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莫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一向自负的人居然也会有脆弱的一面?
她当然没有把他的变化跟自己刚才的问话联系在一起,在见到温度洲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便歇下了心中的疑惑, 转头细数着时间。
警察局的人很快就来了,一进来就直冲温度洲和沈拓而来。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莫娴也被带走了。
比起上次的和气, 如今一群人的眼中多了一分警惕。
如果温大山, 包括三年前的连环杀人案都是温度洲杀的, 那么和他有着牵连的她是否也知情, 又或者是参与了这起案件的策划?
他们始终没忘记一开始自己一群人是要查杀害林贵和陈平的人的, 没想到查着查着就牵扯出了这么多陈年旧事。
然而怀疑归怀疑, 在没有充足证据之前,他们也只是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把人带走。
至于沈拓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一见到他,就有人围住他, 想要给他拷上镣铐, 不过被吴队阻止了。
“行了, 事情能有这么大的进展全靠他一个人, 虽然说他有许多做得不对的地方, 但也算将功补过了。”
吴队把那个视频是假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一方面那个视频的确有以假乱真的本事,但更多的却是人为因素。
“人为因素?”回到警局后, 大家朝他投来了不解的目光。
吴队也没有要瞒他们的意思, 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还记得我们请来的鉴别专家中有一位叫贺庆年的吗?他是去年超市木仓杀案中死者的爷爷。”说出这话时,吴队叹了口气。
每年因为各种动乱死亡的人不在少数,他能记住这件事还是因为那次死者是个五岁的小女孩, 活生生地被作案者从高楼摔下来,当场就死亡了。
一讲到这里,大家都知道了吴队说的是什么了。
受害者在怨他们,怨他们没能救下他孙女。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带队的就是沈队。稍微转一下脑袋,他们就把这件事的起因经过猜测出来了。
贺庆年这是把对凶手的恨都记到了当时带队的沈队身上了,所以在警方请他来鉴别视频时,看到里面的人是沈拓,起了私心。
要是寻常情况下自然不妨碍,毕竟那么多专家也不是白请的,偏偏的是,他在请来的所有专家中是最具权威性的,他要是想混淆其他人的判断,轻而易举。
想清楚这点后,脾气爆一点的当场黑了脸,“能救的我们都救了,救不了的我们能怎么办?”
“要是沈队真担上这罪名,没洗清,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凶手。”
其他人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任谁辛辛苦苦救人,一天到晚来回跑,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待遇都不会高兴。
这次是沈队,下一次如果是他们呢?虽然不想承认,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脑袋瓜子的确不如沈拓。
他能观察到,自己却不一定能知道。
吴队看到大家的心情都不是非常好,也没有安慰他们,只是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人的肩膀,说起了另一件事。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温度洲这件事。”
“我问过贺庆年,这些事情都是他自发行为的,没有受人指使,也查过他最近接触的人,都没有可疑人物,这说明两个问题,要么是凶手藏得太严实了,我们没发现,要么就是他对人心的把握很深,猜出出贺庆年会那么做。
“而无论是哪一个,对我们来说,都是个难题。”
因为这样的人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他们能想到的东西,他也一定能想到,想要让他跌个跟头,无异于难如登天。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对接下来盘问温度洲的难度已经有了数了。
然而真当他们真正审问的时候,还是被他的难缠给头疼到了。
即使家里被翻出了温大山的尸体,仿佛一切证据都指向了他,温度洲的脸上也不见丝毫慌乱,他坐在观察椅上,一句也没有承认。
“他怎么死的,我怎么知道?大概结的仇的人太多了,有好心人看不过去了吧。”云淡风轻的话透着几分凉薄。不过,在场的人在知道他的过去后,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说,有些人是真的不配做父母,但是同情归同情,不代表接下来就不要问了。
吴队把话题一转,放到了他眼角处的疤痕上。
“你眼角处的这道伤疤是从哪来的?是被你爸划的吗?”
温度洲听到这话,抬起了眼,“这个问题就问得很没意思了,我就不信你们不知道这是两年前落下的。”
两年前,警方因为连环杀人案找他谈话的时候,他脸上还没这道疤。
吴队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紧追着话题,“既然不是那时候伤的,那是什么时候伤的,被谁伤的?”语气咄咄逼人,气势很强烈,只不过这一切都对远处的人不管用。
温度洲轻抚了下眼角,神色突现了一道温柔,“只是小情侣间的情趣而已,吴大队长没必要这么追根究底吧?”
吴队盯着他,一副他不说就一直问的架势。
温度洲在他的目光下到底还是松了口,“好吧,告诉你们也没关系,这伤呢是我自己划的,而且不止是这眼角处,还有手腕上,胸膛上。”
“至于为什么?还能为什么?为爱自杀呗,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但是她呢不喜欢我,我就想试试这样做能不能让她和我在一起,当然,结果失败了,所以为了忘记她,我选择了出国。”
一切都很有条理性,现在就等莫娴那边的问话出来了。
十分钟后,一个警察走了进来,摇了摇头,两个人的口供不能说一模一样,但大致能对得上。
观察室里,吴队带着人走了出去,他看了一眼玻璃板里面的温度洲,背对着他,对年轻警察问道,“查到七年前帮温家装修填漆的工人了吗?”
“查到了”虽是这样说,但年轻警察脸上不见丝毫轻松,因为他们要查的人早在六年前就因为癌症去世了,他身边没有其他的亲人,唯一的女儿也如今定居在了国外,联系不上。
线索直接断在了这里。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明明知道这里有问题,却无能为力的感觉,挫败感一时间充斥心头。
观察室里,温度洲这时隔着玻璃板朝两个人看了过来,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布满深意。
第四十七章 他那些话当然是假的,只不……
他那些话当然是假的, 只不过是忽悠这群警察的。
隔着玻璃板,温度洲虽然看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但大致能猜出来, 他们并没有从莫医生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知道这件事后, 他下意识心中闪过一丝愉悦,不过这丝愉悦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又露出了阴冷的表情。
这世上, 能不用对口供就能深刻掌握他心理, 至今还能活着的, 也就只有她了。
“莫医生, 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怎么办?”温度洲五根手指捂在脸上, 透过缝隙依稀能看见他疯狂的眼神,然而低笑之下却是痛苦的呻吟。
观察室外,隔着玻璃板,吴队几人看到他的动作, 皱了皱眉头。
实在是他的精神看起来有点不大对劲, 怕他自残或者其它, 其中一个人准备进去看下, 然而这个时候里面的人又恢复了正常。
也不能说正常吧?比起之前录口供时的轻松, 他此时神情恹恹, 安静了许多。
吴队盯着温度洲好一会儿,从刚才到现在都没有说话。
突然, 像是发现了什么, 他朝身旁离自己最近的人说道,“等一下你把刚才他笑的那段监控调出来,找个唇语老师看一下他到底说了什么。”
虽然吴队也知道, 以温度洲的智商,他说的话绝对不会是对案情有帮助的,但万一呢?
隔壁,莫娴的待遇比他稍好一些,至少行动没有受阻,不过问完话后,她还是不能回去。
她刚录的那些口供都是那些警察告诉她的,他们的眼神、动作,甚至于走路速度的快慢都能透露出一定的信息,而她只不过是顺着他们来而已。
至于为什么能对得上?想想都知道,警方问完话后,会对口供。只要温度洲不傻就不会把这件事往她身上引,因为莫娴是不可能把自己招供出来的。
所以那伤要么就是温度洲自己伤的,要么就是第三个人伤的,别无其它选择。
而比起虚构一个人,还要完善中间的漏洞,直接承认会相对比较简单点,而她只不过是相信他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而已。
警局大厅,她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热水,抿了口,热气给本来就精致的脸上蒙了一层雾。
沈拓看到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场景,他瞥了一眼给她送开水,已经走远的年轻同事,走上前,嗤笑一声,“莫医生的魅力还真是大”一个小时前还看着她一脸警惕的人,居然还给她送水了。
听见声音,莫娴没有被他吓到,不过也没有抬头就是了,她捧着一次性杯子,冰凉的手遇到热,舒适了几分。
沈拓也是走近了才发现她脸色有些苍白。以她的胆量,想想就知道不可能是被吓到的,那就是身体不舒服了?
他视线下移,落到了她紧握、掐得死死的拳头,皱了皱眉,难得善心发作,问了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二十分钟后,当他站在超市某女性用品时,不由后悔起自己为什么问出那话。
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沈拓也不知道挑什么品牌的,所以他每种都拿了一包,在结完账后,又去了一趟药店,买了一盒布洛芬缓释片,然后才回到警局。
这次莫娴倒说了声谢谢,至于沈拓,他把东西扔给了莫娴后,就走了。
他是被另外一个同事叫走的,一路上他们打了好几通电话了,只不过他当时手机没电,没接到他们打来的电话。
看到几人焦急的面容,沈拓边走边问,“说吧,什么事?”
“温度洲他请了人来保释,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他走吗?”
他们才刚把人带走没多久,就有人来保释他,如果不是提前通知,谁会信?
但是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人是他杀的,就算是警局也不能随意地把人扣下,这个道理他们很清楚。然而就因为清楚所以才更加难以接受。
沈拓轻敲了下椅子上的扶手,“怕什么,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最近盯着点,别让他发现了。”意思就是让他走。
“那莫医生呢?”
“也一起。”说完后,沈拓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算了,莫医生那儿我来说。”
于是等温度洲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莫娴坐上警方的车,消失不见。
见他目光一直看着那里,好心的警察向他解释道,“莫医生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们沈队帮忙把她送回去。”
听到这里,温度洲算了一下时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七年前她就有这个小毛病,没想到七年后依然没有调理好。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是追随着她,然而在她眼里,自己跟其他人没有两样。
想起过去高中的时候他给她送过一次药,“布洛芬还是少吃为好”当时,她疼得要死,他看见了,明明身上没有多少钱,却还是帮她买了一盒药。
可是她呢,在还完钱后,就把自己给忘了,想到这里,温度洲轻扯了下嘴角。
出租车很快就到了,他坐上车后,并没有回到先前的住处,家都被人砸了,虽说也可以住的,但看着十分糟心,所以温度洲最后找了一个酒店先住着。
这个酒店离莫娴的住处很近,几分钟的距离就能到。
沈拓在把莫娴送回家后,没有逗留就离开了,局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回晚了,怕是又要听一大堆唠叨了。
那个油漆工的女儿叫黄梅花,虽然说暂时联系不上,但也不能不联系。
回去后,沈拓把目前已知到的人物联系在一起,跟大家一起分析。
“以当时温度洲家里的经济状况,还有温父的抠门,不可能会花钱请人来装修,这是第一疑点,第二疑点,黄青海在七年前就确诊了脑癌,当时他帮温家装修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病了,并且还是从住院中硬是爬了起来干活,你们觉得这合理吗?”
“虽然说时间隔得有点久,但我查出黄青海的账户没有异常,这说明一个事实,他并不是为了钱而什么事情能让一个快死的人放心不下呢?”
沈拓刚说完,位子上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他女儿。”
“但是他女儿的生活普普通通的,账户里也没有多出钱来,就连出国也是凭借自己的本事,完全看不到第二个人的手笔啊。”负责调查黄梅花的人这时候插嘴道。
沈拓转了转手中的笔,肯定地说道,“所以,这中间肯定有我们漏掉的地方”
“对了,你有找认识她的人问过吗?”沈拓看向刚才插话的人问道。
“还没来得及,沈队,我现在就去问。”小李找到主心骨后,立马就去调查她的人际关系了。
沈拓目送着他离开,眉头没有舒缓,他转头向另一个人道,“把两年前的连环杀人案中死者的档案调给我,我再看一看。”
“好的,沈队。”
在等待的时间里,沈拓也没闲着,七年前温大山被人杀死,埋在墙里,而动手的黄青海在第二年就死了,唯一的女儿在两年前出国了。
两年前,这个时间点怎么会这么巧赶上连环杀人案的时间?那起杀人案真的是凶手没有目的作案吗?
沈拓拿到档案后,同时也让人查起了那三个死者和黄梅花的关系,光看这些信息,完全无法把这几个人和她联系起来。
死者一叫何方,是一个四十岁的建筑工人,有妻有女,七年前从外地来的,之后就是辗转各个工地打工。
死者二是一个女人,名叫刘芳,三十七岁,是一家大户人家的保姆。而死者三林珊珊年纪稍小一点,高中的时候跟莫娴他们就读于同一所高中,是温度洲曾经的爱慕者。
这三个人和黄梅花唯一有联系的就是林珊珊。两个人高中的时候都在同一所学校,只不过一个读高三,一个读高二。
下午,在沈拓等着他们消息的时候,被支使去查三个人和黄梅花关系的人回来了。
“沈队,你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吗?何方和黄梅花没有太大的关联,唯一有关联的就是七年前他来到这里,找的第一份工就是在洪光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