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柔和了目光,对小鲛人道:“今日便到这里吧。”
她这是第一次做人师尊,还有些不熟练,以后得多多注意了。怀着一种愧疚的心理,尹翩翩从乾坤戒中取出几瓶灵药,递给小鲛人让他带回去。
小鲛人的目光扫过她指间的乾坤戒,又变得阴沉了几分。
尹翩翩目送小徒弟回去,站在阳光下倒不觉得热,反而暖洋洋的。她喜欢这样的晴天,只是如果身旁没有这个讨厌的人就好了。
龚清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一副皮痒的样子,“你这徒儿,我看好像是鲛人族啊。”
“所以呢?”尹翩翩没好气地说。
“真是可惜啊,世间恐怕再也看不到如此血统纯正的鲛人了,”龚清惋惜地摇了摇头,似是回忆起什么事,“也不知那个蠢货干的坏事,一夜之间屠戮了鲛人族的整片海域。留着小鱼养大鱼不懂么?”
尹翩翩心一动,斜睨了他一眼,“你知道这事?”
“当然啊,”龚清得了她的垂询,难免显出一丝得意,“我爹是流芳阁阁主,生意四通八达,这但凡途径渤海的船只,都得经他老人家的首肯。”
尹翩翩默默记下了关键词,渤海、船只、屠戮全族,然后把这些告诉了识海中的系统,让他再有针对性地查一下,看看小鲛人的身世。
而另一边,慢吞吞走出去的小潮生也听到了这些话,眸中闪过一丝阴鸷。
他想起来了。
那股熟悉的味道,就是他往日在海面船只上经常闻到的,金钱的味道。
刻入骨髓,无法忘却。
*
是夜,月明星稀,疏影横斜。
尹翩翩在寝殿里来回踱着步,心想三日后的寿宴上,面对这么多旧日情人该怎么办。她可不想他们为她打起来,只要安抚不周,便可能落人口实。
如果哪一天,修真界都戳着她的脊梁骨骂她“妖女”,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尹翩翩心情有些烦乱,却忽而听到一阵悠扬清澈的琴声从远处传来。
深更半夜的,谁在抚琴?
尹翩翩没去多想,只觉得这琴音余韵悠悠,犹如涓涓细流逐渐汇成滔滔大海,一弹一按,皆引人入胜。她听得渐渐有些沉醉,烦闷的心情也排解了许多。
可以说,这琴音真是来得恰到好处。
然而快到高潮处,琴音却戛然而止——
尹翩翩登时睁开双眼,又是惊讶又是心急,一时身体先于大脑,追出了门外。
她实在好奇,那人突然不弹了,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到了她这个修为,早已可以不出门就知天下事。尹翩翩站在屋外冷静了下,展开神识,往刚才琴声的方向摸索而去。整个飞龙峰都在她的包裹之下,很快便找到了那弹琴之人——居然就在山脚下的凉亭里。
也是,飞龙峰紧邻着青竹峰,那里正是安顿各位来客的地方,有人晚上在那里弹琴也很正常。
然而不正常的是,尹翩翩居然看到了龚清。
方才在凉亭里抚琴的人,是龚清???
尹翩翩只觉得自己的美好滤镜碎了一地。
然而凉亭里还有其他的动静,小小的,隐在暗影里,并不引人注意。尹翩翩狐疑地细看,发现竟是小徒弟潮生。
他去找龚清做什么?
涉及到小徒弟,尹翩翩便无法坐视不理了。她施展法术,很快来到了山脚下,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打量起他们。
她想看看小潮生到底要干什么。
凉亭里黑乎乎的,一缕月光勉强勾勒出小鲛人的侧脸,只见他神情阴郁,深碧色的双眸中出现了一个丝带状的印记。他的嘴唇缓缓翕动着,似乎正低低说着什么话。
而随着他说话,丝带状的印记也慢慢扩大,浮现在他脸上,犹如光带一般飘舞着……
这场景似曾相识,不就是上次他对她施展催眠术的那次吗!
尹翩翩悚然一惊,继续凝神细听。
小潮生的语气很低沉,先是念了一段她听不懂的咒语,随后便逐渐正常起来。
原本在抚琴的龚清中了招,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呆滞地抬眼望向他。
小鲛人勾了勾嘴角,罕见地显出一丝倨傲。他腰杆笔直,绕着龚清走了半圈,学着大人的模样负手道:“说,是谁下令屠戮鲛人族的?”
龚清眼神迷离,“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那个女人……”小鲛人不爽地补充道,“尹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