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赵归雁刚用完早膳,就听到宫人前来通传,说是敬王世子求见。
赵归雁用锦帕擦了擦嘴角,有些诧异,宋明翰与她没见过几面,怎么会来找她?
不过她思虑一二,还是让人将人领了进来。
赵归雁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就绕过屏风,去了正殿。
宋明翰已经在里面了。
明明是酷热的天气,艳阳高照,他却穿着秋日的衣裳,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看得热难受。
不过穿的这样厚,仍是瘦高的模样,足以见得,他身体孱弱,身量瘦的吓人。
赵归雁没有立刻进入殿内,而是躲在内殿与外殿的多宝阁后,暗中窥探着他。
宋明翰教养极好,端坐在殿内,只是安安静静地喝茶,并不东张西望,很是浅淡静雅的世家公子。
偶有咳嗽,也只是弯了头颈,并未做出一些大动作,很是优雅,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
赵归雁却觉得,便是没有人的情况下,一举一动都这样完美的人,如果不是天生心性淡薄,就是心机深沉。
而赵归雁,觉得宋明翰属于后者。
她心思敏锐,能够许是小时候在府里过的不如意,要看人脸色生活,对于细微的表情总是容易捕捉到,从而猜测出一个人的性情。
程景颐不怒自威,脸上表情总是淡淡的,看着高深莫测,可有时候眼睛还是会泄露他的情绪。
可宋明翰,见面几次,情况不一,偶然见之,尚有几分惊吓住,还有宫宴之上,长而冗烦的宫宴,极易让人心中不耐,还有暗中窥探,不动声色的看着,各种各样的场景,她都没见过他脸色大变的样子。
就如同脸上带了一张虚假的面具,戴的太久了,连自己真实的面容都忘了。
太可怕了。
赵归雁看着他总觉得不舒服,明明是温润孱弱的青年,却让她有种被毒蛇盯住的粘腻感。
比敬王,比宋太后,带给她的不适感还要强烈。
观察了一会儿,见宋明翰坐在凳子上不骄不躁,她有些颓然,发现再耽误下去,也找不出异常了,就抚了抚鬓边的青丝,绕过多宝阁,现身正殿。
宋明翰听到了动静,微微偏头,露出他那种雪色清寒的容貌,他眸子如两弯清泓,清凌凌泛着光,清澈见底,月色积石。
赵归雁见着这张脸,有些微失神,雪雕出来的仙人似的,美得不似凡人。
不过她很快收敛心神,提步走向上首,稍稍提了衣裙,施施然坐在了软垫上。
“臣宋明翰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宋明翰双手交叠,朝她弯腰行礼。
赵归雁摆了摆手,让他直起身,问道:“敬王世子请起。不知在宫中住得可还习惯?”
宋明翰眼睛闪了闪,他还以为会迎来皇后的责骂,毕竟昨天他未得中宫令,便住在了寿安宫,实在是不合礼制。
今日他有探查皇后态度的目的在,如今赵归雁不提昨日,反倒还温柔地关切他,倒是出乎他意料。
怪不得宋太后与赵归雁多次交锋,都落败而逃,倒是个厉害的小姑娘。
宋明翰眼底冷光乍现,须臾又消失不见,又是那副与世无争,温淡知礼的模样:“多谢皇后娘娘挂怀,臣在太后娘娘宫中住得很舒适。倒是昨日太晚了,臣又是临时起意住在宫中,太后娘娘本想派人请示娘娘的,可又担心娘娘在孕中,扰了您和小皇子的安寝。但太后娘娘说您是中宫之主,臣歇在宫里还是要与您说一声,臣今日便特来请安谢罪,还望娘娘莫要怪罪昨夜未曾通传的罪。”
说着,宋明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清瘦的身体伏在地上,很是恭敬。
赵归雁挑了下眉,这宋明翰骨子里是高傲的,让他跪下来只是因为这一件与他关系不大的小事,那赵归雁是不相信的。
人是宋太后留的,寝殿是宋太后安排的,不让人来请示赵归雁也是宋太后授意的,宋明翰明面上是无法拒绝,所以赵归雁说与他无关。
至于暗地里,宋明翰如何做,与赵归雁无关。
再不相信,看着玉石地砖上倒影着那个不弯脊骨的青年,也该信了。
赵归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明翰,口中却急急道:“敬王世子快快请起,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本宫不是那等残暴不讲理的人,你与太后娘娘感情深厚,留宿宫里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话,你尽管呆着,想何时出宫便何时出宫。”
赵归雁适当的“示弱谄媚”,是为了让对方麻痹对方,以达到一击必杀。
宋明翰一直在咳嗽,听到赵归雁的这些话,咳嗽都有些滞住。可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宋明翰眼底阴郁,得了赵归雁的话后,便要起身离开。
他目的已达成,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了。
赵归雁颔首,并未挽留,吩咐采月送客。
何妈妈一脸担忧地走进来,见赵归雁好好的,才松了口气,赵归雁捕捉到她眼底的后怕,有心想问,但又知道,何妈妈不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