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延不受控地往后退了退,生怕自己也被掀翻摔出去。其他人精神紧绷起来,也再没有露出痴迷的眼神,举止间透出点防备与谨慎。
“这就对了。我不喜欢刚才那种眼神,再敢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就把你们的眼珠子一颗颗挖出来。听懂了吗?”宁夏语调缓缓的,没隐含情绪也没动怒,可听在那些人的耳朵里却跟魔鬼的声音差不离了,一个个讷讷应声。
被掀翻砸在地上的涂霜月脑袋瓜都嗡嗡的。长这么大他就没受过这种委屈,那无形的一巴掌扇得他半边脸都在痛,甚至感觉整张脸都麻了。
痛还不是最主要的,关键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了这么大的丑,他的面子与自尊心都使得他无法咽下这口气。涂霜月嘶着冷气从地上爬起来,这回没有贸然上前了,离得远远的闭了嘴。
瞧着涂霜月渐渐肿起来的左脸,宁夏心里舒坦了不少,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唇角掀了掀:“你们是来交易的?”
众人没应声,用目光去看后头的涂霜月。这队伍的主事人是涂霜月,理应他来回话。换做以前涂霜月肯定侃侃而谈,而现在他正模样狼狈,巴不得躲在人群中谁也瞧不见。偏偏大伙儿自觉往旁边站了站,露出他的人影。
“……是。”涂霜月忍着痛回了句,嘴巴一张就牵动半张脸都在作痛,只能长话短说道:“以血换物,我们都是自愿来的。这回还带来一个礼物,进献给亲王殿下。”
“哦,什么礼物?”宁夏表现得很有兴趣,懒洋洋地换了只手撑着下巴。
涂霜月让她稍等,又跟老管家说礼物就放在一口大箱子里。但那箱子太沉,就搁在大门口没能抬进来。得到宁夏的示意,老管家离开了一会儿,单手就将那口箱子拎进来了,稳稳当当放在大厅里,问宁夏是否需要打开瞧瞧。
宁夏瞧了那箱子一眼,颔首道:“打开吧。这么神秘,我倒是要看看送来的是什么礼物?”
根本没用到涂霜月递过去的钥匙,老管家直接上手将箱子上的锁捏变了形,而后掀开盖子。里面装的不是死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被绳子绑成了一个粽子,头发有些长,额前的碎发更是遮了眼,让人瞧不清长什么样。唯一看得出来的便是瘦弱,那被绳结反绑在背后的双手勒出几道青紫的印记,从衣袖中露出的手腕跟竹子般,没有一点肉感。
“把头抬起来。”看见里面装的是个人,宁夏并没有露出诧异的神色。
早在箱子被抬进来时,她就知道里面装的是活物了。因为吸血鬼听觉灵敏,尽管传出的呼吸声比较微弱,可她就是知道箱子里是什么东西。说是人不算准确,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含有吸血鬼血脉的半人半血族。
宁夏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让他抬起头来。但他没有丝毫反应,不知是睡了过去还是不愿搭理。
本想说算了,站在后头的涂霜月却上前几步走到箱子前,一脚踹在箱子上,将箱子踹得发出砰的一声。而后蹲下身,粗暴地扯住被绑住那人的头发,将他连拉带拽地弄出了箱子,迫使他抬起了头。
宁夏的目光一下就撞进了那双异色瞳当中。这人瞧着年纪还小,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五官无可挑剔的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特别漂亮。左眼是常人那种黑色,右眼却是红色的,跟闪耀的红宝石一样。
就是眼中没什么情绪,被涂霜月这样粗暴地扯住头发拉拽也没有皱眉,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
“亲王殿下,这就是我们送上来的礼物。不知道您喜欢吗?”见宁夏已经瞧过了,涂霜月唰的就松了手,那模样要多嫌弃有多嫌弃,任由少年撞在地上。
吸血鬼之间的等级秩序可比人类社会森严多了,越是血脉纯粹的吸血鬼,越是看不起那些血脉不纯的劣等吸血鬼,时常将他们当作取乐的玩物。吸血鬼与人结合诞下的子嗣,那更是不可能在吸血鬼群体中立足。
偏生不巧,涂霜月带来的这个所谓“礼物”就是吸血鬼与人结合生下的产物,还是一只劣等吸血鬼与涂家的小姐——也就是涂霜月的小姑苟合生下的。
无媒而合可不就是苟合?涂家根本不承认这孩子的身份,还将犯下大错并给家族抹黑的涂家小姐悄无声息处理掉了。那只与涂家小姐相爱的吸血鬼被研究所捉了去,也没能熬过多久就成了一抔黄土。
本来这孩子也是要一起处理掉的,可是一向疼爱涂家小姐的涂老太太死活不肯,坚决要把孩子养在身边。众人拗不过,只能同意。
涂老太太是涂小姐的母亲,女儿死后她就把一腔的爱意倾注到了女儿的孩子身上,并给他取名叫涂霖。尽管涂家其他人对涂霖并不好,但在涂老太太的庇护下,涂霖还是顺利长大了。
涂家对外宣称他是收养的弃子,并不愿将他的名字载入族谱。涂霖没有怨言,一直陪伴在涂老太太的身边。直至前两年,他体内另一半吸血鬼的血脉逐渐苏醒,他的外形开始发生变化。
首先便是一只眼睛由原来的黑色转为血红色,嘴里不受控地长出了两颗小尖牙,就连容貌也越发艳丽,漂亮得不似男人。
涂老太太第一次见到涂霖这副样子就被吓晕了过去,醒来后知道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无法接受,一直指着他骂怪物,让人把他赶出去。
涂家的人喜闻乐见,涂霜月更是幸灾乐祸。从小他就不喜欢这个有点亲缘关系的弟弟,为人沉默不爱说话,阴郁又孤僻,因而经常领着人欺负他。
长大后他看涂霖就更不顺眼了,因为涂霖那张脸长开后愈加俊美,走在路上哪怕是面无表情,也能吸引诸多回头的视线。这无疑抢了涂霜月的风头,这种事他是不能忍受的。
以前尚且有涂老太太在上头压着,有些事涂霜月不好做得明目张胆。如今涂老太太脑子终于清醒了,知道那就是个吸血鬼与人结合生下的怪物,涂霜月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他招呼人绑了涂霖压到涂老太太跟前,涂老太太被吓得差点撅过去,让他赶紧把这怪物弄走。
涂霜月可太知道怎么做才能精准戳中别人的伤疤了。他刻意将涂霖往前推了几步,又将一把尖刀塞到涂老太太的手中,告诉她怪物的弱点在眼睛。只要眼睛瞎了,他就没有威胁了。
涂老太太信以为真,握着刀不管不顾就往涂霖的眼球上扎。涂霖根本就没有动,也没有躲闪,任由刀尖扎进自己的眼睛,向来波澜不惊的面庞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情绪。可惜涂老太太只顾着害怕,压根没有心思去分辨。
那只血红色的眼睛被生生剜了下来,温热的鲜血流淌下来遮了少年的半张脸。明明是一副可怕的场景,涂老太太却似乎瞧不见,只把涂霜月当作依靠,抖着手问他,这样自己就安全了吗?
难得能够看到涂霖露出点情绪,涂霜月恶趣味地回答说不够,握着涂老太太的手,支使着涂老太太亲自将涂霖嘴里那两颗冒出的尖牙就这么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