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庭轩见她又逞强,心里堵得难受:“脸色比先前都白,还嘴硬!”
“白些好啊……”唐臻喃喃道,“姑娘家都想白……”
“你那是正常的白吗?算了,不同你打嘴仗,好生歇着吧。”
顿了顿,他又温声补上一句:“我在这守着你,哪儿难受就说,我帮你想办法。”
唐臻轻轻摇了摇头,这一摇只觉得脑袋都要散黄了:“睡不着,说话……能分散注意力。”
一向沉默寡言的叶庭轩更沉默了,说什么?自己就从来不会跟女子说话,以前公主来找他,都是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满脑门官司,只能静静装作一个倾听者。
想了又想,他才小声问:“以前,都是这么挨过来的吗?”
“差不多吧……”
“女子生产之痛,与这相比呢?”
唐臻闭着眼,勾起嘴角笑了笑:“那哪能比,骨头缝都裂开了才能把孩子生出来,剥皮拆骨的感觉,你说呢?”
她虽没亲自经历过,但身边也有年纪小的朋友生过孩子,说起来也都是鲜血淋漓,听着就骇人。
叶庭轩抿唇不语了,眉头皱得越发紧实,看着像是一团浓墨搅在了一起。
从前他对这些只是有所耳闻,身为男子,谨守男女大防,平素并不会去主动了解这些事情。
唯一能了解这些的机会,就是母亲生嫣儿的时候。可母亲不让他靠近,甚至特意叫家丁带他去城郊住了许多天。后来他回到家的时候,嫣儿已经在乳娘怀里吃奶了,他自是不知母亲遭了多少罪,还以为轻轻松松就把孩子生了下来。
若是早知道,就更应该多孝敬母亲的。生子如此痛苦,她却遭了两茬罪。父亲对她不够关爱,自己……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懂,实在太没用了!
“想什么呢?又不用你生。”唐臻看他的表情,有气无力地轻笑,“别跟我皱着眉头,看着不高兴。”
叶庭轩下意识地抬手去按眉心,口中道:“女子平白无故要吃这么多苦,身边人应更懂得疼惜才对。”
唐臻眯起眼:“身边人?”
“自、自然是夫君了。”叶典史别扭地说,“生儿育女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所有的苦痛却要女子一人来承担,太不公平。”
“你能有这个觉悟,就很不错。”唐臻缓缓翻了个身,从侧躺变平躺,“将来谁做了你的妻子,一定会很幸福。”
叶庭轩又沉默了,听到“妻子”二字,无端想起曾经与公主的那番对话。
若是盲婚哑嫁,他自然也不甘心的,即便不会像程衍这样离家出走,即便为了尽孝娶了一个不知名的女子,为了责任而去关怀那名女子,可那也只有尊重,没有爱。
他以前拒绝公主,除了不喜欢,还有讨厌,但如果娶一个不讨厌的女子,那就可以吗?
没有爱的婚姻,又算什么婚姻?!
唐臻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却回忆起先前对方看见床上经血之后的反应,突然觉得自己有科普义务。
“庭轩呐,你们男人是不是觉得经血不吉利?”她闭上眼,没有注意到叶庭轩听到这个词,耳根瞬间红得滴血。
没等到对方回答,唐臻只当他是默认,絮絮叨叨地说:“小同学,这是女人的生理现象,别迷信哈!你想,若没有这个,女人如何孕育生命?生命不是很美好的吗?所以这没什么不吉利的,要我说,很吉利啊……”
叶庭轩:“……”
这女人,明明都这样了,怎么还能说个没完!
“是不是疼痛好些了?”他被迫灌了一脑袋说教,最后忍不住才问,“要是这热水囊好使,我再去给你灌一个。”
唐臻往被子里缩了缩:“你这就不懂了,这疼是一阵阵的……”
好像有灵性似的,给你个喘息的空间,然后反复折磨你。
“方才是好些了,但……”唐臻心想真是不经念叨,说话就又疼开了。
肚子里混混沌沌地疼,扯着全身经脉似的,汗一出来就觉得冷,像是带走了人全部的活气。
见她突然止住了话头,身子又往一起蜷缩,叶庭轩立刻起身查看,见唐臻脑门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赶紧拿了枕边的帕子给她擦拭。
“殿下?殿下?我去叫御医!”他什么也不懂,仿佛这会儿只有御医是能通灵的神仙,救公主于苦难之中。
然而他刚要走,就发觉手指被对方勾住了。
只是虚虚地勾了一下,那手就失了力气,摔回到了床上,可叶庭轩就舍不得走了。
“别走……”唐臻喃喃地说,“陪着我……就行。”
身边有人,多少能安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