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匪徒嚣张,仗着无人管制便愈发横行,已将手伸到了隔着一座城之遥的陵郡,大有往外扩充势力的架势。
此事一出,朝臣皆哗然。占山为王是民间事,但扩充势力抢劫民宅便是朝廷之事,分明是远离皇城,却出了这种事,若是放任下去,期间后果,那简直是无可估量。
皇帝脸色铁青,直将那奏折扔在地上,怒道:“蜀州匪患之事已半年有余,这半年间蜀州百姓如临水火,为何这么大的事,半年间竟无一人上报?州郡之官都是些酒囊饭袋吗?”
皇帝正在气头上,那话说得朝臣皆畏惧地低下了头,唯有首列的丞相执笏出列,道:“陛下,臣以为,蜀州匪患起因既为天灾,那么需得两相考量,其一为赈灾,其二则为镇压。”
丞相道:“赈灾一事,蜀州毕竟远离皇城,朝廷拨粮路途遥远,加之现下天气严寒,自皇城运送至蜀州,难免生潮,可从州郡征集,运粮入蜀州,期间派钦差督查,可保州郡不会因征粮一事拖泥带水抑或是以次充好。”
丞相顿了顿,又道:“而镇压一事,蜀州匪患迫在眉睫,事态紧急,需得尽快拟定出征人选。”
皇帝似是对丞相之言很有兴致,道:“那丞相以为,镇压匪徒,谁可担此重任?”
丞相不偏不倚,道:“臣以为,论行军带兵,如今暂留皇城的白少将军当属上乘,但蜀州那处形式与边域不同,又是流民占山为王,不可同军士一般对待,因而白少将军派不得,需得选州郡之将。”
丞相又道:“依臣看,赵苛将军行事稳重,早些年曾在蜀州练兵,对蜀州形势颇为熟识,又有州郡之将的头衔,派赵苛将军前去镇压匪徒,再合适不过。”
皇帝终是缓了神情,欣慰道:“爱卿所言有理,那除了丞相,其他人可还有高论?”
皇帝此言一出,朝中无比安静,片刻后,又有一官员出列,是为中大夫韩载,他执笏谏言,道:“陛下,臣以为,丞相大人所言自是顾及着方方面面,但蜀州匪患一事既由天灾引起,天灾降下,加之匪徒猖獗,蜀州及邻近州郡的百姓多有怨言。”
韩载又道:“赈灾是为天恩,镇压亦为皇朝之举,但除却此二者,还有一事需得慎重对待。”
韩载颇有深意地停了停,又道:“那便是,安抚民心。”
第27章 朝中举荐 除非,郡主与我成亲……
“蜀州匪徒作乱已久, 百姓早有不忿,镇压只是治标,赈灾亦耗在一时, 可民心已乱,需得皇恩安抚。”韩载说着, 冲皇帝行了一礼。
韩载随后又道:“依臣看,除却赵将军, 还可派一位皇室中人,前去安抚流民。皇室血脉昭示皇恩, 这是对蜀州莫大的恩赐, 此举, 百姓定会感念皇恩,伏首天/朝, 如此,方能保蜀州长久安宁。”
韩载说完,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但却没有反驳,只道:“那众爱卿以为, 蜀州一行,派哪位皇子更为合适?”
安抚流民昭示天恩,这对皇子来说是仁义之举, 在彰显皇帝恩赐的同时,百姓定然也会对那位皇子感恩戴德,如此, 蜀州一行虽凶险难测,但谁若争得这前往蜀州的名额,那皇子在立恩威的同时, 亦能得民心。
这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朝中各路朝臣蠢蠢欲动,都想为自家皇子谋取这机会,其中以支持九皇子和太子的两拨人马最为显著。
一朝臣执笏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太子殿下可堪此行。一来,太子殿下为储君,储君之恩到底与其他皇子不同,且太子殿下稳重,素来仁厚,在寒门学子中常有美名,是最适合前往蜀州的人选。”
另一朝臣则反驳道:“陛下,臣认为蜀州之行非九皇子殿下不可。一来,蜀州之行福祸难测,九皇子殿下武功过人,又曾有随军经验,此去对赵将军来说亦是助力,二来,九皇子殿下行事果断,流民想必愤慨,一味稳重大抵只能求全,需得九皇子殿下快刀斩乱麻。”
支持太子那位朝臣不由得眯了眯双眼,道:“王大人这话,是在说太子殿下武功不济,委曲求全吗?”
那王大人偏过头,道:“孙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不过是在陈述事实,与太子殿下无关,且蜀州凶险,九皇子殿下确实当得此任,孙大人莫要以偏概全。”
“以偏概全的是王大人你吧?”那孙大人朝皇帝施了一礼,道:“陛下,九皇子殿下久居皇宫之中,对民情不甚熟悉,臣以为,蜀州之行,太子殿下方能胜任……”
两派之人争论不休,殿内一片议论之声,皇帝在龙椅上坐着,却不开口,只安静地看了看,待那议论之声小了些才道:“众爱卿,可还有其他看法?”
此时,沉默许久的韩载再次出列,道:“陛下,臣另有一位人选。”
“哦?”皇帝似是很有兴致,道:“那韩爱卿,觉得哪位皇子可以胜任?”
韩载执笏,透过那象牙白,微微抬了视线,道:“臣以为,七皇子殿下待人亲和,素来平易,更重要的是……”
韩载顿了顿,又道:“七皇子殿下的母妃出身蜀州,是为蜀州商户之女,早些年还曾在蜀州日行一善,蜀州之人皆有感念之心,若是知晓七皇子殿下母妃的身份,那必然会服从天威,是以,臣举荐七皇子殿下前往蜀州。”
“七皇子?”朝臣又一次议论纷纷,这举荐令两派皆不满意,只道:“七皇子殿下武功平平,若是前往蜀州恐怕……”
那话未说完,皇帝轻敲着龙椅扶手,声音不大,却道:“韩爱卿所言,朕,准了。”
“这些朝臣庸碌至极!秋朔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做什么要去安抚民心?这风头谁出都行,为何偏偏是秋朔?”初璃皱着眉,面色不佳。
白珩叹息着摇了摇头,道:“正是因为秋朔无权无势,皇帝此刻中立于皇权争斗,大抵是想放任太子与九皇子夺权,皇帝不偏向于任何一方,因而,举荐秋朔的提议一旦出现,皇帝必然首肯。”
白珩长出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消息,那位在朝中举荐秋朔的韩大人,听闻入仕途之前,曾受过九皇子的恩惠。”
“你是说,此事是上官逸吩咐那韩大人做的?”初璃很是疑惑,秋朔不夺皇位,这与上官逸有何干系?为何竟要将秋朔推出来?
白珩神色复杂,道:“难说。”
蜀州那处流民作乱,匪徒横行,秋朔又不擅武功,刀剑无眼,稍不注意便是性命之忧,这种凶险之事,没有缘由让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去,那韩大人举荐秋朔定是另有目的。
“不行。若当真是上官逸所为……”初璃视线抬了抬,外间一缕难得的日光落下,她道:“无论如何,我决不能让上官逸对秋朔出手。”
皇宫之中,施陵正候在毓承殿外,恰逢上官逸午间休憩,外殿却有人递了话来。
施陵听着那传达的话,像是听见了什么震惊的事般瞪大了双眼,片刻后,施陵贴在毓承殿内殿门口听了听,直至里间细碎的声响出现,他才大着胆子道:“殿下,属下有事禀报。”
里间传来声音,道:“进来。”
施陵推开内殿的门复又关上,恭敬道:“殿下,合烟郡主托人递了口信。”
“白璃?”上官逸转过身来,那神情之中竟藏有一丝期盼,只道:“她说了什么?”
“合烟郡主说,想邀殿下您今日于同香楼一聚。”施陵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家主子的脸色。
果不其然,后者听闻此事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般,那期盼散得干净,神情冷了下来,道:“备马车,出宫。”
上官逸不信初璃会无缘无故找他,这般邀约的形式,想来大抵是为了一个人。
依旧是同香楼二楼雅间,上官逸在那门口停了片刻,神色之中的冷意却消不下去,直到施陵推开了那门,里间初璃站起了身。
“殿下……”初璃本想说些什么,瞧见施陵也在便住了声,施陵会意,识趣地退至门外,关上了门。
初璃这才将那话说完,道:“七皇子去蜀州一事,可是与殿下有关?殿下想做什么?”
开门见山,果然便是为了上官朔。
上官逸冷笑一声,道:“郡主便如此肯定此事与本殿有关?七皇兄是朝臣举荐,本殿不参与政事,如何干预朝臣的想法?郡主所言差矣,此事,本殿不曾做过。”
“你!”初璃自是不信上官逸那话,只道:“殿下何需狡言?那韩大人分明是你……”初璃顿了顿,到底觉着不妥,又换了话,道:“总之,七皇子他不能去蜀州,殿下想做什么,我可以帮殿下,只要殿下让陛下收回成命。”
“是吗?”上官逸脸色更差,道:“七皇兄为何不能去蜀州?朝臣举荐,那是对他的看重,蜀州一事既可扬威,又可得民心,这是其他皇子皆羡慕不来的,为何到了郡主口中,竟成了收回成命?”
上官逸诡辩,惹得初璃心头火起,她这人间数年,本是冷情,算下来这些年发的火,竟还没有见上官逸的次数多,却是见他一次,便能气愤一次。
初璃忍了忍,不着痕迹地敛去情绪,停了片刻才道:“既是扬威,殿下本就有夺权之心,此等良机,合该殿下前去蜀州才对,为何竟将这机会赠予了七皇子?”
似是觉着那话说服力不够,初璃又道:“殿下,我可以保证,七皇子他素来淡然,对皇位并无兴致,何况他不曾纳幕僚,无朝臣支持,他这样的身份,不会碍着殿下的夺权之路,殿下没有必要对付他。”
初璃说着竟是有些失态,末尾的话语气重了些,她难得愣了愣,又道:“抱歉,适才我……”
话未说完,上官逸脸色冰寒,往前走了几步,靠近初璃,语气很是危险,道:“郡主拿什么保证七皇兄一定不会与我相争呢?”
“我……”上官逸的靠近让初璃有些不适,她下意识地便后退了些,离那墙面已是几步之遥。
上官逸轻笑一声,那笑中无丝毫温度,又道:“再说了,郡主适才说我对付七皇兄,可他毕竟是我的兄长,郡主对我是否有何误解,竟认为我会弑兄吗?”
上官逸又靠近了些,直逼得初璃退至墙面,退无可退,他道:“退一万步说,即便是我要对付七皇兄,郡主今日邀约,以为会改变什么?郡主为了七皇兄,又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你……”上官逸靠得太近,初璃只觉那咫尺之间,烫得她呼吸急促,她像是落入了一张无形巨网,脑海中因了上官逸的靠近,猛然闪过一段记忆。
似是昔年仙界之上,那时她堪堪飞升成神,旋身于仙界宝库,想要挑选合心的武器。
仙界神君皆佩武器,可无奈那时初璃踏遍宝库,却选不中一样称心的武器,最终只能离去。
无意间,她路过了敛泉。
彼时紫乾被封印后不久,敛泉日日都荡着鬼魅痛哭之声,初璃鬼使神差般,竟是不自觉被紫乾吸引,她抬了指尖,想去将那剑取出,可天地之间,紫乾之力竟猛然凝聚……
初璃皱了皱眉,一时间心弦激荡,肺腑抑制不住地涌上痛楚,与此同时,上官逸却低敛了眉眼,离初璃极近,他道:“郡主先前说,可以帮我,那郡主应当知晓,我最需要的,便是白府的势力。”
“可是……”分明那语气很淡,但上官逸的视线却不似那语气,直看得初璃下意识地错开视线,上官逸声音很低,又道:“白府的势力皆由兵权给予,那郡主可知,兵权要如何给我吗?”
上官逸越靠越近,那话语呼吸可闻,他道:“除非,郡主与我成亲。”
第28章 心弦激荡 这雅间,封了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面上, 初璃只觉眼前人都不真切了起来,上官逸那张冰寒覆霜的脸,竟也在此时带着一抹柔色, 像是再认真不过。
“你!”初璃震惊地瞪大双眼,第三次了, 这是上官逸第三次说出这般逾矩的话,况且这次, 上官逸还是在记忆已失的情况下。
初璃只觉那肺腑痛楚更甚,约莫是被气的, 但还夹杂着一丝别的情绪, 直让她连气息都不太稳, 怒道:“登徒子!”
初璃说完又觉着怪异,现下二人间的距离实是太近, 她恼怒地将上官逸推开,寒声道:“既是如此,那我与殿下, 无可谈!”
初璃言罢便要跨出房门,却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 上官逸开口道:“郡主当真不答应吗?哪怕是为了七皇兄。”
初璃在气头上,只觉那话刺耳得很,却忽略了上官逸那话语中藏着的, 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失落,初璃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雅间。
“郡……”在外候着的施陵一瞧初璃那面色便知自家主子把郡主惹毛了,识趣地住了口, 进了雅间。
“主子……”施陵弱弱地开口,顿了顿,又道:“郡主走了, 那您……回宫吗?”
施陵已经做好承受上官逸怒火的准备,但后者只是冷冷地斜了施陵一眼,没有说话。
施陵僵硬地转过头,罢了,看主子这模样,大约除了回宫,也不会想去做什么正事,施陵于是乎让出了道路,自觉地走在一侧。
上官逸此刻心绪实是不佳,堪堪离开雅间,却忽然回头看了看那雅间一眼。
一时间,上官逸想到了上次见初璃的情形,那时太子也在,还是在此处邀约的初璃。
果然,与太子沾上的事物,都不会是什么好的结局。
上官逸神色骤然阴冷了许多,只道:“这雅间,封了。”
“啊?”施陵错愕地抬头,封同香楼的雅间,这可是要动用官家的势力,上官逸却已不再看那雅间,大步走在了前头。
徒留施陵一人呆愣地跟上,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只觉自己见了鬼。诚然,自家主子虽然冷淡了些,做事狠绝了些,但从未有过无由之下,便凭借心意下达指令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