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喜欢的食物到习惯性的小动作，完完全全就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文昭怎么可能放手啊。
何遇恩意识到自己好像被当作替身了，原本紧张的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那人是谁？”
“他，就是你啊，你就是他。”
文昭眯起眼睛，笑得很开心，在草坪聚光灯下，何遇恩可以看到她眼底的细闪，仿佛把整个星系都悄悄藏进了眼中。
他想多看几眼，但又怕自己陷进那样的眼神，只能强迫自己挪开视线，顺便又向后跨了一大步。
何遇恩是没有想到现在的年轻小女孩说情话都一套一套的。他有点招架不住。
“大小姐，您有空多考虑考虑，我还有事。”
他连正式告别都来不及，就直接从文昭的身边绕过，颇有落荒而逃的意味。
文昭不忘冲着他的背影喊：“那你有空也考虑一下我呗！”
何遇恩腿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他堪堪稳住身形，加快了脚步。等到看不到文昭之后，他才敢松口气。
他靠在一边的大理石柱上，精心打理的长发微微凌乱，有几缕垂在了眼前，何遇恩却没有心思去整理，他现在心绪很乱，也不知道是那件事情让他这么乱。
他成年当天就被告知：他将会一直属于瞿家的小姐。
虽然他一直都想忘记，但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份礼物，一份专门用来取悦瞿家小公主的礼物。
何遇恩是管家的儿子，他从出生开始就在为成为瞿家下一任管家而努力，但突如其来的归属让他不知所措。
残留着青春期的叛逆让他心生抗拒，他还记得那一天他和他的父亲吵了一架，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父亲也很意外，但最终的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再怎样反抗，他都是一个精美漂亮的礼物。
但看到三岁的小公主冲他甜甜地笑，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妥协了。
反正都是做管家，做一个人的管家，还是做一个家的管家，又有什么区别呢？
属于她就属于她呗，他又没得选，照顾一个心思单纯的小孩不好吗？
但没有想到这一照顾就是17年，他都已经35了啊。
何遇恩颤抖地伸出指尖，从眼尾一路滑到下巴，触感不再是少年的细腻，意味着成熟的胡茬摸上去有些粗糙，这也提醒着他十七年的时光早就流逝了。
而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习惯了只属于一个人。可现如今他又被告知他不属于一个人。
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只是一切都变了很多，那个三岁的小公主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会喜欢人的年纪了。
想到文昭喜欢的人，何遇恩笑了一声，仰起脖颈望着星空。
光污染下的夜空已经不会黑了，星星也少得可怜，只有几颗还在倔强地发光。
其他的星星或许都掉进了文昭的眼睛里吧，何遇恩不禁这样想。
她的眼神热烈、充满希冀，而他的眼神苍老、满目疮痍。
她还年轻，他已经没有勇气了。
何遇恩抚上了眼角。
他们之间的差距都在这里啊。
——
文昭赶在作业截止拿到了她的摄影册，一共十一张照片，全部都是以圈住「光」为概念创造的，其中就有那张握住光束的手掌的照片。
因为是在摄影棚拍摄，照片中的元素非常清晰，黑色的背景下有一双手握住了一束光。
她走在去往教室的路上，看着那张照片，越看越喜欢。甚至想要专门印一张放在自己的床头。
“瞿文昭！”
文昭手一抖，相册从手中滑落，穆澜眼疾手快地接住，“呼，好险。”
“给。”他将相册递给文昭，道：“吓死我了。”
“我才要吓死了呢。”文昭一把抱住自己的相册，护在怀里，“这可是我的学分啊。”
穆澜得知自己差点闯了大祸，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我背后叫我！”
“那我突然走到你身边，不说话不是更吓人吗？”
“不跟你扯了，我去教室了。”文昭抱着相册，加快了步伐。
“诶，正好顺路，一起啊。”穆澜连忙跟上，“还没问你告白的事情，怎么样了？”
“他拒绝了。”
“真被拒了？”穆澜嘴角要笑不笑地勾起。
文昭睨了他一眼，“我被拒绝，你好像很高兴？”
“没有，没有……”穆澜摇头否认，“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才是拒绝别人的人。”
文昭不想理他。
“哎哎，你再透露一点呗，啥原因啊，你都能被拒绝。”穆澜又凑了过去。
“差了15岁。”
“上还是下？”
文昭：……
“嗷嗷嗷，肯定是上。”穆澜尴尬地抹了抹后脑勺。
“等会儿，三十五？”他震惊道，“那他要是年少轻狂点，都能当你爸了。”
文昭：“……”
第70章 、路人甲是豪门管家（6）
——他并不知道发信息的人是谁——
“那这么看来，他拒绝你也是好事……”穆澜拍着文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道：“祝你早日走出来。”
说得好像她被分手了一样。
文昭耸了耸肩膀，甩开了穆澜的手，“这还没结束呢。”
“不是，你告白都被拒绝了诶。”穆澜不可置信，“你不会还打算继续追吧？”
虽然说女追男隔层纱，但瞿文昭这样的，明明能坐着等别人来追，干嘛要苦兮兮地追别人。
穆澜不仅不理解她追人的动力，更加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追一个三十五岁的老男人。
但对方就是意外地执拗，“你不是告诉说告白就是试探，通过对方的回应判断信息？”
穆澜哑口无言。
“那，那你判断出什么了？”
“我觉得，再努力一下还有可能。”文昭真这样认为。
从何遇恩的反应来看，他应该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照顾的小女孩会对她有意思吧，那同时也就意味着他对原主瞿文昭没有任何想法。
如果他是那个人的话，文昭相信她有办法撬开他的心。
“不是我打击你啊，世界上三大错觉之一就是……”穆澜顿了顿，“你觉得你又行了。”
文昭想了想，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是觉得对方喜欢自己吗？”
“那你占了两个。”
“不跟你扯了。”文昭摆了摆手，示意谈话就此中止。
穆澜又朝她身边挤了挤，热络地搭在她的肩膀上，“那不说这些了，说些正经的。”
“比如？”文昭挑眉。
“期末考试前，一学期一次的，全员到场的社团聚餐，商量个时间呗？”
穆澜深怕文昭又拒绝出场，着重强调了「全员到场」
她自然是听出了对方的用意，轻轻笑了一声，“那万一我不想去呢？”
“不是吧？”穆澜苦着脸，“最后一次聚餐你都不去啊，最后一次了啊。”
“开个玩笑的，我去。”
作为一个社长，平时的活动都翘掉不去，最有一次聚餐还不到场的话，那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呼！”穆澜放松下来，“你吓死我了，我差点以为你真要杜绝一切社交了。”
“晚上吗？”
穆澜刚松口气，心又悬了起来。
他还记得文昭下课跑得比谁都快，八匹马都拉不动她回家的脚步，要是说晚上聚餐她该不会要反悔吧？
“那中午？”
“中午？”文昭不是很能理解，“中午不耽误复习吗？万一下午有考试怎么办？要不还是晚上吧。”
她倒是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考试，但其他专业好像考试还挺多的。
“你到点不是有人来接吗？不影响吗？”
“我可以让司机晚点来，问题不大。”
反正又不是何遇恩来接她，那就不需要准时准点了。而且最近何遇恩何和瞿云帆天天不在家，她回去也看不见人，几点回去都是一样。
听文昭这么说，穆澜很开心，“行，那就晚上，今天晚上？”
文昭：“？”
“合着已经商量完了？”
穆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群里@你了，你没回，今天正好遇到你就问了一下，本来以为你不去的。”他另一只搭在文昭肩上的手也识趣地缩了回去。
文昭：……
行吧，她的锅。
——
刚刚高考完的瞿云帆意外地忙碌，每天不是在拜访别人的路上，就是在了解瞿家产业链的路上，就连一头耀眼的金发也被强制染回了黑色，和他的黑眼圈有得一拼。
此刻他坐在车的后排，强忍着困意，听何遇恩交代一大串注意事项。
不得不承认，何遇恩的声音很好听，但就是有点催眠。
“饶老师现在是策划顾问，以前给很多省会做过很多文化展，对艺术这方面造诣很高，您少提这方面的内容……”
“嗯。”瞿云帆机械地点头。
好困……
“他也做藏茶生意，算是瞿家的大客户，您和饶老师上一次见面还是您10岁的生日会上，他当时送了您……”
“嗯。”
他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沁出了几滴泪。
“您就负责送礼，如果答不上来就点头，老爷子人挺好的，您刷个脸就行……”
“嗯。”他眯起了眼睛。
“少爷？您在听吗？”
“嗯。”瞿云帆听不清对方所说什么，只管用喉咙发声。
“少爷，要到了。”
“嗯……嗯？”瞿云帆眼神突然清明，“这么快？”
何遇恩透过后视镜凝视着一脸迷糊的瞿云帆，好心提醒他，“已经四十五分钟了。少爷我刚才说的话您记住了吗？”
“哎呀记住了记住了……”瞿云帆漫不经心地扒拉了几下刚染的黑发，“少说话，多点头，不出错。”
“待会儿需要我和您一起进去吗？”
“这不是废话吗？”瞿云帆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睡意全无，“你不在我哪有底啊。”
自己刚刚成年还没几天就要独当一面，他还没有这个勇气啊。
“明白了。”
“你，现在的工作还习惯吗？”
这几天登门拜访一些老前辈，他内心慌的一批，完全没有考试时候的游刃有余。
而同样是转变工作的何遇恩几乎是无缝衔接，生日的隔天就敲响了自己的房门，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几乎都让他忘记了何遇恩之前和他的接触并不多，对他的了解应该不深。
“嗯，还算习惯。”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异样。
“你这几天都在我身边，瞿文昭那边……”
“大小姐那边我安排了司机接送，少爷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她啦，我是担心你……”瞿云帆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就，突然把你调到我的身边，你会不会……就是不习惯，毕竟你以前都在照顾瞿文昭。”
这样子的事情换做是他经历的话，肯定一时之间难以适应，自己照顾了这么多年的人，好不容易摸透了对方的生活习惯，结果又被告知要换一个人，那个人的一些生活习惯还要从头开始了解。
“照顾少爷和照顾大小姐差不多，就是少爷这边还需要操心一点工作方面，可能比之前的工作多了一点，但我会尽快适应的，请少爷放心。”
何遇恩认真地分析了工作方面的内容，但对自己的心理想法闭口不谈，瞿云帆也不好再问。
“少爷，到了。”何遇恩提醒。
“好。”
车停在了古镇外的停车场，饶老师的工作室在古镇里，汽车无法通行，剩下的路需要步行。
不等何遇恩下车替他开门，瞿云帆就自行下了车，听到车门被打开又被关上的声音，何遇恩解安全带的手顿住了，看着空荡荡的后座，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他又忘记少爷是不需要他开车门的。
想到开车门的事情，何遇恩开始回忆今早他交代给司机的话。
他有强调要替大小姐开车门吗？万一他没有提醒，司机没有做，大小姐会生气吗？
还是会坐在后座一言不发地盯着司机的后脑勺？会不会觉得他工作安排做的不当？
心中的不确定感越甚，为了保险起见，何遇恩最后还是掏出了手机，给司机发了一串信息，特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消息刚发完，驾驶位的车窗就被敲响。
“咚咚咚。”
瞿云帆敲打着车窗，神情有些不安，“你不会真让我一个人去吧？”
“抱歉。”何遇见收起手机，解开了安全带。
见人下了车，瞿云帆明显松了一口气，“记得把后备箱的见面礼带上。”
何遇恩绕到后备箱的时候，司机正好给他回消息了。
【大小姐已经送到学校了】
【何管家，我下午想请个假参加孩子的家长会，您看看能不能安排其他司机来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