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今天连送都没来送。
高明是舍不得,千言万语又收回去, 说:“能的话,尽量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这次去不是一问三不知,铁山县全县只有两部电话, 就是想花钱打都不方便,他没办法强求。
禾儿嗯一声,说:“再不行,我也会拍电报的。”
比写信还能快一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小情侣依依惜别。
同去的人里有王梅的得力助手许茹,跟禾儿算是比较熟悉,开玩笑道:“放心,人跟着我不会丢的。”
这次去,招工事宜也都是她来办,毕竟是服装厂的事情,还带着不少人。
高明不是怕丢,而是担忧看一眼,最终压低声音说:“别闯祸啊。”
真是瞧不起人。
禾儿拍他一下,辫子一甩登车,头也不回,只是上车后,又隔着窗挥挥手。
等火车开出老远,人只剩一个影子,她才收回目光,跟许茹说话。
许茹原来在机关,是为生二胎,前几年才出来跟着王梅干的,年纪在三十左右,人很温和,既有作为副手的周到,又有对下属的决断。
这次让她来,可见王阿姨的配合。
禾儿不是不感激的,说:“厂里也很忙,还麻烦你陪我跑这趟。”
许茹反而说:“现在厂里确实不好招人,总是来了又走,私营厂流动大,要是能招到一批稳定的工人也好。”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叫她来这趟。
好处肯定是有的,禾儿也不至于为帮同学,牺牲王阿姨的利益,不过好听话总是要多说几句。
她向来长一张巧嘴,没多会就跟这次一起去铁山的人打成一片。
只是再好的兴致,三天火车熬下来,也都烟消云散。
这才只是开始,还得从市里再转两趟大巴才能到县城。
禾儿印象里头,也就是早些年回老家才吃过这么大苦,吐得五脏六腑都快出来。
心里对杜鹃的选择更加佩服,她还是更向往良好的物质生活。
在一行人来之前,杜鹃已经把接待人员都组织起来,这年头,大学毕业就是干部,尤其是铁山为迎接这位首都大学的高材生,破天荒把待遇提到副科,可惜级别上好听,工资是一直没准过。
还倒贴钱,现在正带着人养猪,猪苗都是自掏腰包,外加从财政里硬抠出来一点。
虽然才两年没见,通信上一直频繁,但同学见面,总有许多话说。
禾儿却是不矫情,说:“我们都得先洗洗,这样见客太不得体。”
连头到尾挨四天,又是盛夏,是个人都该发臭。
杜鹃爽快说:“行,我带你们到招待所。”
禾儿他们坐的是过路车,停在县城主干道上,要做点什么全靠步行,街上连自行车都没几辆,更别提轿车、公交车,想都不要想。
就这条件,她早有心里准备,一边走,一边闲聊。
许茹是土生土长沪市姑娘,不过到底有城府,一个眼神,就把几个下属那点嫌弃的神色压下去,他们可不是来享福,是来工作的。
禾儿纳入眼底,没说什么,玩笑似的讲着这一路的辛苦。
杜鹃是个很坦然的人,人能把贫穷讲得坦荡荡,可见本事,也笑起来说:“你们坐卧铺还好些,我有一年硬座回家,旁边坐着两头猪,它们一哼哼,我都不敢动。”
听起来又好笑有可怜。
可正因为她有这样的心态,两个人才能做朋友。
禾儿附和几句,多少心里准备,也在看到招待所的时候化为灰烬。
那真是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家都潦草,门牌都像是随时要掉的样子,木质楼梯生怕一脚踩空,但里头还是挺干净的。
杜鹃对这次很重视,里里外外都打扫过,什么都准备好,说:“每间房的暖水壶都是满的,不够可以喊一声。”
又说:“我就带人在大厅坐着,有事随时叫我。”
禾儿本来是既爱干净的人,要是平常恨不得洗洗涮涮半小时,今天只收拾得差不多,拧拧湿漉漉的头发出去,跟杜鹃先说几句。
她是怎样的玲珑心肠,说:“暖水壶不是公家的东西吧?”
花色都不一样,一看就是各家临时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