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么一犹豫,海水涨得更快了。
这回是真的蹦不过去了!
舒兰与没法子,只能往自己身处的礁石高处爬。她不晓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只盼不要赶上涨大潮就好!
礁石顶端是干燥的,连贝类和藻类都没有,可见这片海域的潮水等闲涨不了那么高。
她想她可以等落潮,说不准等叶清瞻他们谈完了话,潮水也下去了,她的衣裳也干了,除却顶着一头盐花之外,大约比现下……会稍稍体面一点儿。
一边爬一边恨着自己,没事儿捡什么贝壳拾什么海螺?回程路上若是看到有渔村,同村里人买些不好么?想来一两个铜板就能换一大把彩贝了!
今日可真是将颜面全丢完了。上天若是有眼,请让那群爷们儿接着聊天,千万别看我!
他们的确没空看她。他们争论到底是将船坞建在近海的河中,还是建在海岸上——若是建在入海口,那海水涨潮对船坞的影响就不能不考虑。
以工部派来的两个官匠为首,他们正在观察涨潮的速度和潮水的势头,边看边分析,连叶清瞻也听得全神贯注,心道建个船坞也有如此多的说法,若是不听匠人的就放手去做,这船坞一年里有四五个月用不了尚且是小事,若风浪潮水毁了屯存的船料、甚至造了一半的船,那才是真真的不值当了!
这种时候,他总是个虚怀若谷肯听人劝的好殿下。
工部的匠人何其多,营造宫殿房屋的,营造道路码头的,营造船坞工坊的,实在是术有专攻。皇帝要入股,自然挑了两个在船坞一道上极有经验的工匠给他,那二人此刻放开了本事,说得眉飞色舞,深入浅出,便连叶清瞻这种没有经验之人,也听懂了八分。
可他正询问当地官员这海潮到底能涨多高,却听得耳边的海风里依稀吹来有人喊“殿下”的声音。
那官员还道:“今儿是十五,潮水大,比素日都高些。一年算下来,潮水最高时能到咱们脚下一尺……殿下?”
殿下已经没有听他说话了。叶清瞻自幼习武,眼力听力都远过常人,那“殿下”的叫声,别人听来是若有若无,他专心一听,却连声音的来处都辨得分明。
往那边看过去,但见一个着瓷色衫子石榴裙的女子立在海面之上唤他,身形熟悉极了,再仔细一看,才见她脚下还有块礁石。
可那礁石也快被淹过去了。
叶清瞻往随员中一打量,果然见不着尚婉仪了。
他身边跟着的人,也有眼力好的,那条红裙子在碧海白浪青天之间,又艳得着实扎眼,因此惊呼道:“那是尚女官?她怎么跑到那块礁石上去了?”
她怎么跑去的?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跑到那边去了!在海边也敢自己行动,该说她胆大,可他身边带了那么多人,竟然一个人都没发现她跑去玩了?
或许她也发现了他们的动静,“殿下”很快变成了“救命”。
第91章
人是要救的,不救的话,以这潮水的涨势,怕是再有一会儿就能把她冲下去淹死而随从的本地官员却是大惊失色,道:“殿下,下官立时派人到左近村庄征集民船,您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
叶清瞻是一点儿也不躁,不过要他安却也是不能的。最近的村庄也在三五里地之外,等征集到了民船过来,都不知要过多久。
“不必麻烦了,本王去救她就是了。”叶清瞻道。
众人闻言大惊,正要劝他海潮危险,不可轻举妄动,却见他拂袖纵身而去,竟是踏着浪头前行。瞬息之间起落数回,便到了那块小小的礁石上。
这世上竟真有人能踏水前行?
慢说各位官员匠人看得目瞪口呆,连舒兰与都瞧直了眼。她记得这人高来高去穿个夜行衣四处漫游的事儿,自然能推出他有几分轻功在身上的结论。可轻功也有好看的和不好看的,而叶清瞻的身段是真好看。
所谓翩然若仙,大概就是他这个样子。
立稳了脚步,方才被风鼓得极饱胀的衣袍便弛落下来,只衣角啪嗒啪嗒地翻飞,又向舒兰与一笑:“好啦,没事儿,我救你就是了。”
舒兰与怂:“咱们怎么回去?”
“……委屈阿婉姑娘抱着我。”他说,“我带你回去,可得抱紧了,若是松手,我不会如何,你却要掉到海里去。我不会水,不敢下去捞你。”
说罢又有些不安,道:“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舒兰与牙一咬,伸手环住他的腰,问:“这样抱可以吗?”
叶清瞻顶着海风感到双颊发烫,却是不敢再多想,“嗯”过一声,伸手臂挟住她,转身便起飞。
当真是起飞,他来时还踏了几脚海水,去时只一跃,便到了被海水隔开的礁石另一侧。
紧接着就把舒兰与放了下来:“冒昧了,你……”
没说出来后头半句话,却是终于注意到她此刻形貌狼藉。一身衣裳全被水打湿了不说,帷帽下的纱也蹭落了半边,露出多半张脸来。
却也是红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