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擦着额头的汗,谨慎回答她,“回娘娘,水痘不是什么要害的大病,等陛下身上的热退下去,就能慢慢恢复。”
言外之意,圆圆这会儿发热是最危险的。
虞媗卸了一身的力,腿软的差点摔地上,硬是撑着声,“速速开药。”
一边宫女连忙领着太医们下去。
虞媗往龙床边走,张怀拦着她道,“娘娘,这里有人伺候,您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虞媗道,“你去外面传旨,陛下重病,暂停早朝。”
张怀只得应声,退出了含凉殿。
有宫女端了热水来,小声说,“娘娘,太医叮嘱了要用药水给陛下擦身。”
虞媗点点头,倾身坐在床沿上,拧干巾帕给圆圆擦洗,从始至终她都没再出声,只专注的做着手里事情,等给圆圆换了一套干净衣物,她才停下手,冲殿内的宫女们道,“都下去吧。”
她的贴身宫女不放心道,“娘娘,您要不回去睡吧,这里奴给您守着。”
虞媗摇了摇手,她便不好再劝,随着其他宫女一起退了出去。
虞媗凝望着圆圆,那个梦或许是真的,萧复死了,圆圆也病了,她没有办法,她只能乞求这烧能退却。
她觉得很累,累的坐都坐不住,只能蹲下来,背靠着龙床,两手捂着脸,一瞬间泪水浸出。
她紧紧抱着自己,逼着自己不能崩溃,可是好像一切的不如意都一齐朝她冲来。
张怀几乎是小跑着进殿,跪在门前道,“太后娘娘,朝臣们都知道了太上皇陛下遇火身亡……”
隔着一扇门,虞媗已然神魂麻木,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最难过的那段时间,也不会这样,张皇迷惘,六神无主,想要有人来给她撑一撑腰,却找不见一人,她的皇兄去了荆州,荀钊遁入空门,萧复……死了。
她头抵着膝盖,止不住颤抖,仍一遍遍的道,“死了好、死了好。”
死了有什么好,给她留一堆烂摊子,圆圆生病了她想有人告诉她,圆圆不会有事,却找不到这样的人。
她只觉得活着太苦了……
张怀在外面等不到她说话,心内捉急,萧复出事这么几天,虞媗让瞒着,大臣们现下得知,势必要闹。
烦都能烦死。
张怀长叹一声,背着手退出殿外,恰见郭虎过来,两人互相打了个眼色,颇默契的离开含凉殿,一直到宫墙外,找了处角落,郭虎正声跟他道,“我找到陛下了。”
——
镐京城的梨花巷子内,好几个千牛卫守在一户小宅院门前。
院里放了张凉椅,萧复靠在上面,任由张怀给他烧伤的右臂换药,张怀服侍完抹着泪道,“哪个糟心贼害的陛下这般,真想活剮了他!”
萧复摇着椅子,淡淡笑,“朕在这里躲了两日,能找到朕,你们还不算太废。”
那日道观起火,他反应的快,从窗户钻了出去,一转头就见个人在他门前偷摸着要跑,他抓住人逼问,结果那人死不开口,他干脆吓唬对方要丢进火里,那人吓得屁滚尿流,直求着他说是周家人指使的。
周家,周涛俊和周韵灵。
自萧复和虞媗重新夺回雍朝,他们都忽视了周家,周涛俊被伪帝送去卫国指认虞媗失败,他们以为周家会被伪帝清掉,可真回京后发现,周家依然过着好日子,只是他们太过忙碌,暂时将周家给遗忘了,这嫡子嫡女都栽在他和虞媗手里,现在天下掌握在虞媗手中,周家也怕自己会灭族,这才想着先杀了他,只要他死了,虞媗母子自乱阵脚,便无暇顾及周家了。
算盘真会打。
他问张怀,“朝臣什么动静?”
张怀回道,“今儿才得知您的死讯,正怪太后娘娘瞒着呢,眼瞅着天快亮了,估计要入宫闹。”
萧复嗯着,跟郭虎道,“带些人去周家,给朕斩了周家所有人。”
郭虎立时领命,旋即出院子,率一众千牛卫冲进了周家,霎时只听惨叫声响彻周遭。
这一夜,镐京城多的是人睡不着。
那间小宅院里,萧复倒是困了,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回房睡,“你回宫吧,不用跟她说,朕还活着。”
张怀踌躇不已,“陛、陛下,您真不回吗?”
萧复沉长的叹一口气,她要他死,他如她所愿“死”了,往后世上再没有他萧复,她至少会松口气,那些朝臣再闹,能闹出什么,左不过是怪虞媗瞒着他们太上皇驾崩,这都是小事,只要找个借口说清楚了,朝臣自然不会追着不放,他替她除了周家,往后再不会有世家敢心怀鬼胎,他为她斩尽荆棘,往后的路她自己走也不会太累。
张怀哭丧着脸,“奴才也不想劝您,实在是小陛下病得太重……”
萧复心一窒,“圆圆怎么了?”
张怀摆出一副苦瓜像,“小陛下得了水痘,这会儿还在昏迷,太后娘娘把自己关在含凉殿内,奴才也是没辙,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