到底是个孩子。
虞媗笑了笑,“下回见着,他让你叫就叫,母亲不气。”
圆圆高兴了,“我我才不叫!什么时候母亲气消了,我才认他当爹。”
虞媗眼睫动了动,捏一下他的腮肉,“就知道讨我开心。”
说着便带一众宫女侍卫下山回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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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萧复坐在案前叠好信压在砚台下,收了书架上的话本,一张一张撕下来扔火盆里,直剩那本被他看皱了的,他停了半晌没舍得丢进去。
这话本是他叫人定做的,他和虞媗这几年纠葛不清,也没快活两日,他也只能看个话本聊以解慰,现在虞媗想他死,他连话本都看不下去。
烧是舍不得烧的,只能翻一遍揣怀里,环视一周,好像也没什么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他起身转到内室换身衣服。
净室外有人鬼鬼祟祟探头,瞧里头没奴仆,才放心将手中火把扔到净室门前,霎然火起,噌的点燃了整个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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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虞媗才哄了圆圆睡着,张怀从门外跌跌撞撞跑进来,哀哀得哭出声,“太后娘娘,陛下他去了……”
虞媗怔了下,没听明白,“他去哪儿了?”
张怀泣不成声,“陛下住的净室突然起火,火势异常迅猛,等那些道士把火扑灭,净室内陛下已经被烧死了……”
第八十五章 死的好
虞媗愣在当场, 脑中第一个念头竟是荒唐,她让张怀出去,转头进了内室, 拔步床上,圆圆睡的甚香,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 砸吧砸吧着嘴。
她静立在床前, 挣扎许久终究没叫醒他, 她缓缓往外走, 宫女拿来斗篷让她穿上,等出了坤宁宫的大门, 将好见墙头越下来一只白猫, 自打她回来后, 她偶尔能看见它,只不过它不再亲近她,更像只野猫,神出鬼没的, 倒是胖了些,大概宫里的伙食很好, 萧复没亏待它。
白猫跳下墙,跑到张怀跟前, 仰着头冲他喵呜, 张怀老泪纵横, 蹲身把它抱起来, 叹气,“竟是个念旧情的畜牲,不枉陛下待你好。”
夜色里, 宫灯被风吹的摇晃,映着虞媗的面容忽明忽暗,有些辨不清她的神情,张怀唯恐触怒她,小声说道,“太后娘娘,您不在宫里的这些年,都是陛下照料这猫儿,如今陛下去了,求娘娘给个恩典,让它去见一见陛下,也好全了这几年的养恩。”
虞媗将斗篷的帽子戴头上,往外只露个下巴,良晌嗯了一声,那院里站满了千牛卫和宫女太监,她脊背笔直,抬脚下台阶,这天黑,估摸着没看清,一不小心踩空,得亏她身旁的宫女眼疾手快搀住她,才没叫她栽地上,她紧紧抓着宫女的手,走起路飞快,快的身后一众人都只能加快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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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阳观内一片安静,那间净室被几乎被烧没了,全是灰烬,地上的尸体被白布盖住,仅露在外面的手已是一团焦黑。
虞媗垂视着尸体,还有些难以置信,他说的气话,想让他死,他皮这么厚,怎么可能会放火烧自己。
她迟疑着攥住白布,顿了顿,掀开看,那张脸已经面目全非,五官被火烧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离得近能闻到烧熟的腐肉气味,让她喉咙里一阵一阵往上窜,她骤然松掉手,搭着宫女要进净室。
郭虎拦她道,“太后娘娘,里面塌的厉害,您还是别进去了。”
虞媗摆手,嗓音里尽是疲惫,“哀家就去看一眼,看了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