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和亲的公主不行——十三弦声
时间:2022-01-31 08:01:18

  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近乎哀求地看着阿史那奕。
  “你休想。”阿史那奕一脸戾气,猛地伸手一把抱住了她。
  白檀浑身僵住,本能地挣扎起来,可阿史那奕抱得那么紧,他并不强壮的臂膀像两道铁箍,紧紧地将他们捆在了一起。
  阿史那奕狞笑着:“白檀,现在我们距离够近了吗?你若是感染了瘟疫,我也逃不掉,你休想把白亭部落丢给我,自己去战场上送死!”
  “小奕你疯了!”白檀几乎带了哭腔,她吓坏了,她真的害怕阿史那奕因为自己感染上瘟疫,可是挣扎着挣扎着,她却有些舍不得了。
  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八岁的男孩,用属于少年的暴戾和霸道,将她牢牢圈在自己单薄的怀抱里,他那么聪明,轻而易举就猜到了她的意图,他不允许她去战场。
  “小奕。”白檀终于哭出来,为了白亭部落,她必须杀了他,她没办法原谅自己,只有去战场上,把自己的生命留在那里,或许能缓解一二。
  眼泪流下来,淌过嘴唇,可是很快,她的嘴唇被另一个人的唇霸道地攫取,她瞪大了眼睛。
  阿史那奕的面容近在咫尺,他闭着眼睛,浑身都在发抖,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盖住了他满是怒气的双眼。
  直到唇上传来一阵刺痛,她才回过神来,阿史那奕喘着粗气,眼睛里全是不顾一切的疯狂,脸上带着一丝得逞的笑容,他稍稍松开了手,舔了舔唇上的血迹:“白檀,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不肯叫你姐姐吗?我现在告诉你,因为在我心里,你和她们不一样,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九
  啪——
  白檀一巴掌打在阿史那奕的脸上:“你会死的!”
  阿史那奕深深地望着她的眼睛,半晌,一字一顿道:“同生共死。”
  白檀终于说不出话来,方才的气势一瞬间消弭殆尽,她怔楞了许久,火势冲天,烧焦的皮革味道刺鼻得很,熏得人几乎落下泪来。
  她背着那把巨弓,双目无神,双手徒劳地在身侧握紧,墨色的苍穹亘古渺远,把宁静的星光洒落下来。
  阿史那奕脸上的疯狂之色缓缓褪去,彷佛是大梦初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多么疯狂的事情。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唇,柔软的触感还残留着,可白檀失神的模样却像火一样顺着他的唇舌灼烧起来。
  是了,他想起来,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爱恋都会得到回报,白檀对他很好,非常好,跟星辰姐姐一样好,但也仅限于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是终于承受不住,白檀缓缓蹲下身,把脸埋在掌心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声。
  后悔吗?不后悔。
  少年是没有后悔的资格的,但是他恐惧,他深深地恐惧着。
  他几乎不敢上前,又几乎想要冲进火海徒劳地把那个孩子的尸体抢出来。
  但这些都没用。
  他蹲在白檀身边,呼吸着混合有可怕气味的浑浊空气,不知所措。
  他所有的才智加起来,也解不出面前的难题,他觉得自己似乎把事情弄得更糟了。
  阿史那奕一瞬间觉得非常地累,他已经六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他的心在懊悔和悲伤之间煎熬,可饶是如此,他也不敢闭眼,他几乎是机械地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檀,生怕她会突然离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记得风吹得他骨头都冷了,他于半睡半醒之间,感受到了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他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身不由己地软软倒下。
  白檀重又站了起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绕道了阿史那奕的身后,一记掌刀落在他的脖颈上。
  昏迷前的最后印象,是远方晨光初露,给那个离他远去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
  那背影纤细、脆弱,像一支红柳,在风里摇摇欲坠。
  他拼命喊了一句什么,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只是徒劳地想要发出点什么声音,徒劳地想留住她。
  十
  半年后,哲西族败退,瘟疫耗尽了他们最后的力量,苟延残喘的白亭部落战士在熬过一个冬天之后,终于确定自己没有染上瘟疫,重新回到了白亭湖畔。
  除了白檀,她再也没有回来。
  而对阿史那默的寻找又陷入僵局,阿史那奕终于决定离开,离开前,他又去了白亭湖边。
  天寒地冻,湖上已经没有了野鹅,更没有沐浴的姑娘。
  阿史那奕终于想起来,那天,他昏迷之前对着白檀的背影说了什么。
  他说:“白檀,我一定会找到你,我们一起活,一起死,你休想丢下我。”
  阿史那奕闭了闭眼睛,远处天阔云垂,这世界大得无边无际。
  但我总会找到你的。
 
 
第11章 保护射雕手的熊孩子 熊孩子阿史那默的故事
  白檀其实不是白亭部落的人,她是白亭部落上一代的射雕手从狼群里捡回来的孩子。
  狼孩本来是部族里的大忌,人们认为,这种小孩的天性里藏着野兽,总有一天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所以部落里许多人从一开始就对她指指点点。
  但白檀和别的小孩不一样。
  她从刚刚学会说话就乖巧得不像个草原上野蛮生长的小孩,有见识的部落长老说,她这样子秀秀气气的,倒是很像南方那些汉人家的大小姐。
  于是她被部落里的人阴阳怪气地叫了十六年的大小姐。
  后来这位大小姐打败了部落里所有的孩子,夺得了这一代射雕手的称号,震惊了所有人。
  但没有人知道,狼孩、以及阴阳怪气的“大小姐”这些称呼给她带来的影响。
  她从小就活得小心翼翼,连一只蚂蚱也不敢杀死,她害怕别人说她是野兽的孩子,身上带着野兽的天性。
  但她的养父不在乎,他教她练武,并且鼓励她去参加射雕手的比赛,她的养父对她说,人都是很蠢的,他们之所以敢奚落你背后骂你,只是因为你看上去太好欺了,如果你更强一点,比他们所有人都强,他们就再不敢骂你了。
  后来,她成了射雕手,部族里的人果然没有人再骂她,她过了好些年平静的日子。
  直到她亲手杀死了那个孩子。
  二
  说起来,虽然部族里的人对她不甚友好,但也没真的把她怎么样,就连她刚抱回来,养父粗枝大叶的,连羊奶都没准备,部族里刚生完孩子的大婶一边嫌弃狼孩不详,一边给她喂了好些日子的奶。
  所以不管如何,白檀始终觉得自己是属于白亭部落的人,成为射雕手之后,她更是觉得自己有保护部族的责任。
  那个孩子诚然是无辜的,他不过是战乱的牺牲品,他染上瘟疫,被族人抛弃,都不是他自愿的,可他的存在威胁到了整个白亭部族,她不得不亲手杀了他。
  白檀抱着那把属于射雕手的强弓已经在荒原上走了很久了。
  战争已经结束了,她没能如愿死在战场上,瘟疫也过去了,她很幸运,并没有被那个孩子传染。
  可她的心里一片荒凉,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她亲手杀了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她因为练箭而布满茧子的手是一副杀人的凶器。
  这双手,大概这一生都不配拥有一些美好的东西。
  比如说,那个如月光一般清冷固执的少年拼尽全力想要展露给她的一颗心。
  三
  白檀遇到那个熊孩子的时候,正是她满心绝望一门心思想死的时候。
  她沿着草原上最凶险的路线走,杀死了不少臭名昭著的匪盗,但她其实更希望自己能在某个瞬间被人杀死。
  然后她在某个黑店遇到了那个泥猴一般的熊孩子。
  店主是一对夫妻,据说会对落单的旅客下手,甚至有人说他们店里的包子是人肉馅儿的。
  白檀见到那个泥猴儿的时候,他抱着传说中的人肉包子正躲在角落里啃。
  那包子且不论馅儿是什么肉,大约是别人丢弃的,表皮上沾了不少泥,白檀不忍,走过去轻声细语道:“别吃这个了,来吃姐姐的面。”
  那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低头用力咬了一口包子。
  白檀见他吃的满嘴都是泥,伸手去抢,谁知道这泥猴儿居然迅速偏开头,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背上。
  不及反应,白檀本能地甩了出去。
  这泥猴哪儿经得起一个射雕手的一甩,顿时飞了出去。
  白檀急着冲过去接,泥猴就地一滚,躲开了她的手,落在她面前,抬起眼来恶狠狠地盯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我……”
  她一瞬间几乎失去理智,那个无辜被她杀死的孩子彷佛一瞬间又在她的手下活了过来,睁着茫然的眼睛,似乎在问她为什么要杀他。她无意识地呜咽一声,一把拔出腰间匕首,刺在右手臂上,殷红的血滴落下来,在伤口附近,还有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那泥猴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慢慢爬起来,绕过发怔的白檀,大摇大摆地捧起她的面碗,呼噜呼噜扒了个干净。
  吃完发现白檀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从凳子上蹭下来,走到白檀面前。
  白檀乍然醒悟过来,有些局促地问道:“你……吃饱没?还要吃什么吗?”
  泥猴不说话,解开衣服,伸手拿过白檀的匕首,从相对干净的里衣上割了一块,细细地缠在她的伤口上。
  白檀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正在这时,那凶神恶煞的店老板娘走出来,砰一下丢给泥猴一包烤得热乎乎的饼,恶声恶气道:“小崽子命好,赶紧走吧!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白檀望着她粗壮的腰肢慢慢扭回屋里,忽然间淡了杀心。
  四
  白檀掏光了身上所有的钱,塞给这泥猴,然后打算离开。
  她自己一腔求死之心,若非是身为射雕手不可轻生的誓言在,她早就死了八百回了,这样的她,说不得还不如这泥猴过得安稳,她怎么能带他走?
  但泥猴显然不这么认为。
  等到天色渐晚,身无分文的白檀寻了个避风挡雨的山洞打算将就一宿的时候,这泥猴吭哧吭哧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袱来了。
  他也不说话,离得远远的坐在另一边。
  白檀无语片刻,只得说:“你坐过来一些,这里有火堆。”
  那熊孩子掀了掀眼皮:“我怕你再把我甩出去。”
  白檀一愣,熊孩子却接着说:“到时候你再割自己一刀,不划算。”
  白檀:……
  熊孩子你有点会撩。
  白檀离火堆远了点,熊孩子慢吞吞地挪过去,从包袱皮里掏出两个饼,找了两根干净的树枝,串了放在火上烤得金黄,递给白檀一个。
  啃到一半,熊孩子又掏出一个竹筒递过去,白檀嗅了嗅,是清水,难为他想得周到。
  吃完东西,他自己找了个干爽的角落,脱下外衣盖在身上睡了。
  白檀慢慢啃着烤饼,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沦为被一个熊孩子照顾的地步。
  五
  次日清晨,白檀醒来的时候发现熊孩子已经不在了,她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刚走出山洞,就见他一身水汽从外面走了回来,手上还拎着一条不大的鱼。
  熊孩子不知道在哪里洗干净了手和脸,身上也干净了不少,连一头长发都用手仔细梳过,看起来像个讲究的小公子,跟昨天的泥猴儿判若两人。
  不等她开口,熊孩子道:“出门左拐,有一处小水塘,可以洗漱,等下记得回来吃饭。”
  等她洗漱完毕回来,发现小鬼用铁锅炖了一锅鱼汤,铁锅壁上贴了几块撕开的饼子,饼子一半浸在鱼汤里,另一半被铁锅烤得金黄,有些诱人。
  白檀:……
  这小鬼是哪来的妖怪?
  吃饱喝足,小鬼自顾自地收拾起他的铁锅竹筒一应用品,白檀讷讷地站在一旁不知道该干嘛,竟然莫名觉出一种羞愧来。
  “你——”
  “我跟你走。”小鬼单刀直入。
  “我可能会死。”白檀认真道,她这一路本就是去赴死的,能走多远走多远,怎么可能带上一个孩子。
  熊孩子理所当然地看了她一眼,回道:“我知道,所以我得跟着你。”
  白檀心头一跳。
  熊孩子补充道:“我会照顾你,不让你死。”
  几个月前,那个少年咬牙切齿地抱着她,跟她说同生共死,可这会儿,却有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熊孩子跟她说,我会照顾你,不让你死。
  她蓦地生出一股荒谬来,她战战兢兢活了二十多年,习惯了迁就别人委屈自己,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个少年凶狠地抱住她要与他同生共死,更没想过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小鬼会信誓旦旦地说要照顾自己。
  她忍不住多看了小鬼两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小鬼和小奕有几分相像。
  六
  小鬼说他叫阿琼,白檀对这无名无姓的称呼有些茫然,小鬼便解释道:“一个老乞丐捡到我,说本来以为逮到了一只肥羊,结果发现我比他还穷,所以给我取名叫阿琼。”
  白檀:……
  阿琼果然言出必践,说跟着白檀就跟着白檀,行囊自己背,一日三餐全靠他动手,下河摸鱼,打洞捉旱獭,简直无所不精。
  白檀与他同行了几日,颇有些过意不去,见雨后草原上冒出不少蘑菇,便自告奋勇帮他采了一兜蘑菇。
  阿琼拿到蘑菇,叹了口气,远远扔开。
  白檀疑惑:“为什么?”
  阿琼燃起火堆:“没什么,那兜子蘑菇,也就够毒死七八十个我们吧?”
  白檀惊出一身冷汗,她倒是无所谓,但一想到可能会害了阿琼,又忍不住一阵后怕。
  正胡思乱想,阿琼忽然站了起来,迎着风吹来的方向仔细分辨了一会儿,扭头迅速踩灭火堆盖上沙土,拉着白檀藏到某个土丘之后。
  “应该是这一带的马贼,大约七八个人,如果你想杀他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布置了。”阿琼人小鬼大。
  “布置?”白檀有些茫然,她一向都是单枪匹马上,先放箭,再近身搏斗,仅有的武器是那把属于射雕手的骨灵弓和一把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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