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因轻叹，“剑仙有此问，是不觉得自己有错。”
秦千看他，“我一心为天下，何错之有？为何到头来，我做的一切都成了罪行？”
云因怜悯地注视着这个把自己困在无回谷的男人，从认识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类似于茫然的神色。
“阿弥陀佛，若要问贫僧，施主的错在于将自己看得太高。”
“高？”秦千重复了一遍，他不明白。
云因微笑，“天地有灵，万物有情，施主，在此枯坐是不会明白的。”
“那，我该如何？”
云因从袖中取出一物，赫然是一部“手机”。他点开《回山的诱惑2.0》，对秦千道：“此物已被贫僧设下幻法，老衲说得再多，也不如施主亲身领会。”
秦千皱眉，“怎么领会？”
“施主会失去属于‘剑仙’的一切，化身入魔之人，喜其所喜，悲其所悲，轮回不绝，直到施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我明白了。”秦千站起来，“最后一个问题，她……是她吗？”
云因笑而不语。
“罢了。”秦千叹了口气，化作一道流光，投入手机之中。
云因看着手机，默默为自己的老友送行。
“一切可如你所愿？”
听到声音，云因对来“人”合十，“善气。”
光影交织，善气凝身在他身侧，“若不是当年你以佛器引异世之人，助花琼摆脱宿命之苦，恐怕今日之劫没那么容易解除。”
云因谦恭地摇了摇头，“一切都是他们的选择，贫僧不敢居功。”
“选择？我看到千万条生灵涂炭的歧路，他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
“阿弥陀佛，不管是我们，还是他们，都在不停地做着选择。”
不过，
云因望向高处，满目都是峭壁和风沙，但它们再猖狂，也始终无法挡住那一线天光。
——正文完——
第六十四章
1.插柳成荫
花琼在妖族聚居的小镇里找到了霓枕彩——这个地方是她亲自跑去问了十二澜宗主才知道的。
花琼找到霓枕彩的时候，她正倚着柳树，目光缥缈地望着河流的尽头。
“霓老板，”花琼走到她身边，“怎么不回去呢？”
霓枕彩吸了一口烟，轻轻摇头，“你走吧。”
花琼折下一条柳枝，递给她，“你看，这柳枝。”
柳枝的叶片已经发黄，秋天了，它也将脱下一身累赘的黄叶，独自忍耐苦寒。霓枕彩接过柳枝，想到自己，目光不禁黯然。
“折下的柳枝，回不到柳树梢。”花琼道：“你可以拿它做鞭子，那么它就会成为鞭子，被仇恨驱动的鞭子，不再是与风共舞的柳枝。”
霓枕彩抬头看她。
花琼微微一笑，指了指河岸，“但是你也可以把它插到土里，那么到了明年春天，它就会长成新的柳树，自在地享受微风和河水。”
霓枕彩握着的柳枝的手在颤抖。
花琼拉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起把柳枝插到泥土里面。柳枝飞快地生根、抽芽，转眼间就长成一棵风姿俊秀的柳树。
“现在，我们让它忘记仇恨，为自己而活，好不好？”
霓枕彩怔怔地看着柳树，一阵风来，枝叶婆娑。
花琼又道：“小宇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他说他不怪你——不过，你要是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往后店里给我们打个五折如何？”
霓枕彩沉默了许久，突然低头一笑，“……想得美。”
2.没用的阿青
距离《回山的诱惑2.0》正式开服已经过了大半年，这款游戏凭借精美的画风和智能的NPC，成功站稳了跟脚。今日，一个萌新在论坛里发帖提问——
《为什么我的阿青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楼主一只麻袋
如题，好不容易抽到一个英雄，前期都很好用，可在干boss的时候，他就不见了！我以为是bug，退出重来了一次，结果他又不见了！直到我躺在冰凉的地上，还剩最后一滴血时，这货又突然跳出来，一脸懵逼地看着我。
我真的有被气到，就想问问各位老哥老姐，这游戏的英雄都这么坑爹的吗？
1楼：沙发
2楼：上回这么想笑，还是在上回
3楼：惨·楼主·惨
4楼：阿青就是大佬的玩具，咱们平民就老老实实氪个大师兄吧，体验感直线上升。至于其他人，真的很难不被坑死。
5楼 [楼主]：可是，玉弦宗其他的男人都长得有点偏俊秀，楼主喜欢俊朗的，比如阿青。
6楼：以后等级高了，开了其他宗门就能挑了，现在楼主还是忍忍吧。我就直接说了，阿青就一垃圾！
7楼：楼上，我不赞成。阿青明明十项全能，除了不能干boss，其他样样都会。
8楼：不能干boss的英雄可还行。要不是为了干boss，我要这英雄有何用？
9楼 [楼主]：为啥会这样，萌新不理解。顺便，除了大师兄，玉弦宗还有其他可以用的人吗？
10楼：那可太多了，抽到赵灵宇，配一只琼妹，直接起飞。
11楼：楼上别坑人，起什么飞，鸡飞狗跳的飞吗？笑死，上回用他们两个开局，直接被NPC赶出家门。
12楼：如果能抽到瑶枝的话，阿青是不是就不跑了？
13楼：瑶枝是谁？
14楼：阿青的心上人。呸了呸了，玩个游戏还要吃狗粮。
15楼：并不能，我试过，阿青会把瑶枝一起拐跑。
……
56楼 [楼主]：刚刚去看了攻略，震惊我全家，原来玉弦宗角色都那么惨的吗？嘤嘤嘤，我不要其他宗门的角色了，我就要玉弦宗的！
57楼：嗐，爱大师兄人在此。大师兄真的太惨了，从小被拐走囚禁，被检测出天赋后又被选为邪宗圣子——那种明天就祭天的圣子。要是玩过他的副本你们就知道了，他之前都不会说话。
58楼：知道我姐皎蝶为什么是渣男渣女毁灭机器吗？因为人家有一对渣父母，从小就被各种白莲和绿茶的套路熏陶。推荐大家去玩一下她的副本，很有教育意义。
59楼：也不全是吧？楼主忘了你的阿青吗？
60楼：出身富贵，有妹有房，阿青，人生赢家。
61楼[楼主]：……楼主突然觉得，美强惨更符合我的胃口。决定了，就氪大师兄了！
62楼：阿青玩家减一，和平的一天
……
103楼：更新了兄弟们，又出新副本了！借楼求个会说话会骚操作的大佬组队！
……
3.霸道总裁爱上我
恋傲天，三十一岁，靠《回山的诱惑2.0》成功进入某财富榜前十。修炼有成，生活愉快，好友虽然隔着一个世界，但手机视频非常方便。
然而，最近，恋总有个小小的烦恼。
“老牛吃嫩草？”恋傲天指了指自己吹弹可破的肌肤，不敢置信地问秘书小姐，“这叫老牛？谁说的？快给我叉出去！”
秘书小姐扶了扶眼睛，指出，“您昨日是不是跟解先生一起回去的？”
恋傲天的声音瞬间迟疑，“是，但这有什么关系吗？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秘书小姐叹气道：“大概是被人看见了。大家工作有压力，传点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也是解压的一种方式。”
“捕风捉影？”恋傲天琢磨了一下，拍板道：“今天就把解觅提到我这里做助理，让那些人都看清楚了！”
“可是，”秘书小姐无奈道，“技术部缺不了他，真这么干了，那边说不定要闹起来。”
“这好办，”恋傲天道：“他上午来我这里，下午回技术部。反正那群人不是说大早上没灵感么？行了，就这么定了！”
下午，解觅就出现在恋总裁的办公室里。
恋傲天挑剔地打量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这小混蛋居然人模狗样的，难怪别人要八卦他。
解觅，二十七岁，名校毕业，技术部一把手，可称“年少有为”。
“知道自己来干嘛的吧？”
他点头，“做你的助理。”
恋傲天一噎，见他这么自觉，一肚子话都不好说出来了。当年打架的时候，没觉得他是个这么乖巧的人啊？后来一起寻找修真界的线索，两人也时常斗嘴斗得不可开交。怎么，男大十八变？
“……算了，跟我去公司走走。”
“好的。”
解觅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镜片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至于是谁传的谣言，这件事就不用告诉她了。
4.人仙
周氏有薄田，无子，贫甚。其女姣好，能书。一日凭窗而坐，默然良久，乃破指，血书曰：“人道迩，仙道远”。遁入群山，鸿飞冥冥。其亲以为死，痛之，为衣冠冢，与书共葬。后几十年，有恶兽袭村，啖人不知凡几。至周氏墓，暴毙而亡。村人异之，以为有宝，开墓，棺敛尽消，唯纸书尚存，血色如新。俄而六字盎然旋出，为一彩珠，悬于中空，大如婴孩小拳。珠有异光，三寸之内，非周氏族人不得近。世人以为奇，皆言“人仙”。
——《白河县志》
5.云因
“魔气又变浓了，看来那件事，不能再拖。”
说话之人是一名容色清丽的女子，她穿着青色的麻布衣裳，凭栏望向远方。远处烟雨朦胧，乌压压一片。
“阿弥陀佛，真的非如此不可吗？”
那女子转过身来，笑着看向对面的和尚，“云因，这话可不像是你说的话。”
云因大师，此刻还有一张年轻的脸，他悲天悯人的神情里掺杂着一丝忧虑，“可是，你和剑仙……”
人仙不禁抿嘴微笑，“怎么，连你也听信了外头的传言？老实说，他们讲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当成趣儿来听，还蛮有意思。”
她像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笑容加大，“不止我和剑仙，连你这个出家人都要在这段‘九曲回肠’的爱情里插上一脚呢。”
云因摇头不已，“贫僧想说的是，你和剑仙都是贫僧所看到的天命之人。这补天一事，何不让贫僧来做？”
“天命？”人仙淡了笑意，“天命也不过是人的选择罢了。你我三人之中，唯有我所修之道与灵气最为契合，所以这件事，我当仁不让。”
“不一定只有这个办法，我们可以再想想！降魔锁……”
云因还想说什么，被人仙用一个手势阻止了，“停，到此为止，这件事就此定下，不必再言。”
他冷静下来，轻声念了句佛号，不再言语。
“我走之后，剩下的烂摊子就要你和剑仙多费些心了。”人仙很平静，似乎做出就死决定的人不是她一样，“三族的成见根深蒂固，虽然他们畏惧你我威势暂且言和，但若不从根源处化解，总有一天会重燃战火。”
“贫僧省得。”
“还有剑仙，他那个性子容易走上邪路，也要你多看顾了。”
“……好。”
“那么，”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其他的也没什么了，替我跟秦兄道声别吧。”
她笑了笑，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掠向九霄之外。天空霎时亮极，如烈日当空。
云因站在栏杆前，看了很久的天，直到华光散去、雨尽雾收也没有离开。
几百年后，云因终于炼成了降魔锁，在锁成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给宝物设了一个阵法：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感受到人仙的灵气，就会无条件地听命于她，哪怕粉身碎骨。
又过了很多年，有一天，剑仙传讯给他：
降魔锁碎了。
6.小话本子
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花琼在山顶捡到了一本古怪的册子。
“上面画的人好眼熟。”她手指一勾，册子跳进手中。
封面上画着两个人，她看了半天，女的和自己有七八分像，男的却见了鬼的像剑仙。
“这是什么？诅咒？剑仙知道我拿他赚灵石的事了？”
面带狐疑，花琼翻开了这本册子。
“咦，真的是剑仙……诶，她也姓花？”
这话本子讲的是，一名叫花昼的女子，小时候家乡被魔龙摧毁，自己则被恰好路过的剑仙救走，进了懿昆宗修行。
“剑仙有这么好心？”花琼恨铁不成钢地道：“一定是他搞的魔龙，你被骗了！”
话本子里的小昼毫无所觉，她在懿昆宗过得非常糟心，因为被长老查出魂魄中带有一丝魔气的气息，导致所有弟子都不待见她。懿昆宗的剑法至刚至阳，跟魔气有沾染的她又学不会，只好天天在宗门混日子。她是个敏感自卑的性子，混到十六岁，整个人都畏畏缩缩，自我怀疑得厉害。
花琼看得很心塞，恨不得跑进去大喊，“你给我支棱起来！”奈何她跑不进去，只好憋住气，忍着读下去。
有一次，同门欺辱小昼，恰好被剑仙遇上，剑仙呵斥了他们。小昼瞬间春心萌动，对剑仙动了心。从此后，两人在各种地方偶遇，小昼愈发痴迷，奈何剑仙始终若即若离。小昼不敢道出自己的心思，只好独自伤神。后来，在宗门大比上，小昼被刻意针对，受了重伤。剑仙从她对手的必杀之招里救下了她，然后冷漠地看着她，说道：“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太让我失望了。”
花琼露出了异世界表情包“地铁爷爷看手机”的同款表情，痛苦又迷惑地瞪着话本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