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世练成的渣女套路,第一招便是欲说还休的娇羞。
鹿鸣的心登时活了,想说什么,又不知怎样开口才好。他从没有见过擅长讨女孩子喜欢的男人,只晓得她比什么都好,比什么都要紧,恨不能捧着供起来,却又不知道供她要奉什么花,献什么果,行什么礼,端得手足无措。
叶清瞻见此,正要说话,便被舒兰与拖住了手臂。她拼命使眼色,他也只好道:“苏姑娘不是有话要说么?阿婉,我们先出去。”
舒兰与飞快答应,二人回到设宴的水中高台,隔着垂下的轻纱笼榧,望着鹿鸣身处的屋子里外荧荧的灯光,都想知道里头的人在说什么。
“阿婉,你是女孩子,你说……苏姑娘对鹿鸣,是动心了吗?”叶清瞻问。
舒兰与心说我才不是女孩子,我是小阿姨,口中却道:“她在鹿公子面前的表现,看着挺像,但动心与心悦,到底不太一样。”
“……也是。”叶清瞻想了想,点了点头,“若是心悦,平日里也该多记挂几分。我听娇秀和春嫂说,她不怎么提到他。”
“或许是因为苏姑娘还小吧?”
“……她这么小,能织出奇妙的蕾丝,能改良织机,想来……纵使年岁小,心智也远过同龄人,怎会如此不开窍?”
舒兰与便笑:“您不也曾是大燕驰名的英雄少年,却也是一样不开窍……”
叶清瞻心头一震,是了!先前他不肯娶妻,是因为知晓这时空之于现实毫无意义,无论在这里获得了多少碰心触肺的经历,等到离开的那一天,都会成为再也寻不回的虚妄。与其彼时再痛楚,不如干脆就不要牵扯那些叫人丢不下忘不掉的事情。
但命运还是塞给了他一个阿婉。
一个让他改变了想法的姑娘——哪怕明天就再也见不到她,永生永世也无法再相会,他也愿意承担记忆的痛楚,沉溺进与她共享的短暂时光。
他一个“怎么都不亏”的男人,尚且闭锁了心思,懒怠沾惹感情,苏流光一个姑娘家,想必更是不敢在这时空中丢了心。
鹿鸣想得到她的感情,只怕是道阻且长了。
若是早早想到这一点,他或许会改变主意,不去促成他们。终究生人的感情,比几行数据就能操控的喜乐更要紧。可是现在,他却实在无法这样想了。
他有阿婉啊。
他扭头便能看见她的脸,此刻她有些惊异于他的眼神,却还是对他展露了笑颜:“怎么啦?嗳,我还挺高兴你先前不开窍的,若是早早就晓得喜欢女孩儿,只怕……”
她没有说完这句话,叶清瞻向她伸出手来:“阿婉?”
她莫名其妙把手搭在他的掌心:“怎么?”
“你是真的吗?”他问。
“……我还能是假的不成?”舒兰与愣了一愣,她知道他在问什么,但还没想清楚是不是要交代自己的底细,只好如此笑道,“你瞧,我有影子。”
叶清瞻只好讪讪道:“我只不过是……觉得此刻的愉悦宛如幻觉。”
“我当你问我是不是妖鬼呢。”阿婉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唇瓣一挑,笑颜如花,“您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唔,我有点儿饿了也是真的。”
叶清瞻失笑,他扫了一眼席面,王府宴客,讲究每一样菜上桌时都恰到好处。因为鹿鸣甫一开席便把自己灌翻了,如今桌上摆着的,也不过是冷菜与看盘罢了。
自然不能吃这些个。
他对侍人们嘱咐一声上菜,她还问他:“不用等他们了吗?”
“不等了,过会儿叫厨房送点心过去便是。”
这一场宴会至此算是无疾而终,大家分别吃吃喝喝聊天晒月亮,叶清瞻和舒兰与不知晓鹿鸣和苏流光谈了什么,可大约苏流光是给了鹿鸣一个巨大的希望。
因为第二天,鹿鸣就精神蓬勃地跑来跟亲王殿下汇报,他想请殿下把苏姑娘派去和他一起做事。
叶清瞻惊:“你要带她去种土豆不成?”
“不是不是,这哪里是苏姑娘能沾手的事?”鹿鸣眼神明亮,笑得却有些害羞,“苏姑娘说,她没别的本事,女人家的活计总还是会一点儿,她想和下官一道去村镇里,看看百姓们现下用的织机……”
“她不是改良过织机了么?”叶清瞻问。
“那是织锦用的,百姓们平日穿麻衣,因此纺麻线织麻布的机械,或许更有用些。”他把苏流光的原话搬出来。
叶清瞻的嘴角忍不住上扬,的确,丝织品可以换来钱,但在没有良种棉和化纤制品的时代,麻纺织品对百姓的意义更大些。
他点了头,又忍不住补充:“其实啊,照我说来,白叠布摸着更舒服。若是能叫织女们织出结实耐用的白叠布来,那不是更好?”
“白叠?”鹿鸣想了想,也点了点头,“下官见过白叠,不过没见过人织白叠布……或许苏姑娘见过,下官与她说。”
不论苏姑娘见没见过,把这事儿交给你们两个人干,想必都能干得成。
叶清瞻对他们有这份信心,心下不由又打起算盘来:目下四州之地推进的改革措施,修路和种土豆表现抢眼,丝绸作坊的收益高过让百姓们自己织丝帛,也算是有些成效,酿酒么,囿于原料不足,得从南朝买到足够的粮食之后才好全力开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