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裙角还沾上了泥土,狼狈不堪。
他穿着制服,从学校匆匆赶来,额间染上薄汗,却光芒万丈。
但自那日后秋元凉兮躲着迹部少爷,躲得更厉害了。
就算是在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迹部家别墅,她也能做到彻彻底底的目不斜视,更不用说除了在一个班级就没多少交集的学校了。
·
“凉兮小姐。”
女佣轻轻敲了敲门,隔着一扇门提醒道,“该到用餐的时间了。”
秋元凉兮呼出一口热气,应声,“我知道了,谢谢你。”
餐厅里只有迹部景吾一个人。
事实上很多时候都只有他们两个人待在别墅里,别墅除了满走廊的佣人,冷冷清清的,没有半分人气。
迹部夫妇似乎很忙,满世界地飞,常年不着家。迹部景吾早就习惯了,平时还好,至少有个闹腾得不行的迹部绯月,不至于这样冷清。
但迹部绯月回国没多久就又走了,听说是越前龙马回日本找她的,于是那个小没良心的丫头还真的欢欢喜喜地跟人走了,迹部景吾气了好几天才歇住。
别墅又恢复了最初的沉寂。
他握着刀叉优雅地切着牛排,见她走下来,觑了一眼,“来了。”
还是那样理所当然、漫不经心的语气。
“嗯。”
秋元凉兮应声,女佣给她拉了椅子,她坐下后颔首轻声道了声谢。
倏地沉默下来。
今天的早餐有点腻,秋元凉兮不是很喜欢一大早就吃牛排,太奢侈。迹部大少爷的口味独特到变态,她到现在也没办法理解。
“今天有什么安排?”
大少爷问。
秋元凉兮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本来是有的,她约了朝日奈有栖,不过那个死丫头比迹部绯月还没有良心,说是要约会,直接放了她鸽子。
留她孤家寡人一个独自惆怅。
“跟我一起。”
“去哪儿?”
迹部景吾嘴里放了一块牛排,才慢条斯理地说,“一个后辈的生日。”
秋元凉兮抬眼觑他,眼眸深处掠过一抹讶异,嘴角忍不住上扬,“真是难得啊,什么样的后辈能让大少爷你纡尊降贵去?”
自然是要去的。
在迹部绯月的威逼利诱下,他大爷只能苦/逼哈哈地应下来,否则他还真不知道她会怎么暗算他。
如实说了秋元大小姐还指不定怎么嘲笑他,迹部景吾哽了哽,冷哼一声,说,“网球勉勉强强算得上华丽。”
秋元凉兮心下发笑,杵着下巴斜晲他。
“礼物选好了吗?”顿了顿,觉着这位大少爷应该不会这样细心,“你该不会打算空手去吧。”
迹部景吾一噎。
他还真是这样打算的。
秋元凉兮露出果然的神情,没有戳穿他,“你的那位后辈,喜欢什么?”
……鬼知道。
*
迹部少爷很不爽。
这份不爽一直延续到了车上。他瞅着秋元凉兮搁在一旁的“礼物”,听着她翻书的声音,压平嘴角。
她送的礼物,未免也太好了。
他都没有过的待遇。
嘁。
秋元凉兮无知无觉。
这样诡异的气氛直到轿车停下来,迹部景吾朝她抬了抬下巴,“到了。”
门口的“越前”二字,分外醒目。
眼底的笑意倏然凝住了。
她没有动。
死死攥住手。
迹部景吾偏过头,又提醒了一遍,“到了,下车。”
秋元凉兮嘴角一扯,喉咙干涩,“……好。”
命运仿佛总喜欢跟她开玩笑。
她从来都躲不过。
·
秋元凉兮与迹部景吾并肩而立,垂着眼眸,一言不发。迹部景吾只诧异地瞅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啊,又是橘子。”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从里屋传来,秋元凉兮方走到玄关处,动作一滞。就听见那声音带了些许愤懑,“每年都是寄了橘子回来,他还能再敷衍点吗。”
迹部景吾已经走了进去。
她硬着头皮跟上。
一帮人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他们,大多数是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迹部绯月也在其间,她旁边的少年把手插在裤兜里,墨绿色的发,琥珀色的眼,像猫儿似的。
正惊讶地望着她,张着嘴巴。
恍恍惚惚回到了从前。
墨绿色头发的猫眼少年把橘子放到她画前,面容桀骜,“喂,我把橘子给你,跟你换样东西。”
“换什么?”
“你。”
席间有人抱怨,“迹部,好慢。”
还有人注意到秋元凉兮,她是跟迹部景吾一起来的,很多人都察觉到了猫腻,揶揄着问,“迹部,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伴随着的却是越前龙马异常冷静的声音,跟寻常没什么两样。
他喊了声。
“……嫂子。”
满室寂静。
秋元凉兮却是想。
……
越前龙马好像从来没有喊过她一声嫂子,这是头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的铺垫。
不过真正的修罗场不是在这里。
*
越前·白切黑·龙马:[日常给大舅子添堵.jpg]
第23章 [Vol.023]躲
*
秋元凉兮见过越前龙马,在美国。
不止一次。
事实上那时他们的关系还不错,在她和越前龙雅还在一起的时候。虽然越前龙马表现出的是冷冷淡淡的模样,无论是她,还是在他哥面前。
不过越前龙马从没喊过越前龙雅一声大哥,更别说叫她嫂子了。
这一声波澜不惊的“嫂子”,着实让人吓了一跳。如果忽略掉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就连秋元凉兮自己都信了,他们关系还不错。
他是故意的。
秋元凉兮笃定地想。
很不可思议的是,这时候她还能完美无缺地保持着不该有的冷静。偏过头去斜眼睨与她一同来的迹部景吾,她名义上的未婚夫。
他眸色暗沉,薄唇抿得死紧。
脸色微冷,仿佛淬着冰。
藏得极深的人,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迹部景吾对于秋元凉兮而言,不是这样的一个人。迹部少爷性子张扬又外放,她不用费劲去猜他的想法。
她倒是忘了。
迹部财阀的继承人,若是心思不深,恐怕早就被对家拆吃入腹,半点不剩了。
不可否认,褪去了所有光环的迹部景吾,依然有人为他飞蛾扑火的资本。
秋元凉兮自认为冷硬如刀,然而她还是可耻地动心了,从那个骄傲如斯的少年在公园里找到她,低头对她说“我们回家”起。
而越前龙马不知道是脱口而出还是酝酿已久的“嫂子”,却像兜头一盆水,让她认清了现实。
浑身的血液都冷却下来。
兴许她骨子里刻着秋元家的冷。
心底发出一声喟叹,仿佛有个声音附在她耳畔。
躲不过的,别想逃。
秋元凉兮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开口了,神情是一如既往的镇静。她轻轻颔首,“好久不见,龙马。”
她是跟着迹部景吾进来的,明眼人都看出他们关系匪浅。
惊到他们的不只是越前龙马与她那微妙的关系,还是秋元凉兮再自然不过的招呼。凝固的气氛在那一刹那,松弛了下来。
这次却是没人敢开那个口了。
“嗯。”
恶作剧过后的越前龙马表现得不能再正常了,秋元凉兮兀地松了口气。
余光轻飘飘地扫过神色迥异的一群人,旋即落落大方地笑了笑,“你们好,我是秋元凉兮。”
没多余的解释。
“你好你好。”
面面相觑半晌后终是开口,又恢复了昔日的活跃,七嘴八舌地介绍起自己来,刻意忽视掉了空气中涌动着的诡异。
“啪。”
“我回来了。”
玄关处传来声音,随后便是簌簌的换鞋声,迹部绯月从方才的冲击中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哎呀,奈奈回来了。”
她口中的奈奈露出了真面目。
墨绿色长发的少女脚步一滞,目光掠过满屋子的人,然后停在秋元凉兮身上。
与她一同来的少年倒是很自然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紫罗兰似的眼眸盈着浅浅笑意。
这世界真小。
秋元凉兮想。
比如在美国相识的迹部绯月是她那个便宜未婚夫的妹妹,再比如陪迹部景吾去参加个生日宴都能碰到许久未见的越前兄妹。
不过越前初奈记不记得她倒是另作一说。
显然她是记得的,因为下一秒她小步走过来,出声喊她名字,眼睛发亮。
“小凉。”
谢天谢地。
没跟越前龙马一样恶作剧。
“奈奈。”
秋元凉兮比她高,伸出手摸了摸她头发,像是哄小孩。
越前初奈没生气,弯起眼眸轻轻笑了。
相较于生性冷淡的越前龙马,越前初奈与她不只是亲近了。她比奈奈年长两岁,越前初奈很依赖她。
“他怎么来了。”越前龙马脸上总算有了别的表情,有点不满。
“今天也是我生日,你可别忘了。”
她的朋友待会儿就要来了,立海大的那些人也差不多要到了,越前初奈知晓越前龙马看她男朋友不爽很久了,于是说,“阿市来给我过生日,不过分吧。”
越前家这对双生兄妹每年的生日都是一起过。
“嘁。”
越前龙马没说话了,把头偏向一边。
越前初奈跟认识的人打声招呼后没看到要找的人,问,“呐,龙马,大哥呢?”
“没回来。”
越前龙马轻嗤,“寄了一堆橘子过来。”
越前初奈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
“还真是他的作风。”
“橘子是我的。”越前龙马指着那箱橘子旁边的网球拍,不屑,“那个才是你的。”
区别对待。
啧。
“我就知道大哥不会这样对我的。”越前初奈拿着球拍爱不释手,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羡慕吧。”
“并没有。”
他那边堆满了前辈们送给他的礼物,千奇百怪的都有,看到橘子也就坦然接受了。
秋元凉兮怀里还抱着画框,为难地皱了皱眉。
她先前不知道迹部景吾口中的后辈是越前龙马,所以礼物是从她画的画里挑选出来的,现在看来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偏过头瞅着从刚才起就环着手一声不吭的迹部景吾,见他没有行动的意思,轻叹了口气,说,“龙马,这是我与景吾君送给你的礼物,生日快乐。”
以迹部景吾与秋元凉兮的名义。
这幅画是很久以前她画的油画。
画的向日葵。
一片金黄色。
那时候的色彩用的都是暖色,大胆而又热烈。后来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她爱上了冷色调,之后就甚少用这样的颜色了。
迹部景吾没提前准备,暗色的油画不适合赠人,秋元凉兮挑选了好半天才找到这么一幅。
想到画下这画时的心情境遇,她神色有些恍惚。
这幅画没有任何的遮掩,彻底暴露在空气中。纵然是不懂艺术的运动少年们,也暗自惊叹。更不用说是本就对美术颇感兴趣的幸村精市了。
他眼眸里含着惊艳。
越前初奈用手肘拐了一下他,凑过去小声说,“她就是我跟你说的很喜欢画画的那个朋友,厉害吧。”
“是呢。”
幸村精市幽幽开口,突然跟秋元凉兮说,“冒昧问一下,你和伊集院美惠是什么关系?”
秋元凉兮嘴角噙着矜持的笑。
“她是我老师。”
即便是对美术一窍不通、不知道伊集院美惠是谁的人,也在青学的数据狂乾贞治的科普下知道了,不由得更加惊叹。
迹部景吾眼眸更是讳莫如深,脸色算不上多好。
倒是越前龙马没有多意外,神色如常地收下了,压低声音:“多谢。”
有人搭着越前龙马的肩膀,“你还真是好命啊小不点。”
“就是就是。”
“我有很多。”
越前龙马说,“她的画,我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