翕琂和燕绥走到屋外的空地上,两人相识已久,却不曾正面交手。
然而翕琂的修为虽不及玄翳,但对付燕绥倒是绰绰有余。很快,胜负分晓,翕琂的剑锋距离燕绥的脖颈只有一寸。
燕绥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承认:“臣输了。”
翕琂收回佩剑,说:“看来本君没有机会听到你的请求了。”随后他便走回书房。
恶灵魑魅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当年在凤麟洲,魑魅就是蛊惑了看守人,才能冲破封印,逃出凤麟洲。
燕绥在守塔的这些年没少被魑魅蛊惑,但他心性坚定,一直将魑魅的话当耳旁风。
可现在不同了。他带着钥匙,走到塔前,问:“你可能助我打败天君?”
“当然。你这一把钥匙可以放出我五分之一的妖力,对付天君绰绰有余。”
燕绥还在犹豫,当时他们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魑魅收服。
魑魅接着说:“不用担心。五分之一的妖力罢了,只会让你功力大增。若实在不放心,用完之后,你再还回来便是。”
“你有那么好心?”
“在这塔里待久了,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燕绥一时冲动,便将钥匙插入门中。一瞬间,强大的妖力涌入燕绥体内,伴随着魑魅的一阵阵狂笑,还有燕绥痛苦的。
燕绥花费了几日适应体内的妖力,然后再度找上天君,要与他比试。
“燕绥,你是觉得本君闲得很吗?”天君的话带有几分怒气。
“天君,臣只求天君再给臣一次机会!”
“燕绥!不是每个人都会给你第二次机会的。你如今涉世未深,以后就会慢慢明白很多事情只有一次机会。上次比试,你输了,所以不管你的请求是什么,本君都不会答应。”
“天君!臣与菽梣两情相悦,还请天君成全!”
翕琂震惊地看着燕绥,说:“你说什么?你与……菽梣?”
“天君若能退了这门婚事,您要臣做什么,臣都愿意!”
翕琂笑了笑,说:“这门婚事不止是我与她的私事,而是关系到天界与扶桑国。扶桑国虽小,不足以扳倒天界,但若举国之力,依然可以予以天界重创!天界刚刚重建,我不可能拿整个天界冒险!”
“天君,就算臣求您了!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看在我师父的份儿上……”
“好了!此事不必再议。你回吧!”翕琂冷漠地转过身,又说,“还有,三日后的婚宴,你也不必出席了。”
抢亲确实是燕绥的最后一条路。但没想到菽梣成为天后的那一天,他连燕府的门都出不去。
自妖力进入燕绥体内后,燕绥的意识开始与魑魅的意识不断搏斗着。
刚开始,一直是燕绥自身的意识占上风,燕绥对魑魅的妖力也算运用自如。
但后来,魑魅的意识实在太过强大,不断地蚕食着燕绥的意识。
于是,燕绥逐渐被魑魅控制,恢复理智的时间越来越少。燕绥开始在天界拉帮结派、扰乱朝纲。而天君觉得自己有愧于燕绥,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攸宁与嘉卉不喜荣华富贵,婚后就住在小小的兰心殿里。攸宁爱花,在殿里种满了各种各样应季的鲜花,让嘉卉一年四季都能看到不同的美景。
攸宁每日都在悉心照料殿中的花花草草,而生活琐事都交给了嘉卉处理。
这日,嘉卉实在是被大大小小的事情整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对攸宁撒气:“我说你,能不能也管管这府中的大小事务啊?每天就知道照看那些花花草草!是花重要,还是这个家重要?”
“当然是你最重要。”攸宁放下手中的木瓢,边走向嘉卉边说,“「山有嘉卉,侯栗侯梅」。吾爱嘉卉,至死不渝。”原来他爱花,是因为……我?
“少在那卖弄辞藻!本嘉卉非彼嘉卉!”嘉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花。
攸宁从背后环抱住嘉卉,说:“夫人辛苦了!可有什么是我能为你分忧的?”
嘉卉瞬间就心软了,但嘴上还是很硬气地说:“算了算了!这些事你都不懂,你来也只能帮倒忙。”
说完,嘉卉便准备继续去忙了,但攸宁迟迟不肯放手。嘉卉转过头,问:“怎么了?快去照看你的花吧!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攸宁在嘉卉耳边说:“有件更重要的事……相比照看花,我更想照看孩子。”然后,攸宁将嘉卉横抱起来,走入寝殿。
220、前尘篇(四)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之后,攸宁和嘉卉顺利诞下一女。嘉卉抱着孩子——肉肉的脸蛋,紧闭的双眼,正睡得香甜,让人一看就很有保护欲。
攸宁看着孩子,问:“夫人,可有想好为孩子取个什么名?”
嘉卉笑着说:“早就想好了。就叫纭玺。”
攸宁分析道:“纭,有多才巧智,清雅伶俐之意。玺,美玉也,也可寓意生活幸福美满。我分析得可对?”
“不完全对。还有一层意思。”嘉卉看着攸宁的眼睛,解释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攸宁和嘉卉即便已经结婚生子,也依然在天界行侠仗义。他们俩不仅有一套风林剑法冠绝天下,在百姓眼中的地位、声望也是颇高。
虽然他们不插手政务,可翕琂觉得他们得尽了民心。俗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翕琂在天君之位待久了,猜忌多了,对二人也越发戒备。
燕绥也在不断推波助澜,时常在天君耳边提起两人的善举。
表面上像是在夸赞二人,实际上却在提醒着天君,他们二人对天君的威胁极大。
翕琂虽没有完全信任燕绥,但也难免对攸宁和嘉卉心生忌惮。
所以,在燕绥一党摆出所谓的证据,向天君揭发他们夫妇欲夺权之时,天君没有深入地调查,反而草草地定了他们的罪。
也许天君,一直在等一个扳倒他们二人的机会,只是若没有正当的理由就贸然下手,怕是会引来群臣以及百姓不满。燕绥此举,正是给翕琂提供了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一日之间,攸宁和嘉卉从备受爱戴沦落到遭人唾骂。翕琂下令缉拿攸宁和嘉卉,可他们怎会轻易妥协?
他们解释,他们反抗,却被扣上抗旨的罪名。燕绥奉旨追杀两人,两人逃亡到麈宸宫,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天君在天界若想找人,那简直易如反掌。夫妇二人连忙将毕生修为传给纭玺,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又封印了大半灵力。
嘉卉抱着纭玺,对妤瑾说:“妤瑾,阿玺还小,我们不忍心让她过颠沛流离的日子。这孩子命苦,还得劳烦你多多费心了!”
妤瑾说:“放心吧,我会帮你们好好照顾她的。”
说着,嘉卉不舍地将纭玺交到妤瑾手中。她摸了摸纭玺的脸蛋——纭玺什么也不知道,笑得正开心。
嘉卉忍不住流了泪,攸宁握住她的肩,说:“该走了。”嘉卉咬牙转身,攸宁最后看了一眼纭玺,两人便一起离开了麈宸宫,离开了天界。
天下再没有他们的消息,燕绥也只好回去复命。翕琂叹了口气,说:“罢了。就当他们归隐了吧!”走了以后最好再也别回来。
翕琂攥紧拳头,心想:攸宁、嘉卉,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
随着孩子的长大,燕绥开始对他展开魔鬼训练,企图将他培养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他让小男孩断绝七情六欲,甚至不与他以父子相称,而是上下级。
那个男孩的童年可谓是一片灰暗——每日都处在燕绥高强度的训练之下,活动范围只有燕府后院。
整个天界除了菽梣、燕绥和阿魍,再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男孩的内心是孤独的,是渴望被爱的,但现实却逼他将自己武装起来,变得无坚不摧。
在本该天真无邪的年纪,他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成熟,都要稳重,都要沉默寡言。
他过着日复一日、规规矩矩的冰冷生活,而那个翻进燕府后院、说要带他离开的女孩是他生命里最美好的意外。
那个女孩叫纭玺,什么都不懂,却也因此而无畏。她不知道男孩是什么人,都经历过什么,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素未谋面,她却在第一次见面就主动靠近,还说要带他离开。
是她让男孩感受到这个世界除了燕绥口中的恶,还有着满满的善意。
虽然男孩知道,凭纭玺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带他离开,也许那句话只是她一时兴起说的玩笑话,但男孩还是会忍不住期待她的再次降临。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男孩终日望着屋顶也没有等到纭玺。也许她早就忘了我吧?可我会永远记住她。
攸宁和嘉卉离开天界后去到了玄柏峰的禁地。他们虽没有了一身修为,但风林剑法却是他们的毕生心血,就这样失传实在可惜。
他们想玄翳表达收徒弟的意愿后,玄翳便创立了玄柏派,任攸宁和嘉卉为长老,并向凡间招收弟子。
素玖和穆辰是玄翳在众多凡人之中精心挑选出来的,也颇合二位长老的眼缘,便随他们在禁地生活、学习武功。
玄柏派初立,听闻玄翳已经收了两名弟子,燕绥也将男孩送离天界,放到玄柏峰的山脚下。
男孩小心地走向山门,却被结界挡了回来。玄翳感受到结界的异动后赶到山门,却看见一个眼神冰冷、充满戾气的小孩。
玄翳震惊之余满是心疼。玄翳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不管玄翳问他什么,他都不说。
玄翳想要表达善意地摸摸男孩的头,那男孩却以极快的速度躲开,还反击了玄翳一掌——竟会武功!玄翳瞧着这孩子资质极佳,又孤苦伶仃的,便将他带回苍黎殿。
玄翳带小男孩洗澡、更衣后,说:“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玄翳的关门弟子。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叫你珝烨可好?”
珝烨跪下,向玄翳一拜:“拜见师父。”
此后,玄翳不仅传授珝烨武功,更教导珝烨为人处世的道理,教他怎么去爱。
玄翳的谆谆教诲和无微不至的关爱渐渐融化了珝烨冰冷的铠甲,让珝烨感觉自己真正活着。
原来人生在世,不是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我们也可以细嗅泥土的芬芳。
不管身处何地,珝烨始终期盼着与纭玺的重逢之日。
所幸,他等到了。
221、萧珩篇
他有多爱她,没有人知道。
(一)
天界——
自萧珩穿隐形衣下凡后,便一直担心纭玺在凡间的安危。那一次,自己碰巧救了她,可万一还有下一次呢?
于是,萧珩派人在凡间密切关注纭玺的动向,有情况随时向他汇报。
这一日,萧珩得知凡间的纭玺即将被点天灯,立刻派骏德下凡相助,还给了他一张传送符。他焦急地在寝殿来回走动,气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骏德回来复命:“天神,卑职已将上仙平安送回面馆。”
萧珩松了口气,可他又担心地说:“纭玺不见了,官兵一定会全城搜捕。她在面馆能躲得过吗?”
骏德说:“天神,依卑职看何令仪对上仙情真意切,相信他定能护上仙渡过此劫。”
萧珩还是放心不下,催动法术察看纭玺的情况——只见她在巷子里与官兵周旋,伤口还在不断渗血。萧珩怒斥道:“这就是你说的平安送回?”
骏德立刻跪下,道:“天神恕罪,是卑职办事不力!”
谈话间,纭玺已经晕倒在玄柏峰下,萧珩瞬间消失了。
玄柏峰——
天界通往玄柏峰的路与凡间不同。萧珩对山门前的弟子说:“烦请你们通报掌门,萧珩有急事求见。”
山门打开,萧珩在弟子的带领下大步流星地走向苍黎殿。见到玄翳,萧珩行礼道:“见过掌门。”
玄柏峰虽归天界管辖,但与天界鲜少有联系。玄翳知道,萧珩此时急急忙忙来寻他,定是有要紧事:“不必多礼。”
“掌门,情况紧急,恕晚辈不请自来。刚刚通往凡间的山门前有一女子生命垂危,现已被贵派弟子所救。但那女子伤势严重,还请掌门施以援手!”说着,萧珩单膝跪地。
玄翳扶萧珩起来,道:“天神不必如此客气。只是那女子一介凡人,怎会让天神如此挂心?”
见萧珩支支吾吾了半天,玄翳笑了笑,说:“无妨无妨。这人我定是会救的。”
“多谢掌门!掌门今日的恩情萧珩无以为报!日后若有需要萧珩之处,掌门尽管吩咐。”说完,珝烨便带着纭玺来到苍黎殿。萧珩躲了起来。
尽管萧珩没有向玄翳透露纭玺的身份,但纭玺的父母毕竟与玄翳是至交。
近些年,玄翳一直在替他们暗中观察纭玺,自然知道纭玺的模样。即便萧珩不来这一趟,玄翳也定会出手相救的。
在救回纭玺后,玄翳给了萧珩与她一些独处的时间。萧珩看见纭玺静静地躺在床上,眉头紧皱,双手握拳。
萧珩在她身边坐下,轻柔地替她舒展开眉、放松了手。他说:“阿玺,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你,可你竟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会不会怪我?怪我没有能力保护好你,怪我在你需要时没在你身边,让你独自承受了这么多痛苦……
阿玺,我决定了,为了让你名正言顺地回到我身边,为了护你一世周全,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你一定会理解我的,对吗?答应我,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那些烦恼、痛苦都由我来承担。我只想看到你快乐,看到你幸福。”
他要她快乐,可是快乐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只是奢望。纭玺的眼角落下两行泪。
但她醒来时,却不记得萧珩曾经来过。
(二)
今日是纭玺成为正式弟子前的最后一次考核。麈宸宫里,萧珩施法,面前出现了纭玺在玄柏密林里的场景。萧珩的视线紧跟纭玺的身影,心也紧紧地揪着。
多次的有惊无险,让萧珩为纭玺捏了把冷汗。然而更危险的却在后头——纭玺遇上了上古凶兽猰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