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这殿内有声音,他想寻个人问清楚,于是他慢慢靠近大殿。
殿门紧闭,窗子年久失修,上面糊着的窗纸破破烂烂,程景颐站在殿外,抬眼往里看。
殿内灰扑扑的,布满了落了灰的纱幔,此刻正随着风四下飘摇。
天上突然响起一道惊雷,白亮的闪电刺眼,照亮了殿内。
程景颐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宋太后。
不,应该说是宋皇后。
她瞧着不过三十多岁,穿着浅紫色牡丹花宫裙,妆容精致,风韵犹存,很是美丽动人。
“你现在来寻我做什么?若是被陛下发现了该怎么办?”
“陛下在与百官饮酒,根本无瑕顾及你我。”
男人关心地问道:“明玉,你在宫里过的如何?陛下有没有发现你的身份?”
宋太后闺名唤作宋明玉,能这样喊她的名字,对方肯定与她关系密切。
程景颐偏了偏头,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脸,可纱幔舞动,他只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没有,陛下很宠爱我,根本没有怀疑过我曾经成过婚。”
男人叹了一口气,痛苦不已:“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你,害了你!”
宋皇后望着他,眼里顿时蓄满了泪,她摇了摇头,哀切道:“不,是那昏君手段卑劣,要挟我父母,若不将我送入宫,便要降罪宋氏一族。我为了保全母族,不得不与你分离,进了这暗无天日的牢笼……如今你我想要见一面,也只能等待,等一年那样罕见的几次宴会,每次见面也只能短暂地相聚……”
宋皇后眼泪如珍珠般不停往下坠,男人见状,心疼地将她揽进怀里。
门外的程景颐心下震惊,想要推开门,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人背着他的父皇,暗通曲款,互诉衷肠。
宋皇后擦了擦眼泪,眼里迸射出浓烈的恨意:“那昏君,我恨他!恨不能立刻亲手杀了他!”
那恨意如有实质,程景颐见之,眼前阵阵发黑,晕眩不已。
“呼嗬呼嗬……”
程景颐蓦地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
曹善来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焦声问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殿内烧了地龙,热气融融,如同暖春,可程景颐脸上却升起一层薄薄的汗,棱角分明的脸上,还粘着几缕汗湿的黑发。
衬着他苍白的脸,幽幽如地狱中那索命的恶鬼。
曹善来被吓了一跳,忍着惊悸将雪白的帕子捧至程景颐面前。
程景颐喘着粗气,平复呼吸,他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帐内昏暗,依稀可见红色的摆置,程景颐感觉那道红如同一团火,缓缓温暖了他僵冷的身体。
程景颐接过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干脸上的汗,淡声道:“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曹善来心下好奇,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梦,能让向来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程景颐这副模样?
程景颐看了一眼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他这样一折腾,也睡不着了,索性披衣下床。
曹善来想要跟着,被他制止了。
“朕想一个人走走。”
曹善来恭声应是,不敢再跟着了。
清晨寒意深重,宫里各处都还是暗着的,如同一直沉睡的兽。
程景颐漫无目的地走着,等他有了意识,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逛到了凤仪宫。
凤仪宫里安安静静的,但守夜的宫女还醒着。
她忍着困意打了个招呼,就见不远处慢慢地走近来一道修长挺括的身影,宫女定睛一看,顿时吓得睡意全无。
“陛……陛下万安。”
宫女抖抖嗦嗦地跪地请安。
程景颐也猛地停下脚步。
他站在殿门外,负手而立,仰头看着宫门上的金色牌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