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 只是还未碰到,就被他握住了手。他倾了倾身子, 灼热的呼吸落到耳畔,梁蔚觉得整个身子都发烫:“真要帮?”
“你不是不舒服吗?”
陈鹤森哂笑:“是不舒服。”
梁蔚被他扣住的手指动了动, 陈鹤森盯着她,手上的力道不自觉松了点。
他手掌很大, 干燥温暖地包裹着她的手。黑暗中, 他的呼吸急促, 梁蔚依稀可以看出他紧皱的眉头,清俊的面孔里带着她不曾见过的色彩。这种感觉很奇异, 在她眼里,他几乎是霁月清风的。
到了最后,他低低闷哼了一声, 梁蔚睫毛扇动了下。
一切恢复静谧,空气里多了几分他的气息。
陈鹤森收拾好自己, 抽了几张纸巾给她擦拭手,声音有点哑:“去洗个手。”
梁蔚如梦初醒般,面红耳热地快步走到洗手间。她脸上的热度仍旧未褪去, 冷水冲刷着手指,拉回了点她的注意力。
洗完手出来,灯光大亮。她有些不适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陈鹤森背对着她,脱了身上的衬衫, 露出紧实际的小腹。他套了件白色的短袖,回头时,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地撞上。
陈鹤森挑挑眉:“洗好了?”
梁蔚多少有些不敢直视他,为刚才的事。她装作去拿桌上的矿泉水瓶,拧了几下,没拧开瓶盖。陈鹤森伸手过来,帮她拧开后,又递给她。
梁蔚眸光微抬,睨见他的微红的耳廓,她目光微顿。陈鹤森低笑:“吓傻了?”
梁蔚摇头,低头喝了口水:“才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陈鹤森意味不明道:“嗯,确实不是小孩子了。”
他这话多几分别的意思,梁蔚心跳漏了一拍。
回到雁南城的第二天,梁蔚和苏淼订了同一趟航班回到南边的淮城。客舱里,苏淼一直在和梁蔚聊天,梁蔚倒有些心不在焉。就连苏淼都看出了她的异样,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梁蔚淡笑:“没事,可能是因为我昨晚没睡好。”
苏淼说:“那你乘现在眯一会儿吧,晚上剧组还要请吃饭,估计要弄得很晚。”
梁蔚低低嗯了一声。
她们的航班到达淮城,又坐车到酒店办理入住时,已经是中午十点。
回到各自的房间,梁蔚把行李箱打开,翻出电源,给手机充上电。微信进来一条消息,是陈鹤森发来的,问她到酒店了没。
梁蔚给他回了信息,房间里响起敲门声,她去开门,是苏淼:“要一起附近吃点东西吗?”
“好,你等会。”
梁蔚又折回房间,拿了手机和充电宝,同苏淼一块出门,苏淼说:“我看陶遥站姐发的相片,好像陶遥已经到淮城了。”
梁蔚眼皮跳了下:“是吗?他们也住这家酒店?”
苏淼笑着说:“那倒是没有,陶遥住的酒店都是五星级的,怎么可能会和我们一起住这里。”
梁蔚想想也是。
两人吃完了午饭,苏淼没回自己房间,来梁蔚的房间坐了会儿,两人聊了会天。剧本已经完成,她们跟组的生活基本算不上辛苦,除了在拍摄过程,演员对剧情有意见,需要改动话,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其他的事。
陈鹤森打来电话,苏淼瞧见她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心领神会道:“你男朋友的电话。”
梁蔚点点头,按了接听键。
苏淼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梁蔚嗯了一声,送苏淼到门口,门刚关上,就听陈鹤森问:“和谁在说话?”
梁蔚:“苏淼,你现在不忙吗?”
陈鹤森笑说:“刚从食堂出来,给你打个电话。”
两人没聊太久,陈鹤森就要去忙。挂了电话,梁蔚坐在床头,总觉得他打这通话,似乎是想要跟自己说什么。梁蔚重新拿起手机,给陈鹤森发了条信息,问他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
过几秒后,收到他的信息
陈鹤森:是有些话想跟你说,不过还是当面说比较好。等过几天,我有假期了,过去找你再说。
梁蔚没有多想,给他回了个好字。
晚间的剧组吃饭,徐东成导演订了一个包厢。丁航小梁蔚一岁,倒也没有明星的架子,穿了件灰色的连帽卫衣和黑色的运动裤子,跟大学生差不多。言行举止也很有礼貌,见到梁蔚和苏淼直接称呼编剧老师。
他同两人聊了几句,便去找徐东成导演。苏淼倒挺激动:“他人不错吧?”
梁蔚说:“是挺有礼貌的。”
苏淼:“其实我挺喜欢他的颜的,希望这部剧能让他火吧,这小孩挺不容易的。”
两人说着话,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梁蔚在低头回复姚知伽的消息,苏淼碰了碰她胳膊,说:“陶瑶来了。”
梁蔚握着手机的指尖动了动,慢慢抬起头,朝门口看去。
陶遥戴着的黑色鸭舌帽,长发披散在肩头,身上是绿色格子的外套搭配黑色小脚裤,衬得小腿纤长笔直,身材高挑,但即便她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气质依旧出众。
梁蔚蓦然有一种恍惚感,就听到身旁的苏淼啧啧感叹:“女明星就是女明星,天生的衣架子,羡慕。”
梁蔚看到陶遥那一刻,几乎同时就想起高中的自己,在得知陈鹤森喜欢的人是陶遥后,她坐在书桌前,忍不住偷偷拿手机浏览她微博时的心情。
梁蔚忽然觉得包厢的空气有些稀薄,压抑,近乎于喘不过气来。但她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在她晦暗的高中生活中,她曾羡慕过陶遥,也有那么一瞬间脑海闪过念头,希望自己能成为她,而不是暗淡无光的梁蔚。
不是说人每七年都会完成一次全身细胞的更换,可为什么在再见到陶遥这一刻,那些被遏制许久自卑却仿若一个急剧膨胀的气球,似要涨破那层薄薄的壁垒,吞噬了自己。
苏淼见梁蔚神情有些失神:“我只是指我自己羡慕,你不用羡慕啦,说实话,我第一次看到你,也很惊艳好嘛?“
梁蔚挤出一抹笑容:“是吗?”
苏淼说:“那还能有假吗,你要是去当演员,应该也会挺吃香的。”
梁蔚失笑。
那边陶遥摘了口罩,甜美地冲徐东成笑了笑:“不好意思,徐导,路上堵车耽误了点。”
徐东成笑:“没事,坐吧。”
其实这顿饭直到结束,梁蔚和陶遥都没说上两句话。除了刚开始,徐东成给两位主演介绍梁蔚和苏淼,陶遥看过来时,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外,两人便没有多余的接触。
第70章 “来开门。”
《冬夜》拍了将近半个多月, 梁蔚和陶遥除了工作必要的交流外,再无更多的接触。而陶遥拍完她的部分,基本就会回房车休息, 这对梁蔚来说算是松了一口气。
姚知伽这两天在淮城出差,昨天给梁蔚发了条信息, 说今天要来找她,顺便一起吃顿晚饭。
今天一整个早上天气都不太好, 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连带温度都直降了好几度。原本要拍的外景戏直接推后, 改成先拍内景戏。梁蔚今天没有去片场, 在酒店房间里休息。
不知道为什么, 她今天醒来,鼻子堵塞得厉害。梁蔚找了苏淼要了包感冒冲剂, 拿开水泡好喝下,又躺在床上休息。
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是姚知伽打来的电话,说她到酒店门口, 问她是在片场还是在酒店。
梁蔚吸了吸鼻子:“我在酒店,我现在下去接你。”
姚知伽说:“现在离饭点还有点时间,不着急, 我先去你酒店坐会。等会我们再出去吃饭,你房间号码告诉我。”
梁蔚说:“302。”
梁蔚起床,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再出来时, 门铃响起。
梁蔚走过去开门,姚知伽看了她一眼:“怎么看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梁蔚关上门, 拧开两瓶矿泉水倒入烧水壶里,声音带着鼻音道:“有点发烧。”
姚知伽把包放在桌上:“吃药了没?”
“刚才泡了一包冲剂,现在好多了。”
姚知伽说:“行吧,要不我们等会叫外卖到酒店吃就好了,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别出门了。”
“没事,只是有点发烧而已。”梁蔚看向她,“出去吃吧,我等会顺便到诊所拿点药吃。”
话音刚落下,姚知伽的手机响起来,她按了接听键,那端不知道在说什么,只听到她说:“来找梁蔚啊,她不是跟组吗,我这两天刚好在淮城出差。今天刚忙完事,这不是约蔚宝一起吃饭,我骗你干嘛,要不然让蔚宝和你说话,邬胡林,你烦不烦啊?”
梁蔚眼眸闪过一丝诧异,等姚知伽挂了电话,她走了过去:“你和邬胡林复合了?”
姚知伽不太好意思地点了下头:“嗯,我们又和好了。”
梁蔚替她高兴:“真好,当初知道你们分手,我还是觉得有些可惜,毕竟高中的时候邬胡林为了你,分科考试还故意考砸了。”
姚知伽:“那时候我们脾气都太急,觉得分了就分了。反正离了谁,又不是活不下去。但真和他分开后,其实心里还是放不下。”
“后来我不是谈过一个男朋友,但不管那人对我多好,心里总是不得劲。总是不自觉地会拿来和邬胡林对比,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因为我们是彼此的初恋吧,所以在对方心里总有点不一样的意义。”
梁蔚心口发涨:“那是邬胡林提议复合的吗?”
姚知伽转过脸看向梁蔚,直言不讳道:“他要是没先说,我也会说的,不管好在是他先说了。”
梁蔚轻轻嗯了声。
到了饭点,两人出去吃饭时,临出电梯,刚好碰见休工回酒店休息的陶遥,她的助理跟在身后,手上提着几个玩偶。
因为这两天拍戏的场地就在这家酒店附近的小区里,陶遥这几天一直住在这里。但梁蔚几乎都没碰见她,却不巧在今天碰见了。
陶遥显然看见姚知伽有些意外,但还是主动打了声招呼:“知伽,你怎么来这里?”
姚知伽笑笑:“来找梁蔚?”
陶遥的目光落在梁蔚的脸上:“你和梁编剧认识?”
“我们是高中同学。”
陶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也没和两人多聊,便走进了电梯。
梁蔚和姚知伽走出酒店时,还看到门口站着几个年轻的姑娘还站在门口,嘴里念着遥遥真美什么的。
姚知伽收回视线:“陶遥怎么会认识你?”
梁蔚轻声解释:“我跟的戏,她就是女主角。”
姚知伽表情微妙,看了眼梁蔚,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晚饭后,两人也没久留。姚知伽明天还要赶航班回去,梁蔚看着姚知伽坐车走了,这才按着导航的提示,到附近的诊所开了点药,慢慢走回自己的酒店。
南边的四月份,夜里还是透着点凉意。
梁蔚回到酒店房间,倒是更觉得头重脚轻。倒了杯水,就着药吞下去。把手机关了了机,放在床头,梁蔚便钻入被窝里。
这一觉睡得并不轻松,做了一场梦。梦到高中的自己和陈鹤森在影厅看电影。画面一转,又变成陈鹤森和陶遥两人并肩坐在影厅的第一排,而她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遥遥看着他们两低头耳语。
梦里的场景虚虚实实,梁蔚醒来时,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那种梦里酸涩的心情似乎还残留着,梁蔚缓了好一会儿,才开了灯,抬手摸了摸额头,感觉额头的温度更高了。
梁蔚拿过手机,开了机。
五分钟前,陈鹤森给她打了一通电话。梁蔚吸了吸鼻子,回拨了过去。
电话立即就接通,陈鹤森带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刚才怎么关机了?”
“起先想睡觉,就把手机关机了。”梁蔚说。
陈鹤森轻笑了声:“这么养生,来开门。”
梁蔚脑袋一蒙:“开什么门?”
陈鹤森笑笑道:“不是说了过几天有假,就来看你吗,忘了?”
梁蔚反应过来,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没来得穿,就跑出去给他开门。
陈鹤森站在门口,手机举在耳畔,门陡然被打开,他愣了两秒,继而眉眼舒展,笑了一下:“这么快?”
梁蔚站在原地,喉咙发痒,她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陈鹤森眸色一凝:“生病了?”
梁蔚掩着嘴:“有点发烧。”
陈鹤森把手机放回裤兜里,走了进来,余光瞥见她光着脚站在地板,眉头又是一皱:“怎么没穿拖鞋,快去把鞋穿上。”
梁蔚走去床边找拖鞋穿上。一回头,陈鹤森就堵在自己面前,低头问她:“吃药了没?”
梁蔚低声说:“吃过了。”
“烧到几度了?”
“起先去诊所拿药的时候测了温度,三十八度。”
她脸颊酡红,嘴唇干涩。
陈鹤森拿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有点烫,估计现在应该不止三十八度,他脸色不是很好看:“我去楼下向前台要一把体温计,你先回床上躺着。”
梁蔚点点头,觉得好像脑袋好像更沉重了,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似的。
陈鹤森开门出去,房间又陷入沉静。
梁蔚拿了手机过来,登录微信,才发现半个小时之前,陈鹤森还给她发了条微信消息,问她酒店的房间号。
梁蔚疑惑,不过他最后是怎么知道她的房间号的。梁蔚正准备给姚知伽发条微信,问是不是她告诉陈鹤森的。
这时陈鹤森刚才随手放床头柜旁边的手机响了起来,梁蔚伸长手臂,拿了过来,来电显示一是串号码,没有备注。
梁蔚按了接听键,刚放到耳边,她还未出声,就听到那边的女声:“鹤森,听说你在淮城,我们能见一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