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手里端着她新得的保温杯,炫耀似的举到了眼前,道:“红秀,这杯子保温效果还不错,灌上开水能保温将近四五个小时呢。”
有病吧?黑天半夜的叫住俺就说这?李红秀二话不说,拔脚就走。
第二天一早,袁媛早早就醒了,躺在床上听着院子里的动静。
听着李大毛和李红秀陆续出了屋,猜想八成是饭好了。
早饭很简单,就是疙瘩汤和热好的馒头,以及一碟凉拌黄瓜丝。
李大毛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见她出来,把碗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一言不发就回了屋。
李红秀白了她一眼,也没说话。
白怜花想了一下,客气了一句:“快吃吧。待会儿俺和红秀要出去一下,万一回来晚了,你就先……”
袁媛抬眼看着她。
白怜花忽然想起李斌说的什么建议书来,又想想昨天李大毛又动了手,平白害得她掏了不少钱,剩下的话便没有说出口。她本来是想说,万一她们回来晚了,袁媛就先做饭。
吃过饭收拾了,李红秀就骑上自行车带着她妈走了。
袁媛不禁好奇,这俩人神神秘秘地干啥去了呢?
不过,他们不说,她也懒得多问,径自回屋,仔细看着立在组合柜上的相框。来这个家几天了,她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屋里的摆设。
明黄色的宽边相框正中间是一张白白胖胖的婴儿照,左上角题有「宝宝百日留念」几个字。
另外几张照片分别是一个小女孩从一周岁到三周岁的生日照,照片里的孩子眼看着就从一个光头小娃娃长成了一个扎小辫儿的小女孩。
袁媛闭了下眼。如果她向李斌提出离婚,最受伤害的,无疑就是原主留下的这个孩子了。
想想自己白白占了人家这副血肉之躯,难免有些不忍心。可是,她只要是一想要继续呆在这样的家庭里都会感到一阵窒息。
都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生于1993年、不幸卒于2020年的那个她,从小可没少挨后妈的揍。
十点多钟,白怜花母女二人回来了。见袁媛看她们,表情就有些不自然。
李红秀挤出一丝笑叫道:“大嫂!俺跟妈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个卖西瓜的,就买了一个,吃完饭一起吃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袁媛应了一声,有些好奇,这家人是又打算出什么幺蛾子呢?
晚饭后不长时间,袁媛就觉得有些犯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正寻思过几天要不要提出离婚,就听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低语声,想爬起来看看,眼皮却重得怎么都抬不起来,头也晕得厉害,马上又倒了下去。
恍恍惚惚看见房门被推开,李红秀和白怜花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矮胖身材的中年妇女。
眼睛再也睁不开,袁媛使劲咬了一下嘴唇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耳朵里传来李红秀的嚷嚷声:“三姑您快给看看,俺嫂子这几天不大对劲儿呀!”
“没大没小!三姑能是你叫的么?小声点儿!嚷嚷啥?”
白怜花压低了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耳中,“三姑,你给看看,她是不是沾上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俺说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一个陌生的女人问,声音听着极沉着。
“好了好了。”白怜花的声音。
屋子里忽然间就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空气里便散发出劣质香烛刺鼻的气味。随着这气味在屋子里不断地弥漫开来,袁媛忍不住呛得连咳了好几声。
随后,袁媛就听见有脚步声向床边走来。大脑晕晕乎乎的,这脚步声听着就像是来自极遥远的地方。
有个黑影停在了床头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袁媛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矮胖女人合上双目,双手合十在胸前,嘴里开始念念有词。然后,猛地睁开双眼。
一旁站着的李红秀吓得浑身一抖,紧紧抓住她妈的一只胳膊。
“你媳妇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吧?”
白怜花一连声的应着。
李红秀赶紧问:“为啥啊?咋好好的就成这样了?”
“你们不是说她大前天晚上摔了一跤吗?”
白怜花与李红秀都没作声。
“深更半夜的,女人又多数阳气虚,招惹点儿不干净的东西也不稀罕。”
袁媛只在影视剧里见过民间跳大神的情景,一时间觉得好笑,又有几分好奇,不知这位大神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三姑,你赶紧给施施法啊,要不这整日里搞得家宅不宁的。”白怜花央求道。
“放心。”三姑轻笑一声,一听语气就显示出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度,“好了,俺要开始做法了,你们暂且都出去吧。俺不叫,你们千万别进来。”
白怜花母女二人赶紧带上门出去候着了。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之下,袁媛把下嘴唇几乎咬出了血,总算是勉强把眼睛睁开条缝。
就见那叫三姑的矮胖女人从梳妆台上燃着的几只香烛中随手拿起一只,然后就举起来在她床前开始来回转圈儿,嘴里照旧念念有词。
袁媛越发晕头转向,无力地喊了一声:“别转了,晕!”
三姑吓了一跳,停止动作,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这母女俩咋弄的?连个这都弄不好?不说好了让她睡过去的吗?
“你是什么人?”袁媛双目微阖,低沉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倦意。
“俺乃玉皇大帝座下三仙姑是也!”
袁媛嗤笑一声,却惊讶地发现耳边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嘴唇微启,闭上眼问:“那您一定认识何仙姑吧?”
三姑愣了一下:“那还用说?”
“那就好。昨夜何仙姑托梦给我,说观我最近面带煞气,必遇小人。我想请教一下,怎样才能化解?”袁媛眼睛微睁,看着何三姑诚恳地问。
何三姑一连眨了好几下眼,有些纳闷。李大毛的老婆请自己来给她儿媳妇看是不是撞了邪。
还说对方是个文化人,压根就不信这些鬼神之说。怕她不配合,还特意跟自己要了一片仙药提前放到了对方的饭食里。
可是这小媳妇竟然说何仙姑给她托了梦,说她今天会遇小人。真是怪事一桩!
“那何仙姑就没跟你说如何化解?”何三姑一惊,试探道。
“没。她说我会逢凶化吉,遇高人指点。”袁媛从眼缝里睨着对方的反应,脑子里依旧晕晕乎乎的。
高帽子一扣,况且这顶高帽子又来自一个有文化的人,何三姑心里的天平瞬间就有些倾斜了。
这小媳妇瞧着既不像是中了邪,更不像完全不信鬼神之说。她倒是发现她裸露在薄被外的两条胳膊上有好几块青紫。
何三姑转眼看向窗外,迎面碰到白怜花的目光。对方冲她张张嘴,无声地比划着,咋停下来了?
“您给指点一下?”袁媛又道。
何三姑心里飞快地盘算了一下,这有文化有工作的城里媳妇说不定哪天还就用到了呢。
“俺知道了。你不用管了。”何三姑空着的那只手一挥,把香烛摆放到组合柜上就出去了。
袁媛闭上眼睛想了一下,最可能被下药的就是林思杨借她那个保温杯了。
白怜花和李红秀赶紧迎上前去。
何三姑对着白怜花耳语几句。
白怜花「啊」了一声,问:“三姑你看她真不像是撞了邪?”
何三姑点点头,盯着她道:“红秀她妈,咱们都是乡里乡亲的,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家这几天发生的事俺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你不跟俺说你儿媳妇这几天变化挺大的吗?
你也是个聪明人,多余的话俺也就不多说了,就送你一句话,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说着,伸手拍拍白怜花的肩膀,扭头就走。
李红秀愣了一下,嘟囔一句:“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
白怜花打了一下她的手背,暗示她不要胡说八道,赶紧追了出去:“三姑!钱还没给呢!”
“俺也没帮上啥忙,钱就算了,你拿过去的东西就留下了。”何三姑说着,一溜烟出了李家大门。
作者有话说:
发了新文,求关注!《相见欢之十娘重生》。
就希望杜十娘这样被迫沦落风尘的可怜女子也能获得自由与爱情。
第12章 、出击
反正我是没法跟你继续过了!
袁媛挣扎着下地,把那个保温杯拿过来,放到个不显眼的地方,终于忍不住睡了过去。这一睡就是一夜,睁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白怜花难得没有给她脸色看,甚至还主动告诉她厨房里留着饭,她可以自己热热吃。
袁媛阴沉着脸,也不多话,吃了饭推上车子就走。
李红秀连忙追上来拽着车后座问:“大嫂,你这是要去哪儿?”
袁媛回头瞪了她一眼:“我去哪儿是不是还得先跟你汇报呢?”
“那倒不是。俺就是好奇嘛。你身上不疼了?要不再歇歇?”
“好奇到要拽住车子不让我走?”
李红秀讪笑着松手:“那你到底去哪儿啊?”
“去买个杯子还给人林大夫。”
李红秀沉默片刻,忽然提出个让袁媛感到很意外的要求:“要不,俺去替你还给他?”
“你去买?”袁媛逗她。
李红秀犹豫一下:“要不你先买回来,改天俺再去还?”
袁媛看着她笑了。这八成是看上人林思杨了吧?
“我还是那句话,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李红秀听了这话,真想过去一把掐死她。
到了卫生院,袁媛直接就去找林思杨咨询。
林思杨刚好没病人,一见是她,先吃了一惊,以为她又挨打了。
听了她的来意,就有些惊讶:“医院只管验血验尿,当然,也验屎,可就是没听说过能化验水里是不是加了药。”
袁媛挺失望的:“那得去什么部门?”
“具体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有专门的部门负责。要不我帮你问问?”林思杨看着她问。
见她点头,便拿起电话,拨了总机,要了个外线电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他抬眼看了袁媛一眼,笑着说:“一个朋友。”
又惊讶道:“这么贵啊?”
不知对方又说了些什么,他连着说了两次「挺好」,然后道谢、再见,挂断电话,看着袁媛道:“市里的药物检验部门可以检测,就是挺贵的,得好几百呢。而且得尽快送过去,否则会失效。毕竟已经隔了一夜了。”
袁媛有些犹豫。坐车送过去,再花钱化验。既费钱又费力,听着是挺麻烦的。
“你们家人怎么这么能折腾呢?”林思杨不理解。
“我也想知道啊。”袁媛无奈。
“那你还要检测吗?”
袁媛摇摇头,举起杯子看着。
林思杨好奇:“我还是不明白,他们给你下安眠药的目的是什么?”
袁媛给他讲了何三姑的事。林思杨听得直笑:“亏你能想出来这点子。”又觉得此刻发笑,似乎有些不地道,赶紧忍住。
“要不还等着被灌符水啊?我也是要让他们明白,从前那个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袁媛已经死了。”
林思杨提醒她:“其实你可以化验一下血,前提是药量足够大。不过我看你既然都能骑车子来了,估计化验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结果。”
袁媛想想,道:“林大夫,我在当地也没个熟人,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把这杯子留在你这里吗?”
“留作物证?”林思杨扬眉看她,想说可能当你需要它的时候,它早就失去存在的价值了。不过,转念又一想,笑问,“这可以算是敲山震虎么?”
袁媛点头。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了,从外面探进一张戴着医用口罩的女性面孔。
来人飞快地在林思杨与袁媛脸上来回扫了一圈儿,语气里含着几分笑意问:“吆,你有病人呐?”
口音听着有些接近李红秀那种方言版的普通话。揶揄之意丝毫不掩。
袁媛有些尴尬。正要解释,就听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林思杨很自然地道:“嗯,之前的个病人,来咨询点儿事。小呼,你有什么事?”
小呼摇头道:“这不快八一了么?团支部要组织个知识竞赛,想让你这个大学生帮忙给出几道题。”
“没问题,我就出外科的。完了给你可以吧?”林思杨很痛快地应了下来。
小呼又看看袁媛,道:“buy了啊。”
见她关门走了,袁媛也赶紧起身告辞:“那我也不耽误你工作了。谢谢林大夫。”
临出门,又想起来:“这次没顾上,下次一定还你杯子。”
回了北格庄,直奔村委会。
土地已经承包到户,村委会也不像从前在生产队时有那么多事要安排处理,一般时候都没人呆着。
不过她运气还算不错,等了一会儿,正好村长有事过来了。
看见是她,挺惊讶的:“你不是李斌媳妇么?咋,找俺有事?”
袁媛他们结婚时,主婚人就是村长,自然认识他,便道:“村长,村委会的电话能用吗?我想打个电话。”
村长本想逗她一句,李斌昨天刚走,今天就想他了?
又一想这城里来的小媳妇平时不爱跟人多说,怕是不经逗,就只严肃地道:“可以,不过时间不要太长。”
打开村委会办公室的门让她进去,自己很识趣地掩上门在院子里等着。
没几分钟,就听见里面忽地提高音量:“你要不信可以回来拿着东西去让人家检验啊?算了!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没法跟你继续过了!”
村长听得清清楚楚的,心里就非常吃惊。只听说李大毛那个老东西又打他儿媳妇了,据说还去了两趟卫生院,可就是没想到会闹到离婚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