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半天,小钰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如履薄冰地趴在九郡主耳边,小小声说:“坏蛋哥哥身上有做坏事的味道。”
九郡主翻了个身。
翌日天蒙蒙亮,一辆马车低调驶出城门。
赌坊里的小厮这时才睡醒,端着盆去井边洗漱,发现有人竟躺在地上睡觉,没好气地一脚将那人翻了个面,瞧见那人的脸,小厮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惨白着脸撕心裂肺大喊。
“杀人了——杀人了!”
衙门今日注定不安宁,一早上连收四具面目全非、肠穿肚烂的尸体。
几经确认之下悚然发现,这四人赫然正是昨日上午与那神秘的苗族女子争吵的罪魁祸首。
死状如此惨烈,并且偏偏死的是这四人,怎会如此巧合?
衙门大惊,当下便派人去那苗族女子下住的客栈捉拿犯人,却得知那女子已带着丈夫与孩子一道离了城。
通缉令一下子传开。
与城内的惶惶不安不同,城外那位真正的罪魁祸首这会儿正被九郡主缠着要学编发辫。
马车不大不小,坐下三个人刚刚好,车夫在外面悠闲地驾着车,有一搭没一搭听着里面的三个人吵闹。
九郡主从小没人管,头发要么是一把扎,要么是找根簪子随便簪起。
人们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九郡主自认阿娘已逝,家里那个阿爹有等于没有,从没将那句话当回个事,别的女孩子头发长过臀,而她的头发只要长过腰,回头就拿把剪子自己咔嚓咔嚓给剪了,从未想过正经打理。
遇见少年之后她才恍然发现,原来头发也可以编许多款式的辫子,好看,顺眼。
而少年编的辫子更好看,是她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好看的。
他来自苗疆,对发饰和发辫的了解肯定比她多,于是九郡主迷上了编辫子。
少年今天没有束马尾,两鬓各编两缕以红绳缠绕的细辫,绕至脑后互相交叠,用一圈月亮形状的银饰随意束起,额前留下一点碎发,浓黑的眼在碎发下若隐若现,抬眸瞥视时整个人显得慵懒又神秘。
九郡主好喜欢他这个新发型,眼也不眨地看了他好久,忍不住要拜师。
少年被她缠得睡不着觉,从马车这边挪到那边,又从那边挪到后边,最后实在没办法一把揪住她滑落的头发,带着点起床气道:“坐好,给你编。”
语气凶得仿佛回到说要去买鱼的那天。
九郡主老老实实背对他坐好,感觉到发丝间穿梭的指尖的温度,微微的凉,有点说不上来的舒服。
少年困顿地打着哈欠,只想着敷衍完这位闹腾的九郡主之后方便倒头补眠,却没注意小钰正睁着好奇的双眼瞅着他俩。
马车慢悠悠地晃,少年在轻微的晃动中给九郡主编了同款发辫,最后戴上他之前用过的树叶银饰,捋捋这边的碎发,顺顺那边的绒发,算是大功告成。
少年懒得再动弹,身体往后一倒倚着马车车壁就要继续睡,九郡主摸摸辫子,露出餍足的笑,刚起身就被什么东西拉扯着退回去,险些摔进少年怀里。
头皮传来一阵拉扯的细痛,应该是压着头发了。
“什么东西勾住我头发……”
九郡主回过头,与同样被扯痛的少年对视,未说完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顿了顿,两人的目光缓缓移向同一个地方。
半空中,几缕长发交缠着编成杂草似的辫子,这边凸出一块,那边凹进去一块,这几缕长发有的来自少年,有的来自九郡主,不讲章法地交错缠绕。
而这缕丑得让人一言难尽的辫子发梢正端端攥在一只小胖手手里。
两人的目光一前一后落在罪魁祸首脸上。
小钰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在两人的注视下慢慢地、心虚地松开小胖手,两只手掩耳盗铃地背到身后。
“小钰不是故意的……”小钰干巴巴解释,“坏蛋哥哥和漂亮姐姐的辫子好看,小钰也想学。”
然后她就学成了这样。
出去千万别说这是和少年学的编辫子,他绝对不会认。
九郡主能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吗?当然不能。
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少年单手勾起小钰的后领子,轻轻松松将小家伙提溜到马车窗口,马上就要把人扔出去。
九郡主连忙扑过去把小钰抱进怀里,这一番动作再次扯动两人编在一起的发辫,衣裳上的银饰叮铃作响。
九郡主嘶着气,本想说“没必要没必要”,一抬头对上少年浓黑的眼,到了嘴的话立即吞回去,转头就肃着脸假装教训小孩子。
“小钰,以后不可以随便把两个人的头发编在一起,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