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啤酒街出现的变异鼠群不一样，这些突变的研究鼠，根本都不能称之为‘老鼠’。我都……不知道该叫它什么，或者叫拼接老鼠吧。”
南望看见面前几个人互相交换眼色，应该都没懂。他目光扫过喻晴天的时候……恨不得刚才接下了那罐可乐。
“咳咳咳……”南望咳嗽了几声，捏着喉结清理嗓子，“能不能给我一瓶水……”
离桌最近的，有且只有喻晴天。
陶冉伸伸手也能够着，但是她起身，带着凳子挪到了赵熙文旁边，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南望尴尬极了。
好在喻晴天不尴尬，也够厚脸皮。她从桌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递了过去。
“谢谢。”南望硬着头皮接过，余光瞟见吃瓜群众暗潮涌动，下意识就脱了个字：“姐。”
好了，这下全员弟妹，没有姐夫了。
南望喝了两口水，重新整理思绪。
“各位知不知道一个著名的影视形象——科学怪人。”
在做出这个比喻之后，南望看见所有人的表情都呈现出不同变化。
“如果非要用一个浅显的方式来理解变异后的老鼠长成什么样，可以参考它。只不过科学怪人从表象令人恐怖，而研究鼠无论表象还是DNA……都是个令人抓狂的怪物。”
喻晴天看得出来，变异鼠一定比缠缠怪和应蛇更令人恐怖，因为他看见应蛇是好奇，看见缠缠怪是惊讶，但回想起变异鼠却散发出恐惧气息。
南望没有停顿，继续说着：“和‘未来’不一样的是，变异鼠同时拥有植物DN□□段和动物DN□□段，有时还呈现为不同物种……”
武大力插嘴：“就像……大杂烩？”
赵熙文呛声：“能不能别……我以后不敢吃了。”那可是他的最爱。
南望想了想，艰难地点头，“我们都无法解释这种……大杂烩现象。”他说完突然停了下来。
等了一阵，石枫问道：“然后呢？”
“然后……”像是做出极大决定，南望终于说出了不敢公开秘密的缘由：“刘教授并不满足这样的研究进程，他想进行猩猩研究。”
一直沉静的喻晴天突然皱起眉头，石枫也悄悄猛吸了一口气。武大力却反应强烈地问：“这有什么？”
南望低垂下头，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用猩猩做研究，就意味着下一步会用人做研究。研究处于不稳定状态，一不小心就会失控，这种情况下进行猩猩研究或人体研究，都可能导致不可掌控的结果。”
武大力重重点头，“就像《人猿星球》的凯撒一样？”
赵熙文轻拍了下他的头：“那是电影，宝贝儿。”
“哦。”武大力乖巧的接受了解释。
宝……贝……儿？南望僵硬地抬起脖子，他突然回忆起送外卖时在门口见到的一幕。当时只觉人生百态见怪不怪，可现在两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在他面前“宝贝儿”来“宝贝儿”去……
“咳咳……”他缓了缓强制自己回到正题：“这个想法遭到了我和学长的反对。”
喻晴天嘴角勾了勾。她看上的人，果然三观很正。
“我们意见不一发生很大争执，研究也暂停了一段时间。”南望深深叹气：“后来，一些事情就变了。”
喻晴天：“一段时间？是多久？”
“三个半月。”
“嗯。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喻晴天轻轻点头。
南望叹息：“三个半月之后，刘教授将我和学长叫回了研究室，向我们表态：不应该在研究不稳定的时候急功近利。他建议按照原定计划继续进行，至于以后怎样根据研究进程而定。”
石枫：“你答应了？”
“答应了。”南望闭目喟叹：“那是我的心血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就像一个人一直爱着另一个人，突然有一天发现爱错了，也不是那么快就能接受现实。
“这之后，平静了两个月。我和学长继续研究，只是我们的热情大不如前。而刘教授来研究室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渐渐的也就不来了。”
事情当然不会随着他们研究热情的减退而结束。不然又怎么会有后来的纷纷扰扰。
南望嘲讽般笑了笑：“我没骗你们，刘教授寄给我的就是我当年的研究生毕业论文第12稿。当时我已经对研究失去热忱，只想着按部就班早点毕业脱离出来。我带着论文去他办公室寻求指导，却无意中发现了一份研究笔记。”
南望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晴难测，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发现笔记时极其震撼，即便过了这么久记忆依然深刻。
石枫试探般问：“他没有放弃猩猩研究？”
“是的。”南望取下眼镜捏在手里，一边擦一边手抖，一边平复心情。
在这场“故事分享会”中，他已经擦过好几次眼镜。这一次无疑是擦得最久的。即使从表面看他的动作轻柔细致，仍能从他微微颤动的睫毛察觉到一丝幽深的沉痛。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眼皮的时候，还能看见浓密的睫毛尖微微自然上翘，像是一道门帘，遮住了眼睛挡住了心门，却又让人无比好奇。
喻晴天从自己座位上挪到南望旁边，捏了捏他的肩膀，礼貌又轻柔，试图让他放松。
南望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戴上眼睛，终于将尘封的痛说出了口。
“我当时坚定认为刘教授将这个未经上报的私人研究继续下去极有可能失控，一时头脑发热就向学校举报了他。可第二天我就收到了学校警告，说是无理由诋毁导师，上交笔记也随之失踪。”
南望顿了顿，继续说：“我那时候也是单纯，直接去报了警。谁知出门就被车撞。醒来已经是两天后，断了腿躺在医院里。”
所以后来的日子里，他坚持锻炼身体，还学了基本格斗术，只是为了面对危机时能够自保。
“就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说我实验失败心情不好炸了生物实验室。”
“哼！”他冷笑：“最可气的是竟然有好几个目击证人亲眼看见、言之凿凿。而我躺在医院里，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刘教授成了人人口中的好导师，到处替我求情揽责……等到我可以拄着拐杖回到学校的时候……接到的是开除通知。我还收到了恐吓信，上面有我家人的信息。”
他说着，看了一眼喻晴天，言外之意——跟你当我面念叨我家人信息一样——都是威胁！哼！
喻晴天装作没懂他的话中带话，继续捏着他肩膀。捏着还挺过瘾，就当是在按摩。
南望叹了口气：“我怕了。所以我逃了。这就是全部。”
尘封3年的痛苦一口气讲述完毕，南望终于长长吁出一口气，有些无助，但却极其舒坦。
现场每一个人都没有打乱他的情绪。
就这样过了一会，南望咬了咬唇：“那个……”他不想说出来，把肩膀向下沉了沉。
喻晴天手一空，顺手就往上一滑，在他头发上揉了揉。
“没事。以后姐罩你！”
南望以为自己对喻晴天的认识已经够深刻，没想她还能说出更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你就那么想当我姐？”他以为她那些胡言乱语一直是半真半假。
“那你想我做你什么？”喻晴天的手还轻轻绕着他的发丝。
南望扯开她手，逃离座位，也逃离魔爪。他回头想斥责，却看见喻晴天漂亮的眼睛，那眼神竟然无比坚定，完全不似在说假话。
可远离他们建立一道无形屏障的几人……正在吃瓜……
喻晴天手里没有可以挼的，一时也失了兴趣，对陶冉打了个响指，“把汇总的信息说一下吧。”
陶冉打开电脑，连接上投影，投到一旁空白墙面上。
进行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她还小声嘀咕：“所以，南望现在是你弟弟还是我姐夫？”停顿片刻，她又自我解答：“哦，不重要了。反正信息全部共享呗。”
喻晴天偏头，笑而不答。反正她是决心坦诚相待、毫无欺瞒的。
投影上当先显示出一个表格，表格里罗列了姓名、职位、时间……
陶冉立刻开始介绍：“这是根据之前所得，加上石枫从G市，以及赵熙文从总部打探到的信息汇总。”
除了之前石枫列举的五条之外，又多了四条。而其中的倒数第二个，赫然就是刘明——引领南望方向的导师，也是害他断腿开除又躲藏3年的罪魁祸首。
南望没想到刘明会出现在这个名单，稍稍惊讶了一下。但既然能看见刘明的名字，那就意味着他也不见了。
本以为如果有一天善恶有报，自己会开怀大笑，或者痛哭发泄。但出奇地，他很平静。
陶冉突然问：“要我解释一下来龙去脉么？”她问的是南望。
南望摇了摇头：“我大概知道，人都不见了。神秘消失事件。”
陶冉看向了喻晴天，不知该不该讲。
喻晴天笑了笑：“我先科普一下。我们工作的单位叫‘超自然调研部’。主要处理超自然进化生物或超自然力量导致的神秘事件。”
南望皱着眉摇了摇头：“你一句话就带过了？动物植物的突变甚至是人类的进化突变，随时都可能发生。哪些突变界定为超自然进化生物？”
喻晴天满意地笑了笑，果然聪明人的关注点总是与众不同。
她很坦诚的回答：“发生突变之后，会对周边生物甚至是人类无理由攻击的生物体。也就是说，它们很暴躁也很危险而且很难对抗。”
不用举例不用解释，他们这两天遇见的，都符合这个标准。
第25章
南望若有所思地回忆这几天所知所见，突然问了句：“你的那只黑色泰迪，是‘缠缠怪’么？它们会经常突然攻击人？”
南望送完快递下楼时，电梯门开的一瞬缠缠怪朝着他冲过去，却被喻晴天用黑色口袋兜住了。
喻晴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超自然进化生物普遍存在于世界上，他们大部分都远离人类聚居区。但总有那么些生物会因各种偶然原因进入人类生活区域，对人类安全造成伤害。”
她看着南望强调：“当然，你在电梯门口遇见的那个例外。它就是冲你去的。”
不用点明，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次超自然进化生物大规模出现在人类聚居区就是因为南望。
喻晴天继续科普：“我们调查组负责调查各种神秘事件，一旦判断是由超自然进化生物导致，就会由执行组负责抓捕或灭杀。”
说完她示意陶冉继续。
陶冉：“这个名单按消失时间排序，最近的一个失踪发生在前天。他很特别，不是什么教授，也不是什么老师，甚至跟生物、物理没有半点关系。”
南望看了眼照片，突然想起来：“协云地产？”
陶冉点头：“是的。孙协云，现年56岁，是G市本土地产开放商，名下主要注册有‘协云地产’。挺风云一人物，G市没几个人不知道他。他自驾回老家探亲，回程途中下车买水就消失不见了。”
画面跳转，出现一个女人的照片。
“根据她女儿孙美美叙述，看了眼后视镜挪开眼再挪回去就没见人影了。卖水那店铺老板晃眼见着个人影，再看什么都没有。”
南望摇了摇头，表示不理解：“神秘力量？我想到了传说中的……饕餮。要不就是‘年’。”
陶冉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也是逮谁怼谁，“生物学不是全部。不要什么东西都往动物那里靠。”
南望尴尬地笑了笑，“我说的是传说……”突然间，他觉得自己活回了人样——他竟然被怼了。
喻晴天没在意南望和陶冉之间的对话，另补充：“根据咱们科研组同事的多年研究，超自然力量被初步认定为：玄学、神秘学，以及物理学上的‘空间’。只是还不确定这次的消失事件是哪种情况。”
陶冉：“另外还有一起消失被忽略了。半个月前，有个单身独居的烟铺老板突然精神失常被送进医院。因为他没有家人，又因为受到惊吓语无伦次，就被忽略了他说的‘消失’、‘不见’等字眼。”
石枫补充：“直到消失者家人报案才引起重视。失踪者为锦南大学学生。一个生物系，一个物理系。更巧的是，那个生物系学生牧晨正是刘明现在的研究生，另一个物理系学生是他的室友。”
很巧。又涉及到锦南大学，又是生物和物理。
陶冉点开一段视频，“很幸运的是，这两人的消失被监控记录了下来。虽然不是那么清晰。”
监控视频被投影到墙面上。这监控是三岔路口上方的一个普通全视角监控器。小雨淅沥，令视频显得模糊。
视野可及之内，路□□叉处有个小店面还亮着光，也是路上除了路灯之外唯一亮着光的店铺。
另一个岔路口尽头，出现了两个慢慢移动的身影。好一阵之后，两道身影渐渐挪进，但是伞遮盖了他们上半身，根本看不清模样。
两人以近似挪动的速度朝着监控所在方向移动。走了很久，才终于走到路口停了下来。而这个时候，雨也停了。
一小会后，其中一人放下了伞。视频里拍到的场景看起来像是两人在争吵，而且状似很激动。
这激动只持续了几秒。两个人就突然消失不见。毫无痕迹，毫无征兆，就像从来没出现在这条街上。只有那个被放下的伞落在了花坛里。
又几秒之后，突然有个人从亮着灯的店面里奔出来，跑到两人失踪的位置……左顾右盼、慌乱无措，转瞬便张大了嘴状似尖叫。
陶冉：“最后出现的这个人就是那个精神异常的烟铺老板。”
石枫皱着眉不住摇头：“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的，间隔短短几秒，为什么前两个消失了，后一个却安然无恙？”
喻晴天摇头：“不知道。我从没遇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