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灰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岚音，似乎在竭尽全力的理解岚音所说的话的含义。
片刻后，他缓慢的点点头，又飞快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那天我看见她们欺负姐姐了……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小灰像是情绪十分低落，他垂着眼睛望着地面，小奶音也变得有气无力：“还好后来大哥哥来救姐姐了……不过后来大哥哥好像把我忘掉了……不过没关系哒，我自己跑出来了。”
“后来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姐姐。我会很努力的修炼的，我以后……一定可以保护姐姐哒！姐姐能不能不要嫌弃我……”小灰伸出小手重新拉住岚音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道。
岚音看着灰头土脸的小灰，心头不由得一软，她捏了捏小灰肉肉的爪子，细声道：“姐姐不会嫌弃你的……小灰，你是不是受伤了？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岚音担忧地看着小灰一会儿，开始有些苦恼。凌修殿如今被玉清真人用屏障与外界隔绝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找不了人来帮小灰治愈伤势……
不过，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小灰看着为难的岚音，后脑勺的耳朵又耷拉了几分。片刻后，他眨眨眼，用力地摇了摇头，以至于脑勺后面的兔耳朵被他摇得一甩一甩的，他红着脸小声道：“不疼……不疼哒……只是耳朵收不起来了。”
“右耳被人折断了，是吗？”岚音仔细盯着小灰，刚才小灰扭头的时候她看见了他泛红的耳朵。
小灰明显被岚音说的话一惊，左耳朵立起来了，只是右耳仍然耷拉着。他委屈地望着岚音，支吾了半晌，没挤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岚音看着小灰的神情，心中一痛。她牵起小灰的手就往殿内走去。
回到殿内，岚音将小灰带到床榻上，随后她点燃了床边的蜡烛。
小灰垂着头不安地坐在床榻上，看着岚音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的脸。
岚音坐到床榻边，用手小心地捧起小灰被折断的右耳，细细地察看着。
小灰的被扯断的右耳已经软塌的不成样子，耳根还隐隐泛红，看起来是被人故意扯断的。
片刻后她皱着眉问道：“是谁把你的耳朵折断的，怎的如此狠心。是顾盼她们吗？”
小灰闻声抬起头来，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岚音，摇摇头小声答道：“不是的，是一个戴面具的姐姐。”
说着，他垂下头努力回忆着：“当时……她问了我一个问题。她问我姐姐你去哪里了。可似……她看起来好凶。我不想告诉她……然后她就……她就……唔……”
小灰越说越激动，说到委屈处，不小心牵动了耳根的伤口，一时间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她见你怎么也不肯说，发起怒来，一把拎起你的耳朵把你往远处狠狠地一扔。”岚音叹了口气，缓缓地街上了。
小灰咬着牙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来是月瑶。”岚音嗤笑一声，月瑶的作风她真的是太熟悉了。只要有人让她不顺心了，她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她……是姐姐的朋友吗？她好凶……比姐姐凶多了。”小灰望着岚音不解地问道。
岚音避过小灰受伤的右耳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缓声答道：“如果我有这样的朋友，那可真是太不幸了。”
小灰闻言才安心的点了点头，努力地“嗯”了一声。
岚音看着小灰用力点头的小脑袋，心中隐隐泛起酸涩。余光忽然瞥到刚才被她搁置在木桌上的那把小短刀。
她实在是不忍见小灰如今这么难受的样子，而且小灰的右耳被折断，确实是因为她。
解百毒，治百病的心头血。要治愈区区一只折断的兔耳倒不是难事。
一旁的小灰见岚音久久不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桌上那把泛着冷光的小短刀。
“小灰，你在床上休息一会儿。姐姐……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耳朵。”岚音回过神来，摸了摸小灰的脑袋，安抚道。
说完，岚音站起身，欲朝着小木桌走去。
怎知刚迈出一小步，就被身后那只小小的爪子再次抓住了衣摆。
她回过头，就看见小灰那近乎坚定的目光。
小灰非常用力地摇了摇头，以至于伤耳被摇的生疼，他也仅仅是咬着牙红了眼眶。他坚决地说道：“不。”
“真的不疼了……”小灰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岚音，“而且姐姐还要救大哥哥的……小灰不能拖后腿。”
“所以……”小灰认真地思索了一阵，撸起沾满泥土的袖子，露出一截白白的手腕，认真地说道：“我修炼了五百年的药草医术，应该能帮上姐姐一点忙。”
第19章
岚音盯着小灰的又胖又白的小胳膊看了半晌, 然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灰圆溜溜的眼睛眨巴了几下，没明白岚音为何忽然被逗笑，他着急又笨拙地从床榻上挪下来, 走到岚音面前, 高举着小胳膊说道：“我……刚才在门外偷听见姐姐你和那个婶婶说话了。”
岚音蹲下身子扶着小灰摇摇晃晃的身子，敲了敲他的脑袋，这兔崽子竟然把玉清真人唤作婶婶，若是被她听见了, 保准要被气死。
小灰却是毫不在意, 一脸认真地解释着：“我不是故意听见的。我只听见了姐姐你说要用自己的血去救大哥哥，但是婶婶好像不同意……”
说到这，小灰垂下头, 小手拉起了岚音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也觉得不太好……”
“所以……”小灰仰起头，看向木桌上仍然安静地放着的小短刀, 把手臂上的袖子又往上一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姐姐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所以大哥哥受了伤, 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唔……虽然我修炼了五百年才勉强修成人形……”
小灰小眉毛一皱，忽然提高音量说道：“但是姐姐你可不能瞧不起我哦！”
岚音又是忍不住一笑, 弯起手指又是往小灰脑门上一敲, 看着小灰捂着脑门“哎哟”一声。她才说道：“姐姐没有瞧不起你, 只是你刚修成人形, 修为浅薄, 如今又受了伤。若是再强行取了你的心头血，那跟直接要你的命有什么区别。你倒是不怕死, 但是我妖女害人的名声在外，若是凌修殿再不明不白的死了一个人, 那我可就真的百口难辩了。”
小灰仔细听着岚音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听完岚音说的这番话，又偏头认真思索了一阵。
良久，他才满脸失落的抬起头，缓慢地“哦”了一声。原本兴奋地竖起来的左耳又无力地耷拉下去。
“那该怎么办呀……”小灰又垂下头，拧着脏兮兮的衣角，急得眼眶都红了。
岚音看见小灰失落的神情，心头一软。她凑上前捏了捏小灰肉乎乎的小脸蛋，轻声问道：“姐姐倒是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方才玉清真人分明在凌修殿外布下了一个无法进也无法出的结界。你是如何进来的？”
小灰拧着衣角的小手先是一顿，随后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眼睛眨了又眨，一脸不解的神情，他小声回道：“什么结界……我没有看见呀？”
“怎么会，我分明亲眼看见玉清真人布下的……”
岚音皱起眉，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她拉着小灰走到门边，指着凌修殿外隐隐笼罩且泛着淡光的结界，问道：“就是这个结界，你看见了吗？”
小灰顺着岚音指的方向望去。片刻后，他认真而缓慢地摇了摇头，答道：“没有……”
“看来，玉清真人的这个结界只是把我困住了。”岚音思索了片刻，轻声道，“那么这一切就好办了。”
岚音蹲下身子，一脸激动地看着小灰，问道：“小灰，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小灰被吓得吸了吸鼻子，揪着岚音衣摆的小手也被吓得缩了一下。但他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嗯！姐姐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小灰一定会尽力……”
岚音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小灰，交代道：“小灰，姐姐现在被婶婶布下的结界困住了。一时半会儿走不出这凌修殿。出了凌修殿一直往东走，你能看见一个叫藏书阁的地方。小灰你能不能去那里，帮我找找，有没有一本叫做《上古异闻录》的典籍？”
这本书岚音印象极深，只因原书的女主就是无意间翻看了这本典籍。才知道了如何取出自己的心头血为墨风治病，最后却也是因为这本书，才导致她心头血流尽而死。只是这些细节，作者在原著里都没有详细的写出来，如今她还得重新翻看一下这本典籍。
小灰听罢用力点了点小脑袋，仰起头认真地回答道：“嗯！我记住了！”
岚音扶着小灰的肩膀，忽然看见小灰沾满泥土又破旧的衣衫，又有些过意不去：“对不起呀小灰。只是如今事态紧急……等你回来，姐姐一定让你好好地洗一趟澡，好好休息一下。”
还有，到时候等她学会了如何取出心头血。那么顾彦之还有小灰的伤都能恢复如初。
小灰却是十分懂事地点点头，焦急地迈着步子就要出门去，最后还回过头对她挥了挥小手，用小奶音大声地喊道：“姐姐别着急！我很快就会回来哒！”
岚音也朝他挥了挥手，就这样看着那小小一团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直到天边隐隐泛起熹微的阳光，她才缓缓走回殿内。
回到殿内，她看了一眼木桌上的那把小短刀，微微敛眸，还是将它收入了怀中。
她坐回床榻边，轻轻打开那被她匆忙盖上的锦盒，里面的龙纹白玉佩已经变得暗淡无光。此刻看上去倒是比寻常的玉佩还要逊色几分。
她咬咬唇，索性合上锦盒不忍再看。
只需再等几日，等小灰取回了典籍，再等她学会了如何取到心头血。
顾彦之就有救了。
如此想着，岚音便躺到床榻上静静思索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就这样，她看着窗外的旭日缓缓升起，又缓缓落下。
凌修殿内也没有侍从，所幸岚音如今的状态倒也不需要进食。
如此，岚音便躺在床榻上等了小灰足足两日。
直到第二日的晚上，小灰还是没有回来。
岚音有些担心，打开殿门瞧了瞧凌修殿通往藏书阁的方向。
路上仍然一片漆黑，半个人影都看不见。
岚音走到屏障的边缘，往外看了看，心中还是担忧。小灰莫不是迷路了吧。
藏书阁离凌修殿不过几里路，除去到藏书阁内寻找典籍的时辰，按理说一日内便能回来。可如今却足足花费了两日。
岚音虽是焦急却也无能为力，只能关上殿门回到殿内，只能内心期盼着小灰能早些回来。
她如此想着，便听见门外隐隐响起了一阵焦躁的敲门声。
岚音心头一喜，匆忙跑到门边，打开殿门，喊道：“小灰，你是不是迷路……”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她硬生生停住了。
门外的人不是小灰。
岚音顿了顿，缓缓将视线挪到来人的脸上。
门外的人也不说话，抹了艳红口脂的唇悄悄弯起，她脸上精致的银质面具在月色下微微泛着冷光。
岚音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这人如此打扮，奇怪得很。
明明戴着一副低调的面具，却偏偏身着一袭明艳又招摇的红衣。
岚音微微皱眉，开口道：“月瑶。”
月瑶知道自己被识破，却也不气恼，只是笑得越发明艳：“岚音，好久不见了。”
岚音也轻轻一笑，抬手就要关上殿门，回道：“不久，一月前在碧河村才见过。如今看见你就浑身难受，麻烦让一下，关一下门。”
“怎么？”月瑶却只是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毫不费力地抵住了门，笑道：“上次在碧河村，你见到的不过是我放下凡间觅食的一魂，如今让你抓去领赏了。姐姐为你牺牲了这么多，好不容易相见了，妹妹也不愿意请姐姐进去喝杯茶么？”
说罢，月瑶脱下脸上精致的面具，伸手拍了拍斗篷上的毛絮，径直走入殿内：“怎么，上次那个痴情的小道士呢？”
岚音眼见着她就要走进殿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咬咬牙回道：“与你何干？”
月瑶却是自顾自走到寝殿的小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笑道：“妹妹真是好手段，才下凡几日光景，如此迅速就结识了一位良人。让我都险些忘了你之前跪在殿下殿前那副可怜的模样了。”
“不过……”月瑶说着，低眉抿了一口茶，“不过妹妹你的这招欲擒故纵怕是使得有点过火了。”
说完，她抿唇低笑一声，眉眼间尽是嘲笑：“殿下如今为我的病愁得焦头烂额，好几回若不是我在他面前提几句你的名号，我都担心他快要把妹妹你给忘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