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收到了请帖啊!”被拦住了的书生百口莫辩,“我可是XXXXX……”
楚留香端起茶水品了口,却没想虽不是什么上好的毛尖,却也是壶说得过去的乌龙茶。
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放着一坛酒,仔细品尝便是那日他与烟姑娘初相逢时,对方所卖酒酒楼里,所产的女儿红了。
楚留香这个人对别人的事漠不关心,可细细品尝着这女儿红,却莫名觉得几分悲凉。
女儿红本应是女儿下地的第一声啼哭,父亲用三亩田的糯谷酿成的酒。
仔细装坛封口深埋在后院桂花树下,没事的时候就到桂花树下踏几脚。
待到女儿十八岁出嫁之时,用酒作为陪嫁的贺礼,恭送到夫家。
十八年的酝酿,就像深深掩藏起来的父爱,中舀出的头三碗酒,要分别呈献给女儿婆家的公公、亲生父亲以及丈夫,寓意祈盼人寿安康,家运昌盛。
只是这烟花女子,又何来婆家的公公与丈夫只说呢。
想起那个黑发摇动的青葱背影,楚留香莫名的感觉心头哀愁。
烟姑娘的吴侬小腔,南方姑娘眉目间的精致,撑着伞匆匆跑过时羞红的耳朵,像是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动了他的心头,让他蠢蠢欲动。
楚香帅从来都是一个多情之人,他对女人有着自己的爱护,世道不易,对女人便更是不易。
女人本该是捧在手心的珠宝,应该是放在心头的软糖,更应该是被呵护的瓷器,却不是在外经历风雨的稻草。
那精致小巧的姑娘,是带着怎样的心情,买下了女儿红,为自己送作嫁妆呢?
没有娘家,所以镇上的酒楼和住宿的春雨楼便是娘家。没有夫家,所以在场的宾客便是她的夫家。没有丈夫,便将自己的梳拢之客作为枕边之人。那是属于青楼烟花女子独有的悲凉,也是他们的生活。
楚留香注意到在一楼普通的台区,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落败书生。
他穿的破旧面色苍白,桌子上却异于常人的摆放着一坛沾满灰土的酒坛子。他一杯一倍的喝着,试图灌醉自己一般,一杯接着一杯。
楚留香虽是好奇,可台上的装礼却在这个时候开始了。响起的是幽幽的古琴,唱起的是“我生君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旧曲。
只是这歌着实悲凉,暗淡的烛火之下一位女子穿着轻纱从台后走出,单薄的粉纱之下仅有寥寥数块儿布料,该遮挡的地方被遮挡住了,可不该露的地方却也一块儿没有少露。楚留香甚至听见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以及格外不同的,酒杯摔落的声音。
褪去了昨日戏台子上的华美衣裳,淡去了脸上艳丽的妆容,台子上的女人看起来也就是二八年华。
她捧着手中的酒碗,如同青O楼里所有的姑娘一样,举杯同台下的众人共饮。楚留香看着,那姑娘似是哭了。
女儿家淡淡的忧愁,顺着那酒水被众人吞饮而下。
舞台上的姑娘眉宇醉人,一旁等着的妈妈却早已迫不及待的叫响了要加。
出乎意料的,开口的却是那个穿着破旧的书生,带着奢望声音颤抖:“十两银子。”
虽然颤抖,却声音坚定。却没什么用,他不过是为接下来的盛世解开了序幕,价格一路攀升很快便攀到了五十两银子。
楚留香并没有要价,他只是盯着那个站台的姑娘,看着她抬头看着头顶的木板,似乎上面有着什么非常吸引她的东西一般,目不转睛。
也就是这么一抬头,楚留香才注意到姑娘身上唯一的饰品。
那是一枚成色并不好,用细麻绳编制指甲盖大小的玉石,就那么挂在姑娘的脖子上,和她的精致格格不入,廉价到在路边随处可见,如同她头顶那古旧的发簪。
书生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在位置上跃然而起:“八十两!”他一下子抬了二十两的价格,抬手试图抹去头顶的汗液,却越抹越多。
楚留香注意到桌子上的酒坛倒扣,那书生明显干掉了整坛酒,喝多了。
时间多少痴儿怨女,可作出判决的却最终是那身外之物。
“哈哈哈,穷书生也知道嫖女人呢?”发出嘲笑的大户,轻描淡写的将价格加到了一百两。
楚留香看着那书生声音颤抖的问周围的人能否借予银两,待他日他功成名就定然加倍奉还,得到的却只是嘲讽。
嘲讽他的不自量力,嘲讽他的痴心妄想,嘲讽他的盲目自信,嘲讽他的空口许诺。
竞价还在继续,那书生落魄离开的背影,不过是为这吵闹的集市添了几分戏剧性的色彩。
自古美女书生的故事,楚留香都能够想到今日过后,酒楼茶肆的说书先生,讲起的会是烟姑娘和落魄书生的故事。
烟姑娘看着那书生离去的背影,脸上却重新挂起了笑容,只是比起之前却多了几分病美人的惨淡,令人看了更想要好好地疼惜几分。
也是如此,竞价已经拍到了一百两银子,甚至还有几个大户在争抢。
楚留香看着那姑娘,看着烟姑娘精致的眉宇,看着她低垂的眼眸,看着她穿着暴露的站在舞台上任人观赏,想到的却是几日前在舞台上见到的那个穿着华丽,端的一派雍容华贵与自命不凡的杨贵妃。
“一金。”楚香帅从来不差钱,尤其是前些日子他才刚,花疯子以及死公鸡遇上了一栋金矿。只是他的话出口的同时,人便已经出现在了舞台之上。
围观的大户自瞧见了落下的狐裘大氅,以及白衣人将人横腰抱起的动作。
再眨眼,人已经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苗家毒姐:今天有人入了我苗服的坑,开心。
风烟姑娘:哎哟今天遇上个土豪多金的大傻子,开张吃十年啊!
司空摘星:妈个鸡,大小姐终于用掉了一个要求,还剩下六个我该怎么办啊!
楚香帅被骗走的银票:其实你们不知道,我们是岳青制造的假OO钞O!
现在的楚香帅:恩,今天又做了件好事儿
未来的香猪:我当初怎么会认为我媳妇儿天真来着?
真·计划通GET√
第4章 心音
怀中的姑娘闭着眼睛,僵硬的挺直着后背一动不动,似是被他吓到了。
楚留香看着姑娘在白色狐裘之中苍白的面容,心中怜惜之情更胜一分:“莫要怕,”他轻声安慰着姑娘,“在下并不是坏人。”
姑娘抬眼看着他欲言又止,似有万千之语要倾诉,却最终化作叹息:“公子,要去哪里?”她的声音轻柔,如同此刻白玉京的绵延细雨滴落人心。楚留香能看见姑娘眼中的清澈,已经还没有褪去的遗憾。
“可想去见他?”楚留香轻稳的落在了房檐之上,春雨楼是一栋三层的小楼,此刻楚留香正站在屋檐尖顶之上。在此处,能够看得清大半的白玉京。
绵延的小路,回转的河流,撑起的渡船,浑圆的纸伞,夜晚的灯火。
姑娘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公子,脸上原本温婉的笑容却是停住。
哪怕她此刻内心再怎么波澜复杂甚至想要尖叫,表情上却是一副遗憾:“公子出的钱,风烟又怎会让公子空手而归呢。”她垂眼,躲过了楚留香的眼神。
“你可是认真的。”楚留香看着强撑(并没有)的姑娘,难免好笑,“你可知我为何要出金,拍下你的礼?”
他将姑娘放在并不宽敞的台子上,轻功稳住了自己给姑娘当做了靠背,以确定这个不会功夫的姑娘能够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站稳。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姑娘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扭曲,然后再转头便是憋出来的苍白。
“我与他已是无缘,”风烟看着自己的鞋尖,“他是良家弟子,我却是下九流的风尘中人。
他念了那么多的书,读了那么多的理,将来定是有大成就的,又怎会娶我这个不干不净的人,回去做正妻呢。”
她说着,点大的泪珠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边掉一边捂着脸,抬头看着漫天的星光:“如此便好,他的田不用卖,他的祖宅还能赎回,从此他依旧读着他的道,我依旧唱着我的戏,如此便好。”
楚留香低头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嘴角轻扬声音轻快,眼底一片悲凉,眼泪无声滑落的漂亮姑娘。
她的笑像是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声音轻快的如同在唱着欢乐的戏曲,若不是眼底的悲凉,他或许就会信以为真。
他见过那么多的动人女子,船上也有李红袖,苏蓉蓉或者是宋甜儿这样的女子。
或淡远而温和,或温柔婉约善解人意,或天真善良的女子,却不知为何都不如眼前的女子来的更令人心醉。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男人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若是将这样的美人儿送到他面前,他或许品尝过后一笑了之,可如今美人在怀,却心有所属。
得不到的永远在蠢蠢欲动,骚动人心,令他心底莫名的发酸。
“可要我送你,与他相聚?”楚留香叹了口气,抹掉了姑娘脸上的泪珠。却得到了姑娘笑着摇头作为结局:“我知公子好意,可我已与他无缘。”姑娘的语气湍急,“已有回忆便是足够了,今后他便是天边云,又怎会栖息我这棵树。”
“你很好。”楚留香叹气,莫名心疼这个体贴人意的姑娘(雾)。
他怜惜这个姑娘,此时刚出茅庐的楚留香还不是后来被尊称为香帅的翩翩公子,却也已经展露出了对姑娘的体贴:“可有想去的地方?”他裹进了姑娘身上的雪白狐裘,“天气尚寒,莫要感冒了。”
风烟姑娘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她的眼神很复杂,就这么看着眼前的男人:“奴家听公子的。”她这么说着,低垂眼睛挂起了温柔的笑。
楚留香却莫名觉得这个笑容带着几分虚假,不若之前那般的动人。
“莫要勉强了。”他叹气,“可见过夜晚的白玉京?”他这么问姑娘,却并没有想要得到答案。
只是搂着姑娘脚尖轻点,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跃起了六七丈的高度,在空中如同一只鹤无声划过。
属于夜晚的美丽白玉京,她是第一次见到。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身下的繁华与热闹,看着灯烛辉煌的青石路,看着各式的斑斓纸伞。
她看见了月光下泛着波澜的古河,看见了映衬着回廊灯笼的倒影,以及划过的一道白色影子。
“白玉京很大,”男人的声音吹在耳畔,“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的事情,你未曾见过。”
不过一瞬,风烟姑娘就笑了起来:“公子是在可怜我?”她并没有生气,也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羞耻的事情,“公子可是想的太多了,风烟本就是风尘女子,哪里来的良家自尊,想要嫁个心上人啊。”
楚留香却是没想到他被人一样看透了心机:“姑娘知道就好。”初入江湖的楚留香还没有那么多的圈圈道道,也没有后来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的波澜不惊和沉稳淡定。此刻被一个姑娘看透了怜惜,不免有些尴尬。
“公子却是个好人,”姑娘轻声笑着,抬手搂住了楚留香的脖子,转头看着身下繁华的白玉京,“公子说得对,这个世界还很大,太多而事情烟儿未曾见过,还有太多的故事,烟儿未曾听过。”
姑娘的软语勾勒出了一个楚留香曾经向往的江湖,不过是聊聊几句话,却让楚留香心底掀起了真正的波澜:“我还没有去看天山那皑皑白雪,没瞧见花海晴昼,没见过婷嫔舞姿。”她看着远方,眼神闪耀。
“我会等,等到积雪消融,等到花朵绽放,等到繁星坠落,等到烟火不再。我信他回来找我,乘着孤舟,念唱梵音。他会给我用清泉酿成的酒,他的发间会带着令人沉醉的香。
他会踏着沧霞日暮,笑问我可否愿意与他归去,坐听暮鼓晨钟。”
风烟姑娘的眼睛很亮,那样的身材,讲述的江湖,幻想的江湖,令楚留香为之心醉。那边是他向往的江湖,没有厮杀纷争,没有阴谋仇恨。
有的只是肆意快乐,有的只是闭眼品味,有的只是乘一帆小舟漂泊水上,顺水而流。
“在下虽然没有见过天山白雪,也没有品过清泉美酒,却有其他的故事。”楚留香稳落在了树杈之上,“不知姑娘可有兴趣听一听?”
月光下,楚留香看着那姑娘眉宇间的欣喜,心跳无端的加速。
作者有话要说:
楚香帅不知道,他怀里欲言又止,似有犹豫的娇羞姑娘,其实在心底暗骂他这个占坑不拉屎的。
未来的楚香帅也很想问问当年的自己,是怎么做到给了嫖资却不嫖的。
未来的小舅子之一花满楼,知道自己这一年的生日礼物其实是香猪提前给的聘礼时,脸色很精彩。
PS 香猪是楚留香和豹将军开玩笑时的自称,和作者君无关。
第5章 座上宾
明湖之上游船随水波漂流,其间琴声悠悠如鸣佩环袅袅余音,声音断续在湖上漂流,路过的船只敲着那游船之上的吊灯,不免好奇究竟是谁家公子得风烟姑娘的青眯,在此泛舟水上,琴声美人相伴。
幸运的楚家公子,此刻正躺在软塌之上,半眯着眼睛瞅着身侧背脊笔直专心于琴的姑娘:“这是何曲?”等着余音消散,他懒洋洋的搭话一声,“可是遇上了什么事?”他在琴声中听出的却是风木的悲鸣。
身着白衣的江南女子停手抬眉,眼睛里一片笑意:“楚公子可不是第一个。”她带着炫耀之意,像是计谋得逞的小狐狸,眼角眉梢都是得逞的满足,“若是楚公子能说出个三分,那奴家可是有大礼送上。”
“哦?”楚留香从软塌上翻坐起来,顺手搂住了姑娘的腰肢,将人搂入怀中。他动作熟练地勾了勾姑娘的鼻子:“烟儿却是胆量越发大了,如今竟有胆子开起自己恩客的玩笑了,该如何罚?”
风烟姑娘却是不惧,嬉笑着推了推楚留香:“楚公子不猜,那便是输了。”
“这赌局来的好生无理,我且不知和何人做赌,更不知与何人较搞下,你叫我如何出牌?”楚留香将人抱在了腿上,然后顺势躺下搂着美人,“可是为了前些日子那白衣渡江却未能回头的明公子?”
“是,也不是。”姑娘笑了起来,眉宇明朗。楚留香说的是月前南方战局,闽南府令明瑞一人泛舟南去,无人知晓他是如何做到的,只是隔日山岳之人便撤了兵再无冒犯之意。只可惜那明公子却是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