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做出事儿来,做什么好呢?
这就有些费思量了。她得投其所好,但这一路上看来,亲王喜欢的都是些能大规模推广,交由百姓去做,然后赚来钱——顶好是南梁人的钱——这样东西。
可如今她天天都在四处游逛玩耍,正经能做生活的东西,是什么也见不到的。这叫她怎么是好?难道买些丝线制绒花吗?倒也不是不成,可究竟用处不大。南梁贵妇们未必喜欢这种不大值钱的小玩意儿,而赚不上她们的钱,便是还能赚别人的,对亲王殿下来说也没有意义。
更不可能替自己在亲王殿下那里挣得新分数。
得出去看看,她想,等毅亲王回来,她要去讨个差事,出了这宅子,出了泽州城,去看看百姓们怎么生活,需要什么。
四州不是有挺多“工场”的么?说不准哪个场子里头就有能勾起她灵感的东西呢。
可苏流光这计划却迟迟不能实行,毅亲王一直待在涵州,仿佛是不打算回来了的样子。
除了酒,涵州莫非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她越想越觉得里头有名堂,心中更着急,甚至想自己去看看,可春嫂和娇秀都没有接到可以送她出泽州的命令,更没有胆子带她去工场里,要知道苏姑娘是王爷的座上客,哪里能去那种什么人都有的地方呢?
座上客苏姑娘羡慕尚婉仪了,哪怕跟着亲王去涵州要干活儿,可总胜过她现下这空架着什么都不能做的情形!她这辈子当上了奴婢,最知道什么都得凭自己本事才能拿得稳当的道理。
却不知晓,舒兰与此刻也是满心后悔。
叶清瞻带着她去酒坊看过蒸馏酒时,她是挺高兴的,觉得这玩意儿很能赚来一些钱,从此涵州也会发达起来。
因此还大方地夸奖了叶清瞻几句,什么殿下聪慧过人,竟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殿下这酒实在是天下难得的珍品,堪称琼浆玉液——彩虹屁又不收钱,把叶清瞻哄好了,他们应该可以回泽州了吧?
别看涵州离泽州只有三百多里地,近是近得很,可吃穿住行样样比不上泽州不说,还盛产上好的花脚大蚊子,隔着裙衫照样咬人!不过两三日,舒兰与已经被叮得一身上下哪儿都痒了。
可叶清瞻就是不走不说,反倒天天拉着她去海边兜风。今日二十里明日三十里,几乎将涵州的海岸线走了一个遍,舒兰与眼见着自己的手背被晒得脱了皮!从此每每出行必将双手笼在袖子中,再也不敢拿出来了。
想她在京城时,虽不是千金贵女,也是个风不吹日不晒的娇姑娘,怎么到了南边“散心”来,碰上的都是这种事儿?双手又痒又疼,身上的蚊子包又疼又痒!
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把扯住了叶清瞻,根本顾不上看他在海风中衣袂飘扬翩然若仙的风度,恭声敬气里带着几丝气急败坏:“殿下,咱们在海边跋涉了好几天了,究竟是要看个什么呢?”
“挑个地方建船坞呀。”叶清瞻答得挺随和,踏上礁石时还顺手搀扶了她一把,更没有把她的手拍开的意思——混不顾身后的随员们彼此递眼神。
“船坞?”
他颔首道:“舰船监原本在泽州,我打算把它挪到涵州来。从此改造海船。”
舒兰与一怔,一个念头跳进她脑袋里:这是要改打海战了?不,南梁有能入海作战的水军吗?要是他们不成而大燕成,那海面上岂不都归了燕国?
当下,燕国的水师能够骚扰……不,能够威慑的地方便只有大河沿岸数个州府。可若是能乘上海船南下,便可以将南梁最富庶的沿海平原笼罩在战争的阴云之下了。
“殿下是想造出能在海中作战的大舰吗?”舒兰与问,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嗯?不是。”叶清瞻摇头,“今后或许会造,如今只想先造出稳固结实、能够自保、可以从远海绕到南梁腹地去的民船。”
“……民船?民船能做什么?”舒兰与一怔。
“绕过梁国的大河防线,才能跟更多的人做生意。”
舒兰与在泽州和涵州这几天,也不是闭目塞听的,她原想问,这大河防线还需要绕吗?泽州涵州处处都有商人从南梁倒卖来的新奇物件,可见这条防线也早就被行商的金弹打成了筛子。
何必还要花这么大价钱造海船,只为做买卖呢?
可就在她问出口之前,毅亲王转过头,继续解释:“你也见到咱们的酒坊了,这日日夜夜加班加点酿酒烧酒,也只当得柔然一个虎儿察部的需求,可若是再扩大酿酒的规模,虽然也能赚到更多的钱,可酿酒的粮食从哪儿来呢?”
他轻轻眨眼,舒兰与登时心领神会,小声问:“殿下是想从南梁买粮食?”
毅亲王点点头:“也不用太好的粮食,只要价钱便宜,分量足够,从海上运来倒也划得来。这蒸出的酒,比先前的粗酿贵也是应当的,我想,这买粮的成本是能承受得住的。”
果然,果然!粮食是大宗货物,要是从大河防线上走,那是一定不成的,筛子都放不过去这么大的鱼啊!
舒兰与一拍巴掌,心道“霸道总裁”倒是真有两把刷子,这造海船买粮食……实在是个一石三鸟的贱招。
“怎么样?”他问。
“梁国若真把粮食卖给您,可就真是自掘坟墓了。”
叶清瞻大笑:“怎么说?”
又是想听我夸他?舒兰与嘴角一勾,道:“您先造出民船,往来南梁腹地买粮,便能养出熟悉南梁地理的水手。真要作战时,往船上安放了固定在甲板上的巨弩,便是大燕水军用惯了的战舰。南梁人将他们看不上眼的陈粮卖给您,咱们可以用陈粮酿酒,也可以用来做点儿别的什么,卖给柔然人也好,自己处理妥当了留下来也罢,要么换资财,要么做储备,总归不亏。可南梁那边若是赶上水旱灾害,又没有先前年度的储粮支应,必闹饥荒,好歹要叫伪朝朝廷手忙脚乱一阵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