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人踏着满地残垣,缓缓踱了出来。
红衣似血,又似最危险的罂粟盛开,那金色的绣线游走其间,竟是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刺目得流下鲜血,不敢再看。
年轻的君王踩着冰冷的玉珠,在高高的王座前站定。
百里烛盯了众人半晌,掀动红唇。
“退下。”
磐石妖君没动。
众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动,却惊恐地发现,汩汩鲜血从磐石妖君指缝流了下来……他们顿时像腿软一般跪倒在地,不敢再多想了。
年轻的妖王扫视了一圈众人,终于说了第二句话。
“本王要做之事,你们,拦不了。”
他盯着磐石妖君,艳丽至极的脸上浮起一个危险的笑,“怎么,妖君是要拿这挞君鞭,杀了我么?”
“原来父王竟还留下如此神兵……”百里烛的话语不无讽刺,落在群臣耳朵里,便又是一记惊雷。
他们怎么都忘了,这位年轻的妖王,最恨有人用先王压他了!
磐石妖君这一招,怕是正踩了死穴——
果不其然,年轻的妖王一挥袖,磐石妖君的鞭子便腾空飞到了他手里。
“你——”磐石妖君气得脸色铁青,“妖王大人怎可如此无状!”
群众顿时为其默哀,磐石妖君久不出山,怕是不清楚这位年轻妖王的秉性……
百里烛见他如此,也不想动真格杀人了。不过是个跳脚的顽固老头罢了,他想。
于是,他面上那抹迫人的威压收了些许,只淡淡道:“妖君高寿,若再用这鞭子,怕是会闪了腰。”
磐石妖君气得说不出话。
“汝等所求,本王知道了,”百里烛瞥向众人,似是有些烦了,“今日不想杀人,都滚吧。”
众臣自是不敢有他,纷纷退了出去。殿内只剩下磐石妖君一人,他依然是那副气得脸色发红的样子,死死盯着他,却见妖王疲倦地揉起了眉心。
“老妖君,您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百里烛脸上的笑意散去,便只剩下疲倦。他坐在华美的王座上,白皙的手腕随意垂下,金色的眼瞳也慢慢黯淡了下去。
暴雨早已停歇,阴云从他眼底掠过,仿若一半晴一半阴的天空。
“若本王没记错,您今年已有七千九百多岁了吧。”
年轻的妖王蹙起了眉,“不知您见过多少飞升之人?”
飞升?
磐石妖君铁青的脸色一顿。
这个词,于如今的修真界来说,是多么陌生的一个词。
只因天地灵气稀薄,数千年前,还有过不少飞升之人,然而如今,却是很少听到了。
据说几个月前在晋城山,曾有一人飞升。那时他是不信的,若要飞升,怎么也得弄出惊天动地的动静才行。几千年前的飞升之劫,甚至能瞬间毁掉一个城池……
“呵,莫说飞升,便是大乘渡劫,也不该只是那个动静。”
“可她真的消失了……”
年轻的妖王望向殿外,喃喃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磐石妖君年纪大了耳朵不太好,他只觉得心头那股焦虑之火又上来了,忍不住念叨道:“妖王大人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妖族如今里里外外乱成一团,若不是有人找上老臣,怕是情况还要再恶劣下去,您究竟在胡闹什么?”
话说到这里,磐石妖君忽然福至心灵,“您莫不是想引九天雷劫,强行飞升?”
等等——这可是会招来九天灭杀雷劫的!
就算是龙族,得天独厚,也不能如此胡作非为啊。
磐石妖君怎么也无法理解,气急攻心,正要阻止这危险的想法,却见对方在王座上一歪,掩着嘴咳起血来。
“咳咳……咳……”
红色的丝线自他脚踝攀附而上,与之相映的皮肤则惨白无光。
“这,这是……”磐石妖君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情人蛊?”
怎会过了这么久还没解?!
妖族历任皇子都会下这样的蛊,本是普普通通毫无杀伤力之物,却不知何时开始越长越大,甚至与漆黑粘腻的心魔纠缠在了一起。两厢作用之下,年轻的妖王像是被汲取着养分的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