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涣的嘴不是一般的欠。
你当我愿意啊!宋耀眼一边愤恨地在心里大声咆哮,一边赶忙从矮凳上起身,低头耸肩钻进屋里。
闻涣随即关了门,大黄狗被留在外面看家。
进屋的宋耀眼自然而然观察起里面的环境,一进门就是个院子,院子不大,但却有个篮球框,在左边。右边是两间房。
闻涣正往里走,他好似第一次来这的客人,把每个房间都来来回回乐此不彼地走了一遍。
宋耀眼站在院子中央,看见一盏盏的灯次第亮起,又次第落下,黑色的身影在每个房间徘徊许久,像是在怀念什么过往,最后又亲自将这份过往释怀。
闻涣从堂屋里走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看了眼月亮。
今晚月亮又大又圆。
宋耀眼逮住时机噔噔噔跑到他身边站着,一只手豪迈地抬起,仰头看月亮,低头吟诗:“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闻涣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但经此一茬,他似乎心情好多了,抻着裤子坐下,长腿一跨就伸出台阶外,另一条腿曲着,一条瘦劲的胳膊搭在上面。
宋耀眼也跟着坐下,然后,两手老实地搭在双膝上,开始为自己在这能有个落脚之地编理由:“我从小学习还不错,可以辅导你。我还会洗衣做饭刷碗,我给你打工,不要工资的那种。对了,我还会画画,你想学画画吗?免费的!”
“但是我就一个小要求,收留我。”她眼神诚恳,不要脸也不要皮。
闻涣提了提自己被吹得半干的黑色T恤,闻言侧头看她,看了她很久。
眼神锐利,又带着了如指掌的探究。
他眼皮微抬,倏尔问:“你怎么来的?”
宋耀眼没深究他话里的意思,她仍在努力的想答案,最后把头一转,面向紧闭的大门:“我失忆了!”
所以你不要问我从哪来。
失忆真是穿越者使用的万能工具,宋耀眼终于知道这短短几个字能替她解决多少麻烦了。
唔——正当她暗自得意时,下巴被温凉的手指猛地捏住,她被迫转了头,正对闻涣。
闻涣的手是用了几分力的,大拇指和食指贴近她脸颊两侧,头也随之低低靠近。
宋耀眼蓦地看见对面那张脸越凑越近,近到她可以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落在她耳边,热气喷在她鼻间。
“名字呢,还记得吗?”他问。
那双眼也随之低低靠近她的眼。
“这个没忘……”宋耀眼轻咳了下,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叫宋耀眼。”
只有凑近了才能看清他的五官有多立体,宋耀眼明晰地发现,少时的闻涣皮肤是真的不要太好,脸上毫无瑕疵。
她忍不住又瞟了一眼,感叹美色当前。
闻涣把她的举动都看在眼里,轻笑着松开了桎梏住她的手,决定先瞒着。
去办离婚证的路上,他救了不要命的宋耀眼,两车相撞,醒来他就在这了。
穿越回十年前?这要放以前,他嗤之以鼻,可等发生在自己身上,也不得不正经起来。
一个从不信神佛鬼怪的人,见识了非科学能解释的现象,闻涣全当给自己放了假。
他从台阶上起身,抬脚往里走。
宋耀眼屁颠屁颠地跟上,跟着他进了同一个房间,再跟着他出来。
又跟着他进了另一个房间。
闻涣把棉被、床单、被套,一股脑地扔到空置的床上,很娴熟地按住宋耀眼的后脖颈,压低,捏了捏,“自己套,明白吗?”
宋耀眼憋紧心里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狠狠点了点头。
她套,她自己套,她保证套得堪称艺术品。
宋耀眼一边扯开崭新的被套,一边在心里暗暗发誓,要是她还有穿回去的可能,她一定!必会!在离婚协议书上加上分割一半财产这几个字。
心疼死他!
窗外传来水流声,宋耀眼拽着被套的一角趴到窗边偷瞄,早就离开她房间的闻涣正脱了上衣,甩进装了一大半水的桶里。
宋耀眼仅看了一眼就继续套被套,男人的上身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光滑无洁吗?不就是有几块腹肌吗?不就是腰后间有一颗痣吗?
还没窗外的月亮好看呢。
她吭哧吭哧套着被套,风风火火,惹得拿洗衣粉往桶里倒的闻涣回头瞧了眼。
他皱了下眉,半蹲下身子开始洗衣服。
“啊!”
这时屋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闻涣把T恤摁进桶底,狠狠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他只看见窗内昙花一现的脚丫子。
紧接着,一个人头蹿出来,发丝凌乱,趴在窗边跟他打招呼:“不好意思,脚滑了哈。”
说完又不见人影。
这女人在搞什么?
闻涣眯了眯眼。
宋耀眼把被套套好后,已经累成了一条狗,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翻个身,靠近冰凉的墙面。
好舒服……
“老大,我跟眼镜儿来看你了!”
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
宋耀眼听见小胖子的声音已经不稀奇了,她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继续瘫在床上装死尸。
人没出去,声音却会自己送进来。
“眼镜儿,我都说了你不用担心老大,就史真相那个胆,他哪敢喊什么杀过人的帮手啊,就是糊弄人的!”
“结果你还傻傻地跑过去,这不被人打了吗?”
“你不知道,老大压根没去,他出去钓鱼了,你以为他放了史真相的鸽子?不,我们英明神武的老大在史真相回去的必经之路等着,然后当着他的面把半桶鱼重新踢进了河里哈哈哈……暮和镇里谁不知道,史真相最爱吃鱼哈哈哈!”
“你是没看见他当时两眼放光的样子,结果在老大踢进河里后,眼里的光蹭地一下,就没有了……”
宋耀眼光明正大的偷听,听到这里时忍不住骂闻涣狗,但她转念一想,疑问从心中起。
那他衣服是怎么湿的?
眼镜男弱弱地问了同样的问题。
小胖一拍大腿更兴奋了,“老大提前在河里铺了张渔网,等史真相崩溃离开后,他下去又把鱼重新收了回来,但是我太高兴了,不小心撞到了老大,把他撞河里了……”
小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说,就怕猪队友。
宋耀眼靠在窗边,搭着两只手百无聊赖地偷看,看够了,想一卷被窝睡觉,这时闻涣突然转过头,朝她招了招手。
他要她出来。
宋耀眼立马穿鞋出去,绝不是因为她听他的话,而是因为听着别人的欢声笑语,总让她觉得自己很孤独。
小胖和眼镜男看见闻涣家里出现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很是惊讶,又在看到姑娘是她时,惊讶更添一份。
“未……未来媳妇儿?”
宋耀眼自来熟,她自动略过上面那句不正经的话,跟他们友好地打招呼。
“你们好,我叫宋耀眼。”
眼镜男也紧跟着介绍自己:“你好,周自横。”
宋耀眼微笑着点了点头,野渡无人舟……周自横?
她刷地一下看向这个鼻青脸肿的男生,他是周自横?
这厚重的眼镜框,她确实认不出来。
周自横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还特意摸了把自己的脸,嘶,有点疼。
宋耀眼又去看闻涣,用眼神提问,老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跟周自横从小玩到大?
闻涣一眼都没看她,大手按在她头上转向另一边。
另一边,小胖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秦小淦!”
“秦小淦?!”宋耀眼尤为震惊。
秦小淦被她叫得有点懵:“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大大的问题,宋耀眼一边看着秦小淦一边连声啧啧,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
她没有看见,在她身边的闻涣,嘴角往上提了提。
很贱的弧度。
晚上睡觉时,宋耀眼有点睡不着。迟迟钟鼓初长夜,她竟也有失眠这一说法。
窗外的月光倾泄进来,照在她干净又忧愁的面庞上。宋耀眼挠了挠手臂,在叹了第五回气后,她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
有点认床。
她不由回忆起和闻涣睡在一起的第一晚。
因为她认床,所以换了个地方后,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更让她心脏不停跳动的,是在卫生间洗漱的闻涣,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使她提心吊胆。
夜是那么安静,宋耀眼明明都感受到心跳快要调到嗓子眼了,可她还是故作镇定,以为这样就可以占山为王。
直到闻涣披着湿发进来,比起宋耀眼的不自然,他脸上没有任何不自在,更没有任何情/欲。
他就像个深明大义的领导者,在看穿她的窘迫后,把选择权交给她。
“关灯?”
宋耀眼紧张地点了点头。
灯关后,宋耀眼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被子,她很紧张很紧张,刻意放低的呼吸声使她都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闻涣掀过另一边被子,大大方方入睡。
两人中间泾渭分明,谁也挨不着谁。
再过一会儿,宋耀眼就听见闻涣均匀的呼吸声。
他可真淡定。
这就显得宋耀眼过度的紧张像个笑话了。
作者有话说:
摇着小手绢说欢迎光临本店特色男女爱情故事……晚六点更新相爱相杀故事会……别看错了哟……嘻嘻——
第 5 章
——他不明白宋耀眼为什么要跟他离婚——
宋耀眼这人很爱想,她脑子里整天天南地北的想,也不嫌累,跟自我作贱似的,非要把过往拿出来鞭尸一遍。
典型的不气气自己不舒服。
她又忍不住开始回想自己和闻涣的第一次见面。
那会儿两家刚联姻,宋父让她没事先去找他培养培养感情。
宋耀眼吧,也是这么认为的,她虽然主宰不了自己的婚姻,但她希望自己的婚姻是幸福的,顶着这个单纯的念头,她去了闻涣的公司——容景传媒。
容景传媒能发展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跟它独特的企业文化是有关系的,宋耀眼顶着闻总未婚妻的头衔进去时,没有一个人闲着,大家看起来都很忙,因为容景的宗旨是用最少的时间把效率提到最高。
宋耀眼混入其中就显得很突兀,一个主管看见她百无聊赖,皱眉问:“你是哪个部门的?”
宋耀眼实话实说:“我找人。”
主管还想说几句,被匆匆跑过来的前台小姐及时掐断:“不好意思啊宋小姐,闻总现在正在开会,他让你在休息室等着。”
之后她被带进了休息室。
宋耀眼突然察觉自己就不该过来,她不懂企业,她甚至不懂最基本的企业构造,与闻涣相见的最佳地点不在这,她也挑错时间了。
想到这,宋耀眼打算拎包离开。
而闻涣却在她站起身时推门进来。
他一来不是跟她打照面,而是先接了杯水喝。
他喝得很快,喝完后,终于舍得抬头看她:“我给你十分钟,有话快说。”
宋耀眼不知道他接下来还有上游节目商的商业谈判工作,也不知道有供应商在等着他,更不知道他在开会时把技术部的人骂得狗血淋头。
她紧张地上前一步,被他带的语速都快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她看见闻涣见鬼似的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让宋耀眼感觉自己受到了很大的侮辱。
她要脸,没再那多待一秒。
用闻涣后来的话说,她临走的表情就是一头倔强又委屈的哈士奇。
哈士奇睡不着,一遍遍想着这些令她难过的回忆,最后看着窗外的月亮,才发现少年的闻涣和成年后的闻涣有相当大的差别。
可又有很大的共性,身上那股子劲儿,一直都在。
而就是那股劲儿,让宋耀眼又爱又恨。
“狗男人。”
宋耀眼嘀咕一句,翻来覆去无数次,最后在心里给闻涣画完小人后,迷迷糊糊睡过去。
窗外,月亮移了方向,闻涣靠在墙边许久,听见宋耀眼没再乱动后,抛了手中的石子,转身离开。
次日清晨,太阳晒了屁股。
宋耀眼起来时没看见闻涣,她准备去洗漱。闻涣家的卫生间有点寒酸,老旧的玻璃镜配上昏黄的灯泡,用到底的牙膏和传统的瓷杯,都让她有点束手无措。
她曾听别人说过,闻涣要不是有贵人相助,他根本爬不到那么高的位置,穷人家的孩子,浮萍一样。
宋耀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拧开快用完的牙膏,凑合着刷牙。
洗漱完,宋耀眼准备去找闻涣。上次她突然穿回去的契机是因为她准备去找闻涣,如果这次她也去找闻涣,会不会再次穿回去?
闻涣这会儿正躺在一块大巨石下晒太阳,他手里拿着弹弓,将一块小石子嵌住,对准某个方向,嗖地一下射了出去。
石子飞出老远,精准地对准斜坡下面的沙丘。
尘土飞扬。
如今这副身子,他用的倒是随性大方。
身后周自横和秦小淦拎着一大筐玉米过来,架在岩石后面,遮得死死的。
“老大,待会儿史真相就要来了,我们就用这个对付他。”秦小淦掂了掂手里的玉米,豪迈开口,“以还周哥被揍之仇。”
闻涣绕到岩石另一边,皱眉瞧着。烈阳照得他忍不住眯了眯眼,使他周身的戾气更重了些。
办公室待久了,现在长时间曝光在太阳下,魂归故里也还是有些不习惯。
“没用。”他立在玉米筐前,犀利开口,“你还不如把他们煮了吃了。”
“那怎么办?”秦小淦的想法很美好,他就想利用这个斜坡和玉米的滚动性,把史真相送进沙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