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时，一发子弹堪堪擦过男人的肩膀，射入怪物头颅，男人旋身一击，偷袭的怪物被重拳击飞，身体重重地砸向墙面的应急灯。
枪声并没有停止，他周身的怪物接连倒下——全是一枪爆头。
弹雨横飞，他抬眼，望向子弹来临的方向。
视线尽头，白衣女孩单膝跪在车顶，握枪的姿势沉稳而标准，那双乌眸凝如星海，灼烈的火焰在星海中跳跃，烨烨生辉，摄魂夺魄。
四目相对，他心头一跳。
像是久封的城墙塌了一角，春风吹了进来，细雨浸润荒城。
这时，楚琛的声音传入耳中：“过来，这里有个门！”
原来是方才怪物砸中应急灯时，原本平整的墙面竟有暗门打开，一眼望进，看不见光。
——然而哪怕是通往地狱，也不比眼下差到哪去。
“走！”
迈入暗门，是没有尽头的狭窄通道。
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感应灯接连亮起，光芒一路延伸，雪白的墙面一尘不染，密集的灯光模糊了阴影，脚步一路往下，如同通往次元空间。
前行中，蓦地，终黎一个踉跄，几乎栽倒，手臂触到了冰凉的肌肤，是女孩扶住了他。
他晃了晃脑袋，世界天旋地转。
“老大？”
沙雨担忧地看着他。
“我——”话还没说完，男人却倏地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重量近乎全压在了女孩身上，把沙雨吓得不轻，“老大，你怎么了！”
“异能消耗过度，同时受了点内伤，死不了。”
楚琛说着搭了把手，分担女孩的压力，道：“我们得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沿着明亮的通道，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仓库。整齐排列的集装箱分割出狭窄的通道，红色指示灯闪烁不定，似乎昭示着什么。
空气中萦绕着诡异的死寂。
地面，干涸的血迹蜿蜒延伸，在电梯门前戛然而止。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应声而开。
腐臭扑面而来，眼前是骇然的血色，苍蝇占领了这个狭窄的空间，震颤的嗡鸣声令人头皮发麻，电梯里躺着一具高度腐烂女尸，残损的面部已经看不出原貌，唯有工作服的身份牌刻着她的身份。
资源管理员朴戊
沙雨捂着鼻子探查了一番，道：“这情况，少说也死了四个月。”
“也就是说，是病毒爆发前？”
“不，”沙雨摇摇头，“她的身体确实有病毒感染后的变异，不过现在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
苏洛洛讶异地挑眉，四个月前就发生了变异，时间上并不符合，更何况，这具尸体身上并没有外伤，这一切都显得反常。
除此之外，朝元集团是元氏的产业，停车场有这么一个通往地下空间的入口——不可能是巧合。
第86章
佣兵们没有贸然进电梯，而是决定在这个仓库修整一番，接二连三的战斗令他们屡屡负伤，不能冒险。
这里空间相当宽阔，苏洛洛足足转了半小时才逛完，除了电梯和方才的通道，这个仓库还有一扇双开的大门不知通往何处，厚重的门板漆涂了A01的符号，但门后被什么东西堵死了，无法推开，恐怕得从另一面下手。
仓库的货架上的储物箱印着元氏制药的logo，里面的很多药材和化学药品，她并不陌生——大多是她在海底研究所看到过的，制备IMT的原材料。
除此之外还有包括食物在内的大量生活必需品，这说明在这里工作的人，需要长期生活在地底。
不知何时，终黎在她身后。
“四年来，元氏频繁委派各界佣兵运送货物，地点就是这里。”
男人声线冷冽，如大雪初霁时的微风，裹挟着凛冬的清寒铺面而来。
“什么样的货物？”苏洛洛追问，她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人。”
他垂眸注视着她，始终不温不火，“一开始是医院里的濒死病人，后来是活人，混子、流浪汉、精神病，这种社会边缘的人，哪怕是消失无从找寻。”
是人体实验，元氏制药枉顾律法、违背伦理，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苏洛洛脑海里倏然划过一个身影，上一次见面他还是元氏的准继承人——元朝青。
“还记得那具名为朴戊的女尸吗？她感染病毒的时间比众所周知的病毒爆发时间还要早，恐怕早在病毒扩散前，这里就已经沦陷了。”
“你是说元氏可能在研究病毒？”
“也许更大胆地猜测，是他们在制造病毒。”
思索半晌，终黎道：“元氏制药在前段时间才发布了正在研究疫苗的消息，如果病毒正是他们的作品，那么他们的野心只会更大。但即便如此，在这样的末世，也难让元氏得到制裁。”
粉嫩的指尖抚过货架上“元氏制药”的标志，女孩沉默地盯着那四个字，红唇微微抿起，半敛的羽睫投下扑朔迷离的光影，神情莫测。
“不。”
她抬眸，那一瞬，乌眸闪烁着某种毅然决然的坚定：
“舍弃原则的野心，必为贪婪付出代价。”
掩藏于深夜的真相，天知地知，终将在黎明昭告天下。
透过她的眼，他仿佛能看见那个日出的未来。
许是一瞬的灯光太过耀眼，他看见了她眼底有信念在闪烁，像是波光在清透的湖面流淌。
云层被曙光穿透，城墙岿然瓦解，一瞬间，心猿不定，意马四驰，于是冰雪消融，野草疯长。
“聊什么悄悄话呢，吃饭了！”
老三大大咧咧一嗓子过来，方方躁动的气氛一扫而光。
这位肤色黝黑的佣兵受了最重的伤，绷带从头缠到脚，却跟个没事人似的，活蹦乱跳的不像话。
终黎压下不同寻常的心跳，冷冷地瞥他一眼，“伤好了？”
老三多少有点怵他，憨憨地摸摸鼻子，“这点伤算啥，要不是苏小姐，我老三都不一定站在这，说起来，苏小姐看着小胳膊小腿儿的，还真有两下子！”
他畅快地大笑，拍拍女孩的肩膀，“我欠你一次！”
佣兵的手没轻没重，娇嫩的肌肤霎时泛起了红，她没有闪躲，俏眉弯弯，星眸流转，带了几分稚气的得意：“是吧，我可是很厉害的！”
倒是注意到的终黎，俊脸霎时黑了一个度，正想发作，又听老三问：
“说来，你以前干哪一行的啊？”
他这一嘴，佣兵们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作为任务对象，他们都看过关于她的资料，可关于她的过去，仍旧是一个迷。
佣兵们还曾打趣过这次的任务是睡美人，不料不没等王子到来，公主已经苏醒。
“我嘛……”
指腹慢吞吞地点了点下颔，绵软的调子软糖般融在她的嗓音中，她回想般陷入了回忆里，在众人屏息等待回应时，却倏尔一笑，明艳动人。
“你的甲方没告诉过你吗，我就是苏家的大小姐呀。”
老三不信，“那种温室的娇花可没有你这样的身手。”
“可若这花，不属于温室呢？”
若花生于崇山峻岭，扎根怪石奇峰，历经严寒酷暑，风霜雨雪，方在黎明前绽放，又怎会贪恋迟来雨露与暖阳。
她似乎说了很多，却什么也没有说，那双明澈的乌眸掩藏的故事无法触及，如同密林深处，幽暗潭底，引诱冒险家前仆后继。
……
寒冬的初雪突如其来，倾泻的雪花淹没了城市，所有的往事都被淹埋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
半尺高的雪地里，孤零零的改装货车拖着长长的轮印，在雪中缓慢而艰难地向前移动。
寒风透过车窗缝隙，冷透了车内的空气，扎着麻花辫的棕发少女打了个哆嗦，裹紧了棉衣，红彤彤的小脸上，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向窗外，兴奋又欣喜：“哇，好多好多雪！”
在南方长大的小芳，第一次亲眼看见雪。
见她年少不知愁的模样，风芸无奈，“离车窗远点，可别着凉了。”
“知道啦芸姐！”
“这才十一月十号，今年的雪来的太早了，”和小芳不同，席小苗显得忧心忡忡：“而且第一场雪就下这么大，这样的天气很异常。”
“今天十号……那明天岂不是双十一啦，”小芳嘟了嘟嘴，“可惜今年的双十一没有剁手的快乐了。”
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席小苗噗嗤一笑，“你的关注点怎么总是这么奇怪？”
这样的天气，对于正在逃亡的幸存者们并不是好事，大雪延缓了他们的速度，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镜面市。
“等等，你们看！”小芳忽而惊呼。
众人应声望去，宽阔的干道上一片狼藉，路灯、广告牌倒了一地，破败的废弃车辆夹杂着感染者的尸体堆叠成山，把整条街道完全堵死，不难从惨烈的废墟看出，这里曾经历过多么激烈的战斗。
余婷婷噌的一下站起来，惊喜万分：
“是轶名！一定是他们！”
……
没有一丝声响，墙顶的指示灯闪烁着红光，映照出空旷的走廊。
这里的布局错综复杂，高科技实验室如同蛛网般连接，一扇扇的安全门隔开了不同的区域，走廊旁单透光的玻璃看不见里面的光景，然而空气中，却蔓延着腥臭的腐尸气息。
训练有素的佣兵端着枪，悄无声息地向前挪动，为首的男人身形伟岸，粗犷的眉眼透着野性，极其罕见的异瞳藏了深寒的极地，却在回首时，些许融化。
原来是女孩扯了扯他的衣袖。
怎么了？
他比了个口型，没有出声。
此次的行动是对这所地下建筑的一个试探，终黎原本只带了贪狼和楚琛，女孩却主动提出一起，出于对她实力的考量，他同意了。
四人仅知的出口就是原路返回，所以必须加倍小心。
女孩食指竖在唇前，悄声指了指上面。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水蛇般缠绕的树根从通风口伸出，攀附在天花板上，最为恐怖的是，它竟如同活物一般，有规律的膨胀、收缩，仿佛在他们尚且未能窥见的躯体中，心脏跳动。
几人的动作更加小心，随着深入，腐臭越来越浓郁，墙面被氧化腐蚀得看不清原貌，不知名的孢子植物恣意生长，偶尔晃动，喜阴的生物在其中爬行。
直到他们进入了这座地下研究所的中心，才算清楚了整座地下研究所的结构。
研究所共有七层，他们正处在负一层B区，建筑的中心是巨大的空腔，从走廊的窗户望进去，能看见层叠往下的传送带连接着不同的楼层，传送带上的头盔扣着人类的头颅，数以千计的人就这么如同大白菜一样被挂在传送带上，面色惨白，了无生气。
这些实验体的脚底是盘踞的藤蔓，丑陋的藤枝上密集生长着红色的凸起，看起来更像是某种虫卵，同样不属于他们所知的任何一种生物。
过于茂盛的植物已经占领了这里。
苏洛洛心底仍有疑问，电梯里的尸体最多死亡半年，按照这个时间，这些植物破坏研究所的速度，就快得匪夷所思了。
问题在于时间，还是植物本身？
四人本打算顺着电梯的通道进入下一层，然而电梯已经被盘踞的树枝占据，他们只能另寻他路。
在试图打开挡路的安全门时，墙上的显示屏突然亮了，中年女性的声音从中响起：
“如果我是你们，绝不会做这种傻事。”
显示屏里播放出门后的夜视监控。
数只姑且能够被称之为巨型蚰蜒的怪物，沉睡在一门之隔的区域里，足足有两米上下的身躯不仅仅放大了它们的力量，也放大了人类源于未知的恐惧。
少顷的沉默。
楚琛问：
“你是谁？”
“嘘，它们都在沉睡，发出太多噪音可不是好事。”
“你监控这里？”
“准确地说，我就在这里。”设备里的声音顿了一下，道：“也许你们不介意出去的时候捎带一个好帮手。”
“帮手？事实上，即便没有你，我们也能完好无损地离开。”
这个女人无法离开这里，需要营救，这是楚琛对这场谈判的定位，他们是佣兵，可不是慈善家。
苏洛洛有些许顾虑，她没有出声，对方既然敢这么说，恐怕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没有回应，他们身后的安全门却轰然一合，四人被困在两扇安全门之间的通道里。
在警戒时，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愿十分钟后，你们会改变想法。”
随着吱嘎的声响，另一扇安全门徐徐打开——并非退路。
嘈杂的噪音令巨型蚰蜒一个接一个地苏醒，触角徐徐抬了起来，颤动的毒颚如同死神的镰刀，朝四人的方向挥动。
“哈……威胁？”
咔嚓一声，枪上了膛。
楚琛笑得灿烂，大手慢条斯理地将发丝缕到脑后，英挺的眉宇透出几分邪佞的意味，危险至极。
一旁的贪狼冷不丁打了个冷颤，悄悄往女孩身边靠了靠。要命了，二当家发怒那可是六亲不认，他得避避锋芒。
他对着巨型蚰蜒试了试自己的异能，可惜并没有奏效，此时楚琛已经举起了枪，阻拦巨型蚰蜒接近。
步足的配合使蚰蜒的移动速度非常迅速，最快可以达到每秒十五个身长，这一点同样在巨型蚰蜒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进化，这群庞然大物不仅剧毒而攻击性强，而且行动敏捷，使得子弹很难命中。
——只除了一人。
“砰！”
子弹划破空气，倏地击中硕大的复眼，随着巨型蚰蜒的时候，下一发子弹紧随而至，不论它们如何躲闪、攻击，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百发百中，例无虚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