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雷德蒙曾经提过的人像画,就在李云洲的选择范围之内了,站在房门前,手中拿着备用钥匙,李云洲心里一度有过退却的想法。
但最终他还是打开了门,这备用钥匙是周宝珠给他的,他只是随意的放在了一个抽屉之中,没有丢掉,同样也没有要妥善保管的意思。
只是他忘了自己向来不会将无关紧要的东西放在房间里的,即使被他随意的放在了柜子里,可照样是好好的保存至今的,这其中已然能够看得出来,他并非没有在这段感情中受到触动,只是习惯性的蔑视了而已。
房门一打开,浅色系的装修让小小的房间透着十足的温馨,沙发上暖黄色的抱枕,茶几上小小的绿植,都让这房间生机勃勃。
那是和自己黑白灰三色装修成的压抑的房间,截然不同的感觉,走进其中到处都是周宝珠生活的痕迹,这让李云洲下意识的放松了下来。
他打开书房,探身往里头看了看,高高的大书架上摆满了书,小小的茶几上放着一个木头做的笔筒,尚未看完的书本中夹着一片书签,茶杯摆放在一旁,这是一个一看就充满书香气息的房间。
李云洲仿佛都能够看见周宝珠是如何慵懒的在这个房间里看书喝茶的,这让他的眼里不知不觉地噙起了笑意。
再打开小小的卧室,随处可见的毛绒玩具充斥着整个房间,蓬松的大床,轻轻一坐下去变松软的不行,一旁的梳妆台上一直整齐的放着各色的化妆品,淡绿色作为主色调装修的房间是那样的柔软干净。
李云洲的手从上头一一划过,表情也不自觉地越来越放松,但同时他也没有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打开画室,画架上盖着白布,一打开,那种扑面而来的灵气,让李云洲陡然间就明白周宝珠和柳依依之间差距究竟有多大了。
那种外行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的灵气,让李云洲心情陡然间放松了很多,周宝珠有这样的本事,之后出名的机会多的很,依依就不行了,实在不行,还有自己养着她呢。
李云洲越想就越是理直气壮,自我说服完毕的他,很快就将内心那微不可觉得负罪感扫到角落之中,将一块又一块的白布拉开,可这些画卷却都不是他要找的人像画。
光是湖光水色的就已经够吸引人了,可想而知,被雷德蒙大力夸赞的人像画该有多么出色。
势在必得的李云洲推开画室旁的暗门一走进去,里头别有洞天,一副又一副自己的画像,还有自己和周宝珠在一起的画像被妥帖的放在室内。
一张张的形象生动人物跃然于纸上,像是活生生的人一样,那么多的画像,让李云洲一时间有些惊悚又难掩得意。
若非是爱惨了自己,周宝珠有哪里至于私底下偷偷摸摸的搞出这么个地方来呢,被偏爱的有恃无恐,李云洲正准备挑选其中最好的一幅拿走。
可一仔细瞧,却发现不对劲了,这画乍一看确实是像他,可是细细的看过了之后,确实怎么看怎么有种违和感。
他自来是个桀骜的人,即使是面对柳依依都有着富家公子放不下的自尊心,何曾有过这样温柔入骨的眼神,那是仿佛在看全世界一样让人怦然心动的表情。
若说这还可以归纳到自我意淫的范围,那他眼角的一颗小痣却没有出现在每一幅画中,就说不过去了,难道说画技这么好的周宝珠画了他整个人,就忘了话他眼角的一颗痣。
穿着休闲,笑容温柔的自己陪伴在周宝珠的身边,在那充满爱意的笔触之下,自己的形象可以说是栩栩如生。
李云洲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之前所有的违和感,那时不时的缥缈的目光,还有那沉迷的看着自己侧颜的举动,以及深邃的,像是透过自己在看什么人的表情。
原先懵懂的东西,如今都连成了线,呵呵,自己把人当成了替身,却没想到自己也成为了替身。
李云洲暴怒,带着无以言喻的愤怒他把所有的画像都撕了个粉碎,怒气勃发的等待着周宝珠归来。
胸膛中的那一颗心,因为愤怒扑通扑通的跳的很快,血液也在快速的流淌着,他恨不得去生吃了周宝珠,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至于为什么他会这么愤怒,这么在意在他看来的无关人员的喜恶,李云洲没有去深想,他想要做的就是和周宝珠谈清楚,然后回归到以往。
气得手指发颤的李云洲恶狠狠的发出了短信,看到短信的周宝珠有些不解,却也不会错过这个去见长大了的唐怀文的机会。
打开房门,却没有看到那个本该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的人,这让她不由得有些纳闷,随即打开卧室,同样也没见到人,莫不是在画室里头?
听见一阵又一阵脚步声的李云舟闭目都能够想象得出这都宝珠在四处走动,寻找自己的模样,故意的悄不做声的等待了一下,之后才高声的喊了一声:“我在这里,画房的暗门里头。”
听说是那里,周宝珠不由得急了,一路小跑着 打开了画室的房门,打眼一瞧,就瞧见暗室里头的一地纸屑,原本挂在上头的画作,全部都被撕了个粉碎。
那是她辛辛苦苦画下去的,借着李云洲而具象化的自己和唐怀文长大后的场景的画,做那寄托了她越来越多,无处安放的思念和爱意。
现在全部都没了,李云洲看着疾步走来满眼焦虑的周宝珠,正想说什么呢,眼前一阵阵泛黑,脑子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的周宝珠已然气急了的朝他扑来。
双手死死的掐着他的脖颈,声音嘶哑的说道:“为什么要撕了这些画,我只剩下这些画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怀文也仿佛被抹去了所有的痕迹一样,即使是当年曾百般感谢过他的老校长如今也早已经将心神放在了下一代的身上。
小山村也在快速的发展中,渐渐的变了模样,做为记忆承载铁的地方并非记忆中的模样,就好似唐怀文,只是周宝珠自己的一场梦一般。
岁月悠悠,渐渐被人遗忘的唐怀文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这让周宝珠怎么允许,她要记住唐怀文。
可曾经的她以为还有很多日子可以和唐怀文相处,二人没有留下照片,如今能够证明唐怀文曾经出现过的就只剩下这些画作了。
而现在这些画作也没了,周宝珠气得眼睛通红,额头青筋暴起,像是要杀人一样死死地盯着李云洲。
看着周宝珠因为他一句话便着急忙慌的走过来,早已经被这两年无底线的偏爱给宠坏了的李云洲,甚至在那一刻自欺欺人的想着,或许只是自己小题大做,多想了而已。
即使自己再怎么戏弄都会眼巴巴的跟在自己身旁的人,怎么可能不爱自己呢,哪怕这里头有一点小小的误会,他也不是不能容忍的。
心中那强烈的情愫愈演愈烈李云洲死死地盯着周宝珠,心神俱震,被周宝珠当成替身的感觉很不好,过往的一切都不是原来的滋味儿了。
巨大的悲伤,痛苦以及愤怒凝结在心疼,这份直击心灵的痛苦,远比当初失去柳依依的时候更加的严重。
恍惚间,李云洲这才明白自己真正喜欢的是谁,过往的他只是被执念给冲昏了头脑而已,自己早已经不知不觉之间,被这个默默的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身影吸引了。
当那双眼睛里透露出满满的爱意的时候,这张脸庞实在是太像唐怀文了,眼角的小痣在周宝珠眼里已经不知不觉的被抹去了,那因为缺氧而慢慢涨红的脸也变成了唐怀文。
周宝珠慌乱的移开了手,小心的扶着李云洲,依恋的说到:“怀文哥哥!”
原本还满心柔软的李云洲听见这一句话,那可真是浑身都被泼了凉水了,他怔怔的看着周宝珠,悲愤的问道:“那么这几年在你眼里又算什么呢?”
缓过这一股子劲儿周宝珠的理智也回来了,听见他这悲愤万分的问话,很是不解的说道:“是你哄哄我,我哄哄你呀,我们都从彼此身上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人的身影。
合作的很愉快呀!你让我穿柳依依喜欢穿的衣裳,打扮成她所喜欢打扮的模样,一言一行不知不觉间让我成为了柳依依的替代品,我也在你身上看到了怀文哥哥长大后的模样,生机勃勃的耀眼极了。
两全其美,我们不是合作的很愉快吗?”
一番话说的李云洲呆愣在了原地,随即他极力的解释道:“不是的,我已经被你吸引了,只是我自己被自己的执念所困,一直追逐着那个得不到的人,以至于忽略了早已经在我生命中扎根的你了。”
第 27 章
周宝珠听见这情意绵绵的话,满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反问道:“喜欢是一件很神圣又美好的事情,哪怕没有两情相悦,就是单方面的喜欢对方,可那份惴惴不安的心情,却像是一瓶使劲摇晃过的气泡水一样,刺激却又爽口。
会有郁闷不安,会有自我怀疑,像是盛夏的暖风,酸酸的柠檬,可这都不能够掩盖在那无尽的苦闷之中的一份甜,亦或者说正因为这些苦闷,所以那份甜才越发的难得。
喜欢就是能够让人心甘情愿的忍受这份苦闷,酸涩,并且真心实意的在其中感知到那份美好的存在。
而不是我们两个之间的这种交易,从一开始我们看到的都是另外一个人的影子,一切从一开始就已经错了。”
周宝珠是个很有家教的姑娘,因此她只是点到为止的说到了这儿,并没有说这两年对方是如何把自己当条狗一样,毫无顾忌的溜来溜去,丝毫没有尊重,居高临下的鄙夷,轻贱着她,以至于他身边的朋友都是一样的态度。
她没有说,可眼中那不可置信的表情,已经胜过真心实意的嘲讽了。
李云洲沉默的拉着她的手,艰难的说道:“我知道,因为我就是如此的喜欢着你的,知道你只把我当成替身的时候,我的心很疼疼的,像是要炸点开了一样,让我恨不得把它剖出来,让我不要再这么疼。
即使我们没有一个愉快的开始,可我们未必不能有一个美满的未来,别因为这份糟糕的开头,就将我们的未来抹杀掉,好吗?”
周宝珠没有感觉到任何的感动,她只是觉得好笑,一个明目张胆的把自己当成替身的人,却在这里说着被人当成替身时的苦闷。
记得以往他总是那般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自己,冷傲的让自己不要多想,要守本分,那时的自己绝对称得上是一句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可以说是卑微到尘埃里了。
可是那时他却没有任何的动容,只有更多的理所应当。甚至在自己的白月光回来之后,都一直默不作声的把她置在一个尴尬的境地。
现在知道了自己是替身的时候,他却突然脱口而出,说已经爱上了自己。这究竟是爱自己,还是爱那份所有物脱离了掌控后的不甘了。
周宝珠如此疑惑着,也就这样问的出来,一脸不解的问道:“你从小就是天之骄子,要什么有什么,柳依依是你唯一没有得到的,如此,你一直惦记着,念念不忘至今。
现在我这个本来在你看来可你已任你呼来喝去的家伙,却突然脱离了你的掌控。所以你不甘愤怒甚至隐隐带着一份尽在掌握之中的心情,纡尊降贵的向我示好,嘴里说着爱,可你的眼睛却不是这么说的。”
周宝珠真的爱过人也被人爱过,所以她更明白那种真正的喜爱着彼此时,光看到对方便忍不住目光盛满了温柔的模样,是怎样的景象。
眼前的人说的再天花乱坠,眼中都带着一抹高傲,那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胸有成竹的表现。
这双眼睛太干净了,干净的如同一面镜子,照映出了人类心中最肮脏的存在,李云洲沉默的侧头,什么话都没说,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他只能狼狈地跑开,惊慌的丢下了一句,“你对我有偏见,我不信我们这两年来的感情,在你心里就一文不值,我想我们都该好好的静一静,之后冷静下来,再继续聊。”
这两年有什么,周宝珠慢慢的起身,用拖把将李云洲的大皮鞋踩出来的鞋印慢慢的拖去,这个房间被装修的很好,一看便知道是用心装修了的。
随处可见的小物件,更证明了这里有人居住,门背后的鞋架上也放着几个一次性的拖鞋,也有周宝珠按照他的鞋码准备好的拖鞋,地更是被拖得明亮干净。
可当李云洲走进这个房间的时候,却没有任何想要去换一次性拖鞋的意思,在干净的白色地板砖上大大的鞋印是这样的明显,可从始至终李云洲都是来去匆匆。
没有哪个人是天生的直男,只是因为他不在意而已,所以才理所应当的忽视。
李云洲离开了画室之后,有些浑浑噩噩的坐在车子上,神思不属的,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慌忙地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一动起来,感觉到硌着身体的画像时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鬼使神差的将其中一幅最像自己的画给收了起来了。
画一打开画里的人静静的眺望着远方,安静的展露着自己的魅力,沉静的定格在了最美好的瞬间。
李云洲看着看着又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滚滚而过,画里的人是那般的美好,充满讽刺的美好啊!
又哭又笑心情波动极大,手脚都一阵又一阵发软的李云洲狼狈的软倒在驾驶座上。
就这样仿佛死了一样的死死地盯着这幅画,直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这才回过神来,拿起了手机,原来是柳依依的电话。
李云洲现在什么都不想管了,谁的电话也不想接,只想一个人好好的安静一会儿,最好与世隔绝的,谁也不能打扰自己。
心里是如此想着的,可是这么多年的追逐让他下意识的便点了接话的按键。
“云洲,我听白秋老师说了你们准备把宝珠的画偷给我,这样不好,算了吧。”柳依依清澈的声线缓缓的传来。
还未等李云洲反应过来呢,另一道声音已然气急败坏地跟着反驳着说道:“依依,这些年你卖画的钱,全部都捐去做慈善了,这次更是准备花大价钱让有心脏病的小女孩动手术。
只要赢了这场大赛,你的名气就更上一层楼了,你看那个周宝珠一天天的死气沉沉的,像是谁都欠了她一样。
这些年更是放下了画笔,可见她已经放下了对于艺术的追求,如此不如干脆拿来帮帮你,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要是你过意不去,之后咱们也可以再弥补她的,那些画放在她那儿,就真的只是放着了,在你这儿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帮助更多的人呐!”
白秋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柳依依皱了皱眉头,有心想要反驳。
可对方已然强势的把手机拿了过去,对这头的李云洲下了战帖的说道:“我知道你就是个伪君子,你所追逐的就是这一张漂亮的脸蛋而已,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的是依依善良的内心,高洁的灵魂,你等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