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幸伸手从里面扒拉出几颗松子,边剥边问约翰,语气和缓像是在跟朋友拉家常一样:“我记得你离开罗德学院的时候,你父亲的生意还很好。”
约翰两只手虚环着茶杯,或许是被屋内气氛感染,又或许他大晚上的在这边转来转去,就是想找池幸聊聊……总之开口并没有之前想得那么艰难。
“父亲是为了让我在修炼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才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或许他做生意的方法有问题——我不太懂这个——但他总是说,如果还在潭溪镇,总会有人帮他渡过难关。”
池幸挑眉,一针见血指出其中的矛盾:“怀特领和罗德领相邻,怀特魔武学院也没什么特殊的制度,所以你只会在每年的假期时才回家,你的父亲完全有理由不把生意挪到怀特领去。”
见约翰张张嘴似乎要解释什么,池幸没给他这个机会,快速说道:“就算怀特学院的要求是本地领民才能入学,他依旧可以留在这边做生意——没人会限制只有本地居民才能开店,他离开只是因为他想,而并非完全为了你。”
希维尔适时插口:“小孩子很多时候无法选择,但成年人可以,你要相信你父亲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会携家带口换了领地生活。这其中或许有你的原因,但你绝不会是全部的原因。”
约翰恍然,下意识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直到那温热的液体滑下喉咙,沿着食道抵达冰冷的胃后,他久违地感到了轻松,就好像之前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大山被谁搬开一样,终于可以畅快地呼吸。
“父亲一直说,他是为了我才会选择怀特领,也是因为我不够努力,天赋不够好,才让他无法打入当地的上层圈子……又因为要给我提供恢复药剂,资金周转出了问题,家里的生意才会一落千丈……”
无能家长管用的推诿借口,有够无耻。
池幸这么想,但没法在一个孩子面前就这么直言批评他的父亲,交浅言深,实在犯不上。
“那你还想一直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吗?”池幸想了想,换了个话题,“我记得你当初离开罗德学院,也是因为我这边不再教授关于战斗系的技能。”
约翰茫然地看看池幸,又低下头,半天才涩涩开口:“我不知道……女士,我不知道。”
池幸与希维尔对视一眼,后者耸耸肩,用口型询问要不要由自己来开解。
等看到池幸摇头拒绝后,希维尔这才换了个更舒适的坐姿,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搭在椅背,饶有兴味地等着看自家女朋友的后续动作。
“我看到你和罗培她们聊天了。”池幸轻啜了口奶茶,在发现不烫嘴了之后,又连喝了好几口,这才继续说道,“是因为看到昔日同学获得了不错的成就,所以让你迷茫了吗?”
既然话题已经打开,约翰也不再纠结于对方的身份,将困扰自己许多日子的问题一股脑倒了出来。
“是的,我很迷茫。”约翰握紧了手中的杯子,仿佛想从奶茶的温度上汲取勇气和温暖,“我在跟罗培聊过之后,又见到了康纳和卡瑟琳,两年以前——请原谅我那时候的幼稚,但我在学校里的表现的确要比他们优秀。然而现在我遇到了瓶颈,想往前迈一步都很困难,但他们的成长却是那么的迅速,那么的惊人,这让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池幸点头认可约翰的纠结,“但就像两年前我不会阻止你离开一样,现在我同样无法强硬地令你做出任何改变。这种事,你只能去问自己,问自己的心,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约翰抬头看她:“问我的心?”
池幸点头:“对,问你的心,抛开所有的麻烦、所有的外力,直面你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你只是顺应潮流,想成为战斗系的话,我建议你现在可以考虑一下其它的出路,毕竟以你现在的状况,继续下去只会越来越难。”
说完,池幸看向希维尔,对他眨眨眼,同时将自己的杯子推过去,示意对方帮忙添上一些。
希维尔挑眉接下这个任务,在给自家女朋友斟满杯子后,也顺便给自己和约翰也倒了一杯。
然后,他放下手里的茶壶,以一名光明骑士的身份对约翰说道:“如果成为战斗系是你的理想,那么不管现在有多艰难,也要咬牙坚持下去,因为那是源于你心底最强烈的渴望。”
见约翰还有点不明白,希维尔说得更加详细了。
“这与你的家境无关,与你的父母是否支持无关,与是不是当今社会主流趋势同样无关——我在成为光明骑士之前所遭遇的困难远比你更多,但我一直坚定着信念,即便路上布满荆棘,也一步步走到最后,最终达成了我的目标。”
哇哦!池幸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家男朋友优秀的中二热血发言鼓掌。
尤其是当希维尔用掌心抚摸披风扣上的骑士团徽章时,那深沉坚毅的表情,配上他俊朗的容貌以及那副好身材,真是令池幸分分钟想做点少儿不宜的事情。
可惜,眼前帐篷里的确就坐着个少儿——哪怕是大号的,他也是个未成年。
池幸决定尽快结束这场谈话,约翰的茫然很简单,说白了就是自己本来就遇到了困难,结果看到昔日不如他的老同学一个个过得比他风光,既无措又意难平,怀疑自己选错了方向。
哪怕这孩子不再是她的学生,池幸觉得自己作为成年人,也有责任拉他一把,不管最后对方选的是什么,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走向深渊。
“回去好好想想吧,按照我说的那样,摒弃一切杂念,只问自己想要得到的是什么。”
池幸起身从旁边的简易架子上找到个纸袋,一边往里面装小点心,一边对约翰继续开口。
“如果找到了答案,不管它是什么,都要正视,不能因为听起来不够光彩或者不够威风而不去承认——拿着,可以在思考的时候慢慢吃,反正我还要在这里待几天,你随时可以再来找我。”
约翰心情复杂地站了起来,对这个明明不再是自己的校长,却依旧愿意听自己倾诉,并为自己指明前路的女士深深行了一礼。
“感谢您,罗德女士,还有这位先生,愿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