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长明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时蓝房间里红玉送的的所有狗尾巴草。
……
锦瑟见时蓝一脸思绪,以为自己想法过于骇人,吓到了时蓝。
连忙在时蓝眼前晃了晃手。
“时蓝,我知道我这个想法有些耸人听闻。不过你听我说啊,这个红玉我虽然只见了一面,但她给我感觉真的很奇怪。她不像之前我听说见过的红玉,反而一时说不出来,像我另外认识的其他人。”
锦瑟眨了眨眼睛,试图说服时蓝,继续循循善诱,找认同感,“你看啊,红玉之前是会酿大梦醉,爱玩狗尾巴草,了解一些的人都知道。但现在这个,天天可着劲儿弄这些,比你之前还造作,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会弄这些似的。一旦过犹不及,就会露出马脚。我觉得,她肯定有问题。”
时蓝不知为何,低着头笑了出来。
锦瑟越说心里越有底,“你别笑啊,我相信你,才只对你说了这事。其他人,我才不会说呢?!我听说,她还诬陷你偷她火灵芝。真的红玉她是那么骄傲一人,绝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我看她根本不敢服用火灵芝,才扯故又来栽赃你。这件事我肯定会调查下去,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来冒充先妖主红玉,我呸!”
时蓝脸色微僵,笑不下去了。
“锦瑟师姐,你很喜欢红玉吗?”
她知道,她问得很是唐突。
如果不是锦瑟,一直给了她这样的错觉。
“呸,我只喜欢师尊。那个红玉,我只是有些欣赏她,觉得她配得上我师尊罢了。”
时蓝点了点头,想起来长明的嘱托。
“锦瑟师姐,如果她不是真的红玉,此事恐怕牵连极深,十分复杂。你要注意安全。”
“听你这样说了,我也觉得她有些可疑。不过,我跟你猜疑的点不同。在我听其他小妖所讲的先妖主红玉的印象里,情天恨海暂且不提,她不是我这样的软骨头,绝不可能接受招安这事。”
……
第二日,容璟与时蓝去往月老府邸。
见时蓝一路沉默寡言,轻飘飘的,似无任何事情要交代。
容璟不知怎么,心下感到几分后悔。
他停了步子,睨了跟在身后始终几步远的时蓝一眼。
示意她跟上。
时蓝垂着眼睛,只盯着脚下的路,没有接收到容璟眼神传递的信号。
容璟眯起眼睛,眼光如薄刀。
忍不住又去刺她。
“还没正式和离,就急着跟我保持这样的距离。是怕那个叫长明的瞧见了,心里生堵?我听说,他在外立了功,天帝猪油蒙了心,前几日竟还找我商议,等他回来了,准备再给他封个王。仙界几乎所有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你是不是心里很得意?我是不是该提前恭喜你,你离了我,也能谋个好嫁处?”
“长明只是时蓝的朋友。”时蓝慢吞吞地抬起头,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淡定,“是时蓝该提前恭喜师尊马上迎来三婚之喜。”
“你?!”
“嗯,说起来,师尊一婚跟三婚都是同一个人,是我唐突多余了。”
“哼。”
容璟一拂衣袖,显然被她气得不轻。
……
月老看着一脸木的时蓝,跟一脸黑的容璟。
心里咯噔一声。
月老还记着时蓝这个女娃之前送了他满满当当礼物的事,内心好感,赶紧把她拉到一旁。
语重心长。
“时蓝仙子,我都听说了,姻缘不易,你们怎可如此冲动啊!是我教你的画饼,没有画好吗?”
“月老,之前你不是也说过,三生姻缘石上原本就不是我跟师尊的名字吗?”时蓝摇了摇头,胡乱解释一气,“月老,我尽力了。但师尊他好像不吃画饼那一套。你也知道,先妖主红玉回来了。”
“三生石?”月老神情讳莫如深,叹了一口气,“罢了,都是孽。”
月老把时蓝拉到容璟面前。
“容璟仙尊,时蓝仙子,和离这事现如今生了些变故。你们想要彻底和离,得经历人间三世冷静期的考验。待三世都成亲又成功和离了,你们这姻缘,才能彻底解除。”
第33章 青楼 唱曲儿。
醉梦阁。
临渊国最为繁华的青楼。
灯火通明,万媚千娇,被翻红浪,满阁生艳。
空气中无时无刻不在流动着暧昧与颓靡。
在这样的气息中,时蓝无疑是个例外。
时蓝一头青丝,只用一枚发簪松松半挽起来。
如果有人留心看,会发现发簪顶部有一朵小小的凤仙花。
着一袭式样简单清爽的红裙。
时蓝游走其间。
无论碰到眼含春色浪荡寻乐的公子,还是香肩半敞酥/胸微露的姑娘,时蓝都不扭捏。
冲他们短促一笑。
算打招呼。
她举止坦然,所有人也都对她印象极好。
但她的目光,却从不在谁脸上多作停留。
待走到庭院尽头,时蓝才顿了步子。
慢吞吞地靠在门边,时蓝嘴角牵起淡淡笑意。
“秦妈好。”
时蓝声线本不算娇,但她唤得又软又甜。
“姑娘好呀。”秦妈说话的时候习惯性拖着腔儿,眼角眉梢都染着笑。
又探了探脖子,确定时蓝身后再无他人后,秦妈面上露出疑惑,“诶,时蓝姑娘,今儿怎么只有你,怎么没见平日跟你一起的琴师先生呢?”
在她的印象中,那位长得好看的琴师,平日里,虽然温和,但却寡言。
他不怎么爱跟她们搭腔说话,却总是与时蓝形影不离。
时蓝叹了一口气,“他受了风寒,身体不适。您也知道,他腿脚一向也不大利索,再多过来一趟,也不方便。我出门的时候,他已经歇下了。”
很快,时蓝敛了忧色,换作一副热络面孔,“您这儿我已经熟得紧,秦妈从来也不把我当外人,这回我就不凑趣自个儿来了。”
“姑娘说的什么客套话,秦妈我稀罕姑娘稀罕得要紧……”
时蓝笑意漾开了些,“秦妈……”
话里的气氛掐到位了,秦妈顺势握住时蓝的手。
“姑娘真是招人疼。”
这个被时蓝唤作秦妈的人,大约四五十岁,瓜子脸瑞凤眼,一脸精明相。
是这家青楼的老鸨,也算明面上的老板。
秦妈感觉到时蓝一双白嫩小手玉指纤软、柔滑细腻,她刚才几乎都握不住。
不由得目光飘忽,开始走神。
秦妈掏出碎银,掂了掂,才咬了咬牙,放在时蓝手心。
“姑娘,这是你上个月唱曲儿的工钱。”秦妈扯着笑,“你也知道,我们这醉梦阁看着热闹,但近来生意不好,情况大不如前了。我呀,到处都要打点周转,这白头发啊,一夜间都生出来好些根。这工钱我结迟了些时日,姑娘你莫恼啊。”
秦妈脸上挂着谄媚惯了的笑。
眼角微微起了细褶,早先涂的粉便跟着一道浮了起来。
时蓝眨了眨眼睛,不动声色抽出手,拢了拢额前碎发,“秦妈让我不要客套,怎么自己倒跟我见外了?全靠秦妈给我们一口饭吃,我们才能养活自己,苟活到现在。这恩情,我一直记着。”
平日,时蓝与秦妈口里那位琴师,靠在醉梦阁里逢单的日子里,一个唱曲儿,一个弹琴,挣取碎银,温饱肚子。
时蓝很有眼色地把手里的碎银分了一半,塞到秦妈手中。
秦妈假意推脱了两下,便也不再僵持,收下了。
起心动念。
秦妈又一次想到了压在心头多时的事儿。
欲言又止。
抬起眼皮子,细细打量起了时蓝。
——美得真打眼。
她眼里的时蓝,不似阁里其他女子一般,眼里随时随地盛着讨好男人的妩媚风情。
却依然挡不住她整个人艳丽生光。
朦胧灯光下,时蓝就像一朵极精巧娇媚的蔷薇,连面上的阴影沟壑,都同样美到骇人。
不自知的妩媚,才更是妩媚动人。
越看时蓝这姑娘,越让她越觉得人长得又美,性子又乖顺懂事。
……越让她觉得喜欢。
时蓝是个特别的人,让她感到十分省心。
见过这么多女子,阅历与经验让她笃定,时蓝骨子里便很本分,不像她阁里那些被她一把手尽心捧出来的姑娘。
那些姑娘,只要得了有头有脸的恩客一点儿宠,便急不可耐暴露了本性。
眼睛长在了脑门上。
不是背着她偷偷攒私房钱,便是在恩客面前装乖卖惨,撺掇恩客给她甩脸,处处找她的麻烦。
秦妈干巴巴一笑,“时蓝姑娘,你还记得不?打从第一回 见面,我便看出你是一个极好的花魁苗子,可你当时呀,无论我好说歹说,你偏只肯来我这醉梦阁唱曲儿。我只当姑娘那时人小,脸皮薄。眼瞧着,这两年时间已经过了,时蓝姑娘出落得愈发水灵。这阁里的风月事儿啊,姑娘也见得不少了。不怕姑娘笑话,我这心啊又时时挂着姑娘,委实抓挠得紧。不知时蓝姑娘现在有没有改变心意,愿意来我阁里挂个牌?”
秦妈一脸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只要时蓝姑娘点个头,我保证不出三月,时蓝姑娘稳当阁里的花魁。”
时蓝摇了摇头,表情并不强硬,语气却很笃定,“谢谢秦妈,我们还是来唱曲儿弹琴吧。这花魁,我不够格,也做不好。”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秦妈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后,自己也感到诧异与后悔。
明明是时蓝有求于自己,自己给了她们一口饭吃。
为何,她心中始终觉得,粗布素裙的时蓝气质高华,就是要高她一等呢?
秦妈摇了摇头,还不待时蓝解释,赶紧掐了自己一把,道了抱歉,“瞧我,年纪大了,净说浑话,惹姑娘嫌了。时蓝姑娘怎么会看不起我们呢?时蓝姑娘与我阁里的姑娘处得这般好,她们送你穿过的衣裙,你从不嫌弃,我听她们说,你也常常做些首饰送她们。”
话里的态度十分真诚。
时蓝点头,笑了笑,“我从未看不起姐妹们,也感激姐妹们并未轻视我。我做不得这花魁,是我自己不够好,我有自知之明。还有,他身体不好,我要是在醉梦阁挂牌长住,始终照顾他不便,请秦妈谅解。”
秦妈长叹了一口气,再是不甘心,也只能揭过这事,暂时不提了。
时蓝的话,她并不怀疑。
虽然时蓝总是神思清明,视周遭一切若无物的样子。
但她说了,那是她性格给人的错觉。
说到底,都是讨生活的可怜人,谁又会清高到真的看不起谁呢?
只要钱到位,平日那些个“大腿一坐、小手一摸”的淫词艳调,她不是一样唱得麻麻溜溜儿?
秦妈突然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掩面咳了一声,“时蓝姑娘,还有件事,恐怕还要麻烦你。”
时蓝:“嗯?”
秦妈:“今晚上,我们这醉梦阁临时来了位贵客,点名儿要听曲儿。我知道,今日是双数,按理不是你唱的日子,琴师先生人也不在,多少难为了你。但醉梦阁什么底儿你再清楚不过,我们一时半会儿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人。”
事情本不是什么大事儿。
但时蓝想起自己走前,只给琴师留下纸条,说自己出门讨薪去了,一个钟头便归。
脸上露出纠结。
秦妈察言观色,立马掏出一锭银子,塞到时蓝手里。
“时蓝姑娘莫要担心,琴师先生那儿,我派人去知会一声,再请个大夫,好好给他看看。至于贵人,他事多,听曲儿最多也就耽误半个钟头,不会多误姑娘的事儿。”
时蓝推辞不得,只有应下。
……
事实证明,听曲确实不耗时间,秦妈掐头去尾的唱曲儿前的准备,倒把时蓝折腾得够呛。
时蓝被带去沐浴,香气薰得整个人头晕。
又换上了新的衣裙,连打了十几个呵欠后。
才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贵人。
贵人墨发高束,身材颀长。端的是一张风流俊逸且贵气的脸,眉骨清晰,眸若点漆,鼻梁高挺,唇如水色。
但一开口,就掉价了。
“我是不是在哪儿看过你?”
时蓝听到贵人这样问自己。
时蓝抬起眸子,心里翻了一记白眼,面上却拿捏了一个标准笑意,“贵人觉得小女面善,是小女的的福气。贵人想听什么曲儿?”
见时蓝一如风月场里的女子一般谄媚,贵人眼眸沉寂了些。
他感到乏味,扣了扣桌席,才想起来此行来意。
“没有琴师,你也能唱么?平日你什么唱得多,便挑什么唱吧。”
时蓝点了点头。
心里想着贵人来醉梦阁消费,心情一好,说不定便会给秦妈砸下重金。
时蓝内心一振,从善如流唱起了《十八摸》。
贵人瞧着时蓝那张虽艳丽却清华的脸面不改色地唱着“大腿一坐、小手一摸。”
脸彻底黑了。
贵人嘴角半扯不扯,“你只会这些靡靡之音?”
时蓝了然。
早说嘛。
“专心投水浒,回首望天/朝。凉夜迢迢,莫误了俺武陵年少……”
别有腔调的曲音响起。
“你一个醉梦阁的姑娘,竟然还会唱《林冲夜奔》?”贵人脸上神情古怪极了,“跨度这么大?”
时蓝迎着贵人目光,不闪不避,不卑不亢。
“惭愧惭愧,好说好说。”
第34章 小惩 埋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