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二堂不远,明目张胆地跟王知县搞对抗不是很合适,于是三人回了叶庭轩的典史衙,才围坐在一起,详细谈起这件事。
由于近几任知县都没有剿匪行动,县志里有关桐影山匪的记录寥寥无几,叶庭轩也只从衙役们口中了解了一些很片面的情况,知道这伙山匪大概在此地盘桓了三四十年,也是相当有根基的一拨人。
“据我所知,这伙山匪大概三十余人,大多是游手好闲的少壮,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不等,基本都是男子。”左横秋喝了口茶,缓声道,“其中有一些是别处来的,也有一些是本地人,因为不想种地,逃避赋税,才落草为匪。”
叶庭轩问道:“但据说,这些人倒也不是十分为难白寒城的百姓?”
“既然如此,你们想剿匪的原因是什么?”左横秋反问道。
叶庭轩回答:“剿匪本就是官府的责任,何况他们占山为王,挡住了白寒城通往外界的路,自然要拔除。”
“这不就对了。”左横秋不赞同地摇摇头,“不管他们是否为难百姓,是匪就要除。”
唐臻跟着问道:“他们最近一次露面,是什么时候?”
“是过年前。他们也要过节,便下山跟百姓们抢了一波屯粮,又丢了些他们打来的猎物,自以为算是交换了。”
唐臻心想,这么和气的山匪,确实也是第一次听说。
“是不是也因为这样,百姓们从没有向官府提出剿匪的意愿?”叶庭轩道。
左横秋点头:“是啊,百姓们最有忍性了,只要对生活影响不大,他们怎么都能过下去。”
“这倒是。”唐臻感叹,就是老实人才总被人欺负啊。
她问道:“这些山匪们当家的是谁?”
“说起来,他可就神秘了,就我在白寒城待的这些年,从没有见过他露面,只听说过二当家和三当家,好像分别是姓徐和刘,名字我记不清了。”左横秋往后撤了撤椅子,坐在了门口处,离唐臻远了些,从后腰抽出烟袋锅,看了唐臻一眼,“殿下可否介意?”
唐臻连连摆手:“无妨,左大叔随意就好——但是为了身体着想,还是少抽些吧。”
“以前当兵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后来因为内子身体不好,戒了许多年,这才又捡起来,就放不下了。”左横秋用火折子点燃烟叶,抽了一口,笑道,“都这把年纪了,在意的事越来越少喽,净图一时爽了。”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沉默,左横秋吧嗒吧嗒抽了几口,又道:“草民多嘴问一句,殿下若是剿匪,并不是想把他们杀干净吧?”
叶庭轩正欲张口替唐臻回答,便听对方道:“当然不是,暴力有时候不能让人信服,反而会令人更加想要反抗,我其实是想引导他们向善,凭自己双手本分过日子,以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这样不好吗?”
“殿下能这么想,草民就放心了。”左横秋笑道,“看来大家目的一致,往后草民全听殿下差遣。”
唐臻连忙摆手:“左大叔,以后您就别称我为殿下了,也不用自称草民,若要论起来,我还是您的徒弟媳妇呢!”
左横秋笑吟吟地看了叶庭轩一眼,叶典史的耳朵立刻就红了。
“臻儿向来不拘这些虚礼,师父您就随意吧。”他不太好意思地说。
左横秋喷出口白烟:“算啦,我怕叫习惯了惹麻烦。在县衙外我再随意吧。”
“成,师父您随意。”唐臻主动改口道。
听她这么称呼左横秋,叶庭轩的心里更加美滋滋的。
“现在有师父来训练这班捕快,再过一阵子操练好了,加上师父的战术,想要把那帮乌合之众制住,想必不难。”他看着左横秋道。
左横秋点头:“嗯,若论功夫,那帮山匪也稀松,不会比咱们刚训几个月的捕快强多少,重要的还是看战术。那这样,最近几日我去桐影山上探一探,尽可能把他们的具体情况都打探清楚,回来再与殿下和徒儿好好商议,制定最后的方案。”
叶庭轩主动请缨:“师父,我与你一起去吧?”
“免了免了!”左横秋连连摆手,“我一个人还好隐匿行踪,带上你,太容易暴露。”
叶庭轩:“……”
师父,您徒弟媳妇还在这儿呢,就不想着给您徒弟留点面子吗?
唐臻倒没觉得有什么,叶庭轩身为典史,也不该以身涉险,毕竟他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成。”她颔首道,“那师父您多加小心。”
左横秋又道:“王大人那边,殿下打算怎么处理?”
“用不着处理。”唐臻笑得有点痞气,“给他一个不得不剿匪的理由不就行了。”
叶庭轩讶异地看了她一眼,对方也回看过来,对他促狭地眨了眨眼。
这人从来都有很多奇思妙想,常常令自己无法揣摩她的想法。
左横秋一听,哈哈大笑:“好徒儿,你这未来媳妇可是有想法,你可小心别被比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