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瞻哪里能猜到她的奇思妙想,微微一怔,也友善又困惑地对她笑了。
二人在不知道彼此想些什么的前提下达成了友好的交流。
“叔父的皮疹也都消下去啦。”峄城公主笑眯眯,“亏我还好担心呢,若是它们消不下去,今后叔父凭什么给我讨婶娘呀。”
叶清瞻看她一眼:“男子娶妻,难道还要考虑相貌吗?”
公主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女子的爹娘说不定只看您的身份和本事,可女孩儿自己一定是先看脸的。”
“似是谁人都跟你似的。”毅亲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公主的脑袋,“只晓得好看……若是说出去,要被人笑你浅薄的。”
“谁的脑袋这么不想要了,居然敢嘲讽公主浅薄?”峄城公主咯咯笑,又道,“叔父呀,你是喜欢美貌的女子,还是喜欢相貌平平的,又或是喜欢貌若无盐的?”
“男女岂能一样?”
“男女怎么不一样?被打了都会疼,腹中饥饿都想进食,疲倦之极都会睡着,难道只有男人喜欢好看女子,不许女人喜欢俊美郎君吗?”峄城公主说罢,又笑道,“不过叔父你别害怕,你生得挺俊——如若没有那些疹子的话。”
叶清瞻自己想起那些疹子,尚且不寒而栗。
他行走江湖那些年,也遇到过些许险情,然而当真不曾被毒蛛咬到过。谁能想到这破天荒的第一遭,就差点儿没了性命呢?
壮志未酬身先死已然是个悲剧,而盖世英雄被毒蛛一口咬死……即便是他自己想来,也觉得着实有些好笑。
永宁侯那里收集的药粉,已然交给太医们检验了。通过实验得出的结论是——那药粉确能驱蛇,不过对驱赶蜘蛛却是无能为力的。非但如此,部分蜘蛛个体被那药粉洒到后甚至会发狂。
叶清瞻沉默无言,若是时光能够倒流,他那天造访永宁侯府时绝不会撒虫药。至少如此,他在那个野生弟弟的面前,应当是个英武潇洒的王爷,而不是一颗奄奄一息的赤豆粽。
因了这一重,问他想要什么的时候,叶清瞻便自觉短了三分底气。
好在那少年更没有底气,犹豫半晌才道:“草民也不知该要些什么——若是殿下愿意,借草民五十两银子可行?”
叶清瞻差点儿被茶水给呛死,他微微眯着眼问鹿鸣:“你救了本王的性命,就只值五十两银子?”
鹿鸣脸红:“草民需要些银钱安葬母亲,另赁一间铺子做做小买卖,五十两银子尽够了。若是要得更多,便也太不本分了。”
叶清瞻深吸了一口气,在他的记忆中,王府里从没有谁会认为,“借”“五十两银子”能跟“不本分”三个字相配的。
“这是什么由头。”他道,“陛下给你的赏赐便有足足百两黄金,你还需要这五十两银子么?不妨再想想,有什么银子办不到的事儿,需要本王替你张罗?”
鹿鸣微微迟疑,先是摇了摇头,又想起什么似的:“殿下,草民有一物,名唤洗衣浆,以之清洗衣物,十分干净且留有香气。殿下若是……愿意照拂草民,请令王府管事采买些许使用,好请京中贵人们知晓此物吧。”
那一刻的叶清瞻多次尝试抬起嘴角表达善意,但终究是徒劳无功。
洗衣浆……
“你要知晓,主子们的衣物是不用清洗的,这种东西,便是府中采购了,也只能拿去洗下人的衣裳。”他道,“京中的贵人们岂会在意下人用什么?”
鹿鸣一怔,他恍惚想起,苏流光似乎暗示过他,这东西贵人们不会用,心头便像是被人泼了一瓢冷水。
而眼见他先前还带着试探和期待的目光突然暗淡,叶清瞻便有些不忍心了,毕竟此人与他家老头子如此相似……且不论他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就算不是,冲着这张脸,照拂一二,也很无妨。
更况,洗衣浆这东西,应当是有市场的。有香喷喷的洗衣浆,谁还想用皂角和棒槌呢?
“不过,本王倒是有别的法子,教你能够借此谋得小利。”叶清瞻放下手中茶盏,“王府在京中也有些铺面产业,你若是信得过本王,尽管将你的东西放在铺子里寄售。所获利润,与本王二八分账便是。”
“二八分……”鹿鸣小心试探,“王爷八,草民二么?”
“你……本王看得上那么点蝇头小利?”叶清瞻心道你是真二,嗤地一笑,“你拿八成。”
“草民自然愿意,多谢王爷,多谢王爷。”鹿鸣一叠声地道谢,他本就愁该如何打开销路,若是能放在毅亲王府的铺子里寄售,那自然是最好的了。王府铺子里用的掌柜和伙计,可比他本人会做买卖多了。
“你还有什么好东西?”叶清瞻道,“若是有,也一并交给王府齐管事,他会安排人去售卖的。”
鹿鸣却是一怔,好东西?怎样的东西才算好东西?
他因为怜惜母亲在大冬天洗衣裳,为了省炭钱,连热水都不敢多烧,冻得双手皴裂红肿,心中只想有个什么东西,能叫母亲轻易洗干净衣裳,这才得了洗衣浆。
可现下他没有什么急需的东西,又哪里知道该搞点儿什么出来才好?
见他不知所措,叶清瞻稍稍思量,便道:“你不必着急,那洗衣浆,你改日带到王府里给齐管事,他自然会安排浣衣女试用,看看那东西值不值得售卖。今后再有别的,也一例如此便是。本王不做亏本的买卖,你可别想着,凭借本王一句承诺,便把那些无人需要的东西弄到王府的铺子里来!”
鹿鸣忙不迭答应,若是没有人稀罕的东西,他原本也取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