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顿了顿,跪在地上没有动,她抓了抓衣摆,连唇都被她咬出血来也没有察觉,只是充满希冀地望着他,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嘶哑。
“王爷,可否…可否让我见一见他…”
许阙站起身来,走到了她面前。
“本王凭什么让你见他?”
他顿了顿,唇角苟且,笑容有些讽刺“当初…明明是你先抛弃他的…”
许阙看着脚下一瞬间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气的姑娘,想到那个坐在轮椅上日日在凉亭独自下棋的少年,心仿佛被针扎了扎,有些刺痛。
他帮宋卿脱离了侯府,也不过是为了能让许灼内心能够得到一丝慰藉。
宋卿哭泣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事实不是这个样子的…
可她根本无从解释,只是不断地重复着:“王爷,求求您,我真的想离开宋府…”
想到许灼,她泣不成声,抓住了他的衣摆,断断续续说着:“我想告诉他…我从未喜欢过别人…”
第16章 定亲7
许阙垂下眸子,缓缓问道:“告诉本王,侯爷府里有什么?”
他要查清楚,侯爷背后究竟有什么。
宋卿抬起眼,哽咽道:“我要见到许灼。”
许阙眯了眯眼,盯了她一会儿,这才松口让她先起来。
宋卿由于跪的时间久了,一起身腿软的根本站不住,许阙离她站得近,见她快要摔倒便伸手要去扶她。
正巧段长歌走到了前堂,看到了这一幕。
由于许阙是背对着她,从她这个方向看,就好像是许阙半搂着宋卿一样。
她停下了脚步,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突然想起了月见之前和她说的话。
难道,他真的有这个意思?
一想到这里,心竟有些隐隐作痛。见他没有注意到这边,她有些慌忙的收回了目光,转身就要匆匆离开,由于有些急,还差点踩到自己的裙摆。
流烟跟在她身后没有看到刚刚那一幕,见长歌匆匆就要往回走,心下疑惑出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一出声,前堂里的两个人也听见了。
“长歌。”
许阙转身看到了段长歌的背影,出声叫了她一声。
她长呼了一口气,调整了自己的情绪,再转身时已是盈盈的笑脸。
“长歌贸然前来,着实有些打扰王爷了。”
许阙蹙了蹙眉,看了她一眼,说:“怎么能是贸然前来呢?”
他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向宋卿介绍:“段长歌,本王的王妃。”
“不是王妃。”
听到她有些急迫的否定,许阙沉下眸子,一言不发地看向她。
段长歌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笑吟吟地将他牵着她的手打掉,转而拉起了宋卿的手。
“这就是宋姑娘吧,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他欺负你了?”
她似是不满许阙如此让一个姑娘哭哭啼啼,有些埋怨地撇了他一眼。
宋卿见段长歌来了,连忙吸了吸鼻子,朝她行了行礼,温声道:“见过段姑娘。”
段长歌笑了笑,放下了她的手。
“我还有事,你们就先聊吧。”
她福了福身,转身就要走,没有多给许阙一个眼神。
许阙拧眉,叫住了她。
“你这就要走?”
她未转身,只是浅浅应道:“王爷有事,怎可打扰?”
许阙挑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的态度与往常不怎么一样。
但他又具体想了想自己也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她,见她僵持着要走,也没有多加阻拦。
段长歌忍着情绪,一路没说话回了房,待在里面一直没出来。
月见瞧段长歌生了闷气,连忙问流烟发生了什么,流烟也具体说不清楚什么状况,只得草草说道:“姑娘去了前堂见了王爷回来就这样了…”
月见皱着眉,看着紧闭的房门,迟迟不开,想了想,决定先去找许阙比较好。
段长歌走后,宋卿也看到了许阙的态度,她缓缓说道:“关于侯爷的一些事情,见到许灼之后我自然会告诉王爷。”
许阙点了点头:“许灼那边有人看管,若你一人前去怕是有危险,过上几日本王会寻个理由将你带进去。”
等两人商定完,宋卿也提出了告辞,在走时,她想起了段长歌走时的神情,见许阙还毫无察觉,出声提醒道:“王爷既然疼王妃,应当与她解释清楚缘由的。”
许阙一开始还没觉得什么,被她这么一提醒,立刻便明白了段长歌下午的反常,沉吟了一会儿:“若是本王告诉了她,她定无法独善其身。”
宋卿笑了笑,认真地看向他:“那你知道段姑娘究竟是何想法吗?”
说完后,想到了她如今的处境,苦涩的勾了勾唇角。
“应当都要说清楚的。”
等宋卿走后,许阙就听到月见求见。
月见虽怯于许阙的身份,但一想到自家小姐在他这里受了委屈,立刻理直气壮了起来,对他说道:“不知王爷对姑娘做了什么,自见过王爷后,我家姑娘就一直闷在房中不出来。”
许阙一蹙眉,才知道她闷在房中好长时间了,抬眼问她:“她用过晚膳了吗?”
月见摇了摇头,壮起胆子说:“王爷还是去瞧瞧小姐吧。”
许阙抿了抿唇,吩咐月见准备晚膳,自己则朝着她的房间走去。
敲了敲门,就听到她有些闷闷不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月见别敲了,我不饿。”
许阙眸子一沉,低声道:“是我,把门打开。”
屋里没了声音,过了不久里面才传出她的声音,语气有些不自然。
“你来干什么?”
许阙挑眉:“某人不吃饭,本王当然得看看,不吃饭万一饿死在房间里怎么办?”
段长歌听着听着越发委屈了起来,怎么感情还是她的错了,她就不能待在房里自己想一会儿了?
越想越气,赌气般地朝门口喊了一声:“不用你管!”
被吃了这么久的闭门羹,又被呛了这么一句,许阙被气笑了,正要丢下她说句“爱吃不吃”,想起了宋卿走时说的话,没了脾气,开始好声好气地站在门前,说起了软话。
“行,本王错了,你先出来,咱俩好好谈谈。”
于是王府的下人就看到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场景,一向傲气逼人的小王爷扒在王妃的门口,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屋内的王妃,不知说了多久,里面的人儿才打开房门,委屈巴巴地走了出来,指着他家王爷问究竟错哪儿了。
小王爷轻搂着她,温声安慰道:“本王哪儿哪儿都错了。”
长歌一蹙眉,原本消下去的火气儿又升了上来。
“许阙,你这是敷衍我?”
“没有,当然没有。”
许阙很是真挚地看着她,发自内心的地检举了一下自己。
相貌嘛,着实不凡,但还是比不上他家小王妃的。
这个性情嘛,不说对外人如何,对她那可是无数次放纵了。
不过,至于今天这个事情嘛…
他犹豫了下,看向她有些赌气的眉眼,还是最终妥协了下来,给她解释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年宋家盛极一时,宋卿与许灼情投意合,正要定下婚事时,逐鹿有战事,他匆匆出兵应战,婚事就这样被搁浅了下来。
皇权政变,朝廷内部都自顾无暇,等南溯战败,朝廷定荡,他沦为战俘,许宴费尽千辛万苦将他从北炀带了回来,可是也已经迟了,他失去了双腿,从此他驰骋沙场成了妄想。
宋家见许灼失势,立刻与他撇清了干系,再不提婚约之事,连他想要再见一面宋卿比登天还难,好不容易见了宋卿一面,她却冷脸相对,与他完全划清了界限,更言她已经心属他人,让许灼彻底死心。
许灼心如死灰,最后甘愿留在鸿福寺再不问世俗。
而他一直认为心中的那个女孩自始至终过得很好,却不知她饱受欺凌。
段长歌听完后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她无法想象一个皇子被战俘会遭遇什么,更别提回来后遭遇的那些事情,换作是她恐怕早已支撑不下去。
她动了动唇,目光紧紧注视着他平静的面容。
许阙呢,他又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那天在鸿福寺,你所说的故友是他吗?”
她想起那日许阙说去看望故友回来心情就不太好的那一天,那他是和许灼吵架了吗?
许阙点了点头,回想起那日与许灼的争吵,目光暗了暗,随后说起:“今日宋卿来,一是感谢本王,这第二件事就是让本王出手让她再见他一面。”
她思量出声:“十皇子那边,是不是…”
他勾了勾唇,继续说:“许宴一直派人盯着许灼,本王得想办法把人弄进去。”
段长歌了然地点了点头,知道这件事绝非易事,想到下午宋卿哭得梨花带雨,立刻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见误会解除,许阙心里也轻松了不少,看向她的时候眸子轻了抬,眼角有些微勾。
“这下,可以用晚膳了吧。”
段长歌冷哼一声,但还是先走进了房间,许阙一笑,吩咐下人将晚膳摆了上来。
虽然这是一场误会,但她同时也觉得这件事给她敲响了一个警钟。
想着,放下了碗筷,一本正经地对他道:“鲤鲤,我觉得,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了。”
许阙瞥了她一眼,没有停下夹菜的动作。
“我们什么这样了?”
经他这么一怼,她也觉得这样说确实有点不妥,又换了一种说法:“或许,我们可以…多划清些界限…”
话音落下,许阙放下了筷子,如漆的黑眸沉沉的望着她。
“段长歌,本王对你不好吗?”
她想了想这将近一月的王府时光,确实不论吃喝,皆属上乘,很是中肯地点了点头。
小王爷见她点头,眼中疑惑渐显。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与本王划清界限?”
她张了张嘴,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可许阙根本不给她辩解的机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对她说道:“行了,今日夜也深了,本王也吃得差不多了,你也早点歇息吧,走了。”
见他很是潇洒地离开,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也只好福了福身,闷闷说了一句:“王爷慢走。”
第17章 定亲8
许阙听见,翘了翘唇角。
段长歌有些郁闷地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晚膳。
怎的准备了一肚的话她什么都没说。
她又想到了临走时许阙的神情,咬了咬牙,无语了好一会儿。
许阙这厮,真一不小心就着了他的道了!
由于上次孙嬷嬷被许阙说过之后,这几日的礼仪学习就放松了许多。
孙嬷嬷也意识到了段长歌对于许阙来说是不一般的存在,也不再过多为难她,让她每天完成该学的礼仪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去了,让她着实轻松了不少。
听到许阙那边安排好了宋卿,她提出要跟他一起去。
许阙皱了皱眉,怕有危险,但段长歌还是坚持道:“我们不能离开太远的,我会待在鸿福寺不出去。”
她顿了顿,直视着他,不肯让步,很是笃定道:“若是我不去,你才会有危险。”
许阙这才堪堪答应,再三吩咐让她在鸿福寺好好待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暴露了自己。
等三人来了鸿福寺,段长歌与许阙对视一眼,她走进了寺中,而许阙顺着上次那条小路走了进去,至于宋卿带上了面纱,随时听许阙消息。
不像之前两人闹得那么僵,两人在房中心平气和地下起了棋。
许阙看着眼前的棋盘,勾唇笑了笑,落下一子:“虽一看是死局,但细细看来,还是有破解之法。”
许灼定睛一看,自己精心筹划的一盘棋又被许阙破了,无奈地叹了口气,要说话时门外突然有了惊喊:“有刺客!”
许灼震惊,连忙看向许阙,许阙面色不改,只是淡淡的坐在那里,重新摆了一副棋:“再等一会。”
许灼眉头紧锁,有些想不清楚他此次来的目的,看了看门外,人影闪动,还有刀剑碰撞,人接连倒地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王兄究竟想如何?”
他没了下去的心思,转动着轮椅到他面前,眉眼充满了担忧。
许阙也不再下棋了,站起身看了看神色有些焦急的许灼,缓缓说道:“今日本王来看你,突逢有刺客来袭,想刺杀本王,殿下的人拼死阻拦,死伤严重。”
他转眼透过窗户,看到外面的人越来越少,又继续说:“今日你我所见如此,皇上那边所听也是如此。”
许灼见他如此,便知他口中的“刺客”恐怕也是他派来的,这只不过是一场自导自演的戏,想到这里,他紧握了握轮椅两边的把手,目光紧紧锁着许阙。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许阙没有说话,房门却此刻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姑娘蒙着面纱,缓缓走到了他面前。
他心一悸,看着眼前的人,到嘴边的名字却怎么也唤不出来。
可宋卿此刻却终于忍不住,泪一颗一颗从眼角滚落,她颤抖着手将面纱揭下,哽咽的喊了一声:“许灼。”
无论是叫的那一声,还是见到的第一眼,他心中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城墙在那一刻轰然崩塌。
他想要用力站起来去走到她身边,可是腿上根本使不上劲儿。只得在轮椅上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
宋卿哭着摇了摇头,快步走上来,搂住了他,声音哽咽的断断续续。
“没事…没事的,你别动…我走过来了…许灼,我来你身边了…”
许灼闭了闭眼,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转动着轮椅就要从她怀中离开,可她依旧死死抱着他不撒手。
他舍不得吼她,只得低低喊道:“放开我。”由于说的很急,带出些许咳嗽声来。
宋卿抹了抹眼泪,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越发瘦削的脸庞,显出病态来,吸了吸鼻子,撒开了手。
他这才转动着轮椅往后退了退,眸子低垂,不去看她。
宋卿见他这样,又想哭了。
“许灼,我当时是骗你的,我从未喜欢过别人,你看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