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嘉望着窗外,对彭举说:“大清已经亡了八年,法兰西距离中华有万里之遥。但是依旧有人的心里留着辫子,脚上缠着裹脚布,不断为腐朽的王朝招魂呐喊,唉,你要做好准备,未来开启民智之路很难啊。”
“嗯,我会的。”彭举刚应了一声,就被林秀宁狠狠飞过一记眼刀。
林秀宁又几次挑衅,都被刘嘉反击。
最后她恨恨道:“小门小户也就只剩下牙尖嘴利!”
“战败国总要找点理由,证明自己失败并非自己无能。战胜国只要笑着看败犬离场就行了。”
林秀宁气得想当场与刘嘉展开肉搏战,不远处正与人谈笑风生的顾宗华忽然抬起头,向她看了一眼,眼神里充满警告。
“哼,这餐厅里的东西太难吃了,我先回去了!”林秀宁气冲冲地甩下餐巾,大步向外走,路过刘嘉桌子的时候,胳膊用力一甩,袖子上的丝带勾住点心架。
随着她的脚步,点心架直直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点心滚了一地,奶油粘在地板上。
“啊!”彭举马上慌张地蹲下来,去捡落在地上的东西。
“你坐着,让服务生来处理。”刘嘉拉起他。
彭举看着地上的三明治、柠檬挞、樱桃奶油酥皮蛋糕,声音里满是无奈:“我本来还想留着带回去给同学们尝尝的。”
林秀宁哼一声:“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带回去。你喜欢就再点一份,我出钱。”
声音惊动了顾宗华,他一眼就看见是自己作妖的表妹将点心架勾到了地上,并没有道歉,就这么昂首阔步的就这么走了。
顾宗华忙过来,向刘嘉和彭举道歉。
刘嘉淡然一笑:“没什么,要照顾这样的表妹,也很辛苦吧,她也是来做生意的吗?这样会不会把客户吓跑?”
顾宗华的眉宇间透着一股淡淡的倦意:“她要去维也纳美术学院读书,我姨父姨母拜托我把她送到学校。”
好家伙……刘嘉听到维也纳美术学院这七个字,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就是这家学院,死活不同意给某个奥地利男人发录取通知书,十九年后,这个落榜生的名字响遍全世界。
见刘嘉表情有变,顾宗华问道:“怎么,这学校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这学校特别好,令表妹能考上,真不容易啊,哈哈。”
顾宗华不仅赔了刘嘉这一桌的点心,还额外给四等舱里的学生们一人点了一份:“让大家都尝尝,以后到了法国,再比较一下哪里的更好吃。”
在一旁的年轻姑娘们小声议论:
“顾先生真是好善良,表兄妹俩完全是两种人。”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要是能嫁给他,我做妾都愿意。”
……
这边和乐融融,花痴小心思乱飞。
另外一边的气氛则忽然变得紧张。
起爆点是在法华工的问题,一战时,中国出了十四万华工,说是不参与战争,但他们要挖的战壕、要修的工事就在阵地上,甚至就在德国人的眼皮子底下,因此死伤不少。
可是《凡尔赛条约》却把中国当战败国一般,把青岛管辖权从德国转给了日本。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中国人放在眼里。”一个留着胡子的男人气愤不已,连连拍桌。
另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笑道:“远馨兄不必如此生气,洋人没把姓段的放在眼里,见到你还是毕恭毕敬的,谁敢瞧不起你呀。”
“他们见着顾少川,还不是很客气!那又怎么样!他在巴黎和会上说了那么多,有谁听吗!硬撑着不签字,有什么用!”
“嗐,你管什么国家兴亡,反正来来回回变换大王旗,也轮不着你坐龙椅,你只管小民尊严就好。”
“没有国哪有家!”
一时间,剑拔弩张,眼看着要打起来。
刘嘉起身过去朗声道:
“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哭不死董卓。
两位中国人对吵,吵来吵去,也吵不死列强。
卢先生既然认为个人强就好,那就发展自身,冯先生认为个人要靠国家,那就想办法开启民智。如守常先生所办的《新青年》,就是在做实事。”
“刘小姐说得对。”顾宗华也跟着出声。
那两人原本也没想真动手,只是杠着杠着都下不去了,现在眼见着有台阶,赶紧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混过去。
一场纠纷消弥于无形,各自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