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和亲的公主不行——十三弦声
时间:2022-01-31 08:01:18

  成君:“不是……他……是我朋友,受伤了……”
  话说半截戛然而止,突然间意识到一点。
  果不其然,琼海见到陌生人,立刻上前把牧云挡在了身后,然后宋预就和琼海对了个正脸。
  “阿史那默。”出乎意料,宋预竟然平静地开口。
  琼海愣了愣,他并不记得宋预是谁,但却觉得这眼神莫名熟悉。
  宋预扯了扯嘴角:“你还记得西汗国的左谷蠡王吗?”
  琼海恍然:“你是他儿子?”
  “你还记得他。”
  琼海默然,他一世磊落,若说真有对不起谁,怕是就这一位,这位跟他并没有私仇,相反却对他极为欣赏,而他却利用了那人。
  宋预背上有伤,趴在床上,成君本来以为宋预见到阿史那默会情绪激动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平静。
  “当初,是他放走你的,对吧?”宋预垂着眼睑,嘴角带着一抹嘲讽道。
  “是。”阿史那默当年个人武力值再强,也不可能在受伤的情况下越过重重关卡一个人逃走,所有人都以为苍狼王的后人有过人之处,但是只有宋预知道,阿史那默消失的那一晚,他的父亲也消失了一整夜。
  “你走后,他被蒙脱害死了。”宋预轻描淡写道。
  “你放心,我没打算找你报仇,他死前给我和我娘留了一封信,他说苍狼王于他有大恩,当初身不由己,跟着蒙脱走上这条路,虽然没有亲手对苍狼王一脉行凶,但却依然是帮凶,他说他很欣赏你,既然你是苍狼王的后人,他愿意帮你一回,不论后果。”
  宋预的语调没什么起伏,却透出浓浓的悲伤来。
  “这是我爹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不报仇,但是他做这件事,没有考虑到我和我娘的下场,我就想问问你,你对他,有没有一点歉疚之心?当然,哪天我死了,我也会去问问他,对我娘的死,和我这么多年所受的屈辱,他有没有一点歉疚之心。”
  宋预挣扎了一下坐了起来,伤口又渗出血来。
  琼海沉默良久:“我对不起你们一家。”
  “嗯。”宋预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我爹的死,是你和他的恩怨,我没资格插手,他也不允许,我也只够资格问你这么一句而已,谢谢你给了我想要的答案。”
  琼海哑然,印像中的那人,豁达爽朗,待人热情,因为娶了汉族的女子,所以喜欢吃汉族的食物,他的妻子是个温柔小巧的女人,会用羊毛编织成可爱的玩具,那时候宋预还小,不过五六岁,最喜欢抱着羊毛编成的小狼跟着琼海跑。
  他喜欢琼海的那柄弓,摸上一回能开心一整天。
  往事已矣,如今再论孰是孰非,早就没了意义。
  有些债,是没机会还的。
  把宋预拜托给宋琢照顾之后,成君就带着琼海和牧云去了城主府。
  城主坐着轮椅在竹林里,没看书,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小的暗器。
  不过是一枚普通的铁蒺藜,却被摩挲得隐隐发亮,连尖刺也被磨钝了。
  琼海跟随成君走到近前,从看见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开始,他的身躯就开始微微颤抖,所谓近乡情怯,大抵如此。
  城主没急着回头,听见成君的声音也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半天,到底还是琼海先开了口。
  “原来你还活着。”
  城主似乎笑了一下:“你不也还活着。你离那么远做什么,怕我又给你布置连环暗器吗?”
  阿史那默也笑:“是。”
  “布置不了了,我这双腿,已经废了快三十年了。”
  “你杀人靠脑子就够了。”
  “真是……长大了就不一样了,竟然会夸我了。”
  “嗯……”琼海猝然红了眼。
  “哥。”他叫了一声,走上前去。
  城主姓李,叫李奕,其实是随了李氏城主的姓,他本名阿史那奕,是苍狼王的儿子,星辰公主的亲弟弟。
  阿史那默半跪在他身前,兄弟俩幼时关系恶劣,互相看不顺眼,可还没等到长大,就各自漂泊一方。
  最后一次聚首,是在东汗国的王城之外,阿史那默撕下自己的衣襟,一把匕首插进骏马的臀部,将阿史那奕和他的师父白檀送出了王城,以身做饵,为阿木老可汗所擒。
  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儿了。
  “我师父在哪儿?”兄弟俩谈离别实在矫情,谁也不愿多说,有些东西,对视一眼就能懂,无需一个字的赘述。
  “跟我来。”城主转了转轮椅,看了成君一眼:“一起吧!我知道你不相信军城没有玺绶。”
  守十四推着轮椅走在前面,竹林莽莽,曲径通幽,走了好一会儿,才见到一处小小的假山。
  守十四在竹林厚厚的落叶堆里摸索片刻,咔哒一声,自假山的背面裂开一道一人宽的门来。
  那是一道斜斜插入底下的隧道,大约是为了方便李奕,并没有做成台阶式,而是光滑的坡道,一行人鱼贯而入,守十四点燃沿路石壁上的灯盏。
  一路无言,待得走至深处,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水晶石镶嵌在石壁上,内部放置有夜明珠,白森森的冷光照亮着周围。
  这是个巨大的圆形地下空洞。
  在最深处,有一方蓝幽幽的冰池。
  冰池一丈见方,表面透出森森寒气,成君好奇地伸手摸了一把,果然是冰块,触之极寒,跟针扎一般,应该不是普通的冰。
  她信手一挥,挥开了表面的一些寒气,蓝色的冰层下,是一张素净美好的面容。
  成君吓得一个后退。
  琼海却猝然上前,声音发颤:“师父!”
  成君骇然,琼海的师傅,那个传说中的射雕手,竟然是这么美丽的一个女子。
  琼海回过头,猛地抓住阿史那奕的衣襟:“你当初答应我好好保护她的!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史那奕并不反抗,只是苦笑了一下:“我能保护谁啊?从前我以为,我武功不济,靠脑子就能胜过大多数人,为此我一直看不上你只会耍枪弄棒,甚至一度沾沾自喜。”
  直到那一天。
  军城破了,李家军全部战死,他以军师的身份站在城墙之上,想为身旁十岁的外甥求一线生机,可那小孩自小勇武有担当,说母亲把城留给了他,他就要与军城共存亡。
  他眼睁睁看着小孩挥着□□策马出城,淹没在敌人的漫天箭雨之中。
  他自城墙上一跃而下,本一心求死,却只断了双腿,被白檀拼死带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些日子他几乎是在昏睡中度过的,等到终于清醒,发现自己在昆仑山山腹中。
  他和白檀的关系很奇怪,既不是朋友,也不是爱人,他是爱白檀的,爱得发疯,但是他不知道白檀到底爱不爱他。
  又或许,他觉得,白檀那样的人,是不会爱上某一个人的,她的心里装着对众生的悲悯,徒有一身屠龙技,却怀着一颗菩萨心。
  他想这就罢了吧,苦恋一生没有结果的人多了,不差他一个,可是白檀死在了他的面前。
  白檀在救他出城的时候,中了毒箭,毒已入骨,神仙难救。
  死前,白檀说,她这一辈子过得好累啊!她是射雕手,是部落的保护神,却给部落带来了险些灭族的危机,为此,她亲手杀了无辜的孩子,双手沾上了鲜血。
  后来,她以为自己救了阿史那默,可到最后,却是阿史那默用自己的命救了她。
  她这一生,本该付出,却始终在亏欠,亏欠得太多,便什么都不敢要了。
  不敢要爱,不敢要家人,不敢要阿史那奕。
  “小奕,你好好地活下去,如果有下辈子,我不做射雕手,我做你的妻子。”
  这是白檀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阿史那奕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说下辈子,做我的妻子。”
  琼海两眼通红,到底还是放开了他,半晌,他退后半步,跪下重重磕了三个头。
  “师父。”
  他只说了两个字,再没多说。
  忽有脚步声传来,这地方除了阿史那奕就只有城主府的几个影卫知道。
  一身黑衣的影卫匆匆前来,单膝跪地:“城主,西汗国五千骑兵,已经到了城外五十里。”
  守十四大步踏出:“城主,我去带兵守城。”
  “等等,我也一起。”成君道。
  城里的人该疏散的已经疏散得差不多了,不大的一个荒城,为了在这三不管的夹缝地带生存,其实没多少常驻人口,各大学馆占了半数,剩下的是要么是往来的商旅,要么是暂住的流民,这些天人心惶惶,早就走得七七八八。
  城主府的亲兵不多,各大学馆下了令,想走的走,不怕死的可以留,到现在,也不过剩下一千多人而已。
 
 
第26章 关门放工科狗 收尾中篇(11)
  守十四曾经两次拒绝成君入学馆,然而直到成君换上一身甲胄,翻身上马他才发现,论武艺,成君的确不如他这个打小自军营里磨练上来的悍将,可论统兵之道,却绝不逊色于他。
  甚至,在大局布置上,比他还要刁钻老辣得多。
  “你真的不考虑走?”守十四其实心里对她仍然有疑虑。
  “走什么啊,回草原也不过是换个地方跟他们继续打而已。”成君慨然一笑,“你放心,坚持过七天,阿布可汗的援军就会到了。再说,我相公还被你们关在机关城呢,我往哪儿走去。”
  早在七天之前,得知西汗国对军城有可能动手的时候,她给琼海寄信的时候就给阿布也寄了一封,牧云过来的时候顺路把阿布的回信也带了过来。
  信中说阿布的探子查到了西汗国的异动,此前并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现在知道了他的目标是军城,阿布那边反而倒有了机会。
  “倒是你,咱们这往城墙上一站,可就不知道能不能下来了,你不考虑去见一下宋啄吗?”成君戏谑地眨了眨眼睛,守十四一窒。
  “放心吧,守城的火油和滚木我这边来布置,我知道我在你那信誉值有点低,不过现在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不信我总该信你们城主。”成君循循善诱。
  守十四:……
  “他敢不信你!”话音刚落,宋啄一把推开城主府的大门走了进来。
  “宋啄,你——”守十四期期艾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宋啄眼神一横:“闭嘴,我才不是为了你来的。”
  她看向成君:“妹子,我知道轻重,军城别看有本事的人不少,但真能领兵作战的不多,你跟他守城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城里民众的安抚交给我。”
  成君震惊:“这难道也是大家族主母必修课?”
  宋啄笑了笑:“是啊,可惜十年来没有用武之地,全拜了当初劫我花轿那位所赐。”
  话是对成君说的,眼睛却笑盈盈地看着守十四。
  她原本只是想调戏一下守十四,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的关系好了不少,她撩拨,守十四就后退,等到她按兵不动了,守十四又巴巴贴上来。
  可这一次,守十四却没退,而是定定地看着她,紧张地喘了两口:“我、”
  他嘴唇颤了颤:“我要能活下来,我就娶你。”
  “不当守城人了?”
  “我这一战若能守住军城,我便对得起师父和历代守城人了。”
  宋啄终于敛了戏谑的神色,半晌,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去吧,你要是死了,我替你守丧十年。”
  守十四眼睛一瞬间通红。
  人一生有几个十年,宋啄已经已经等了他一个十年,再来一个十年,半辈子就过去了,他何德何能?
  守十四蓦地单膝跪地,一如十年前,那一回,他只说“我在城在,城破我亡”,但这一回,他说:
  “等我回来。”
  当天,子夜时分,空荡荡的武学馆里有几个身影正在缠斗。
  武学馆一共有三百多号人,大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亡命之徒,没有家小牵挂,听闻如今军城面临危机,二话不说全体上阵,投入了守十四和成君的手下,功夫出色的进了斥候军,差一些的编入巡防军,武学馆如今只剩下几个后厨的老人。
  正在缠斗的是四个黑衣人,准确地说是三个人被一个人缠着,那一个人功夫不错,还一股子不要命的劲儿,虽然略有些体力不济,但是却并没有落多少下风。
  三人的打斗引来了武学馆后院的注意,听闻有人过来,那三人急躁起来,彼此对视一眼,目露凶光,手里多了武器。
  那单独一人没有武器,见状压着嗓子怒道:“你们三人潜伏武学馆长达三年,难道真要背叛自己的同门?”
  “同门?”三人中的其中一人冷笑道,“别拿你那一套同门情深的说辞来丢人现眼了,我们立场不同,从来就没什么同门情谊可言。”
  第二人讥笑道:“你讲究同门情谊,你看看你那师妹讲究了吗?从前对你千依百顺,恢复了少城主的身份之后呢?她还搭理过你吗?”
  第三人不说话,但是招式格外狠辣,那一人一个不查,被他在手臂上割了一道。
  先前的第二人又道:“宋师兄,大家都是西汗国的人,来这军城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我心照不宣,你为了个女人就背叛了西汗国,你竟有脸指责我们背叛同门?”
  那一人正是宋预,闻言动作一僵,默然半晌,才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道不同?”对面的人又嘲笑道,“宋师兄的道有人敢苟同吗?”
  “有。”有人脆生生应道,宋预眼前一花,有一人自屋檐后跳上来,而后嗖嗖几声,宋预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三人便被射倒在地。
  李璟撑着屋脊轻轻巧巧地跳下来,同样是一身夜行衣,左手臂上安了一架小巧的臂弩。
  李璟没看宋预,打了个呼哨,不多时,有几人从墙外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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