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犹豫一瞬,叹了一声:“大人,实在忙不过来,女子书院或掌仪司的事情都可以暂时放下,等考完再忙也不迟。每天这样熬,属下担心您的身体。”
楚卿摇头笑了笑,合上书,起身推着林七出门:“走吧,不看了,回房见周公。”
……
四月初,草长莺飞。
鸿章书院大考结束,排名大榜也于书院门口张贴。
书院外围满了各家老爷夫人,都仰着头在大榜上一遍又一遍搜寻着自家孩子的姓名。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人群中多了许多姑娘家。
锦裙玉钗的姑娘们守在大榜下,目光顺着名单一路向上,最后落在榜首的名字上。
“楚先生!”
“是楚先生!”
“楚先生是榜首!”
有人忍不住喊出声,攥着身旁伙伴的袖口几乎激动得快跳起来。也有人在榜下无声抬眸,眼底几乎翻涌起热泪。
鸿章书院对街的马车里,萧绛望着大榜的方向沉思半晌,吩咐叶安:“走吧,去鸿章书院。”
与此同时,海云端内。
苏兰桡拿着一份誊抄好的大榜排名,大步流星地推门而入,将排名背面朝上拍在楚卿面前:“猜猜,你成了没?”
楚卿坐在书案后,拄着下巴,漫不经心道:“这次阅卷人是周老。七道题里,有六道我是按周老的偏好去答,应该不会扣分。不过最后一题,我和周老见解一向有冲突,我按自己的想法写的,估计会被扣两分。
“所以,只要没人拿满,我应该就是榜首。”
苏兰桡:“……”
行吧,是她不懂了。
苏兰桡又道:“我听小七说你最近一直没闲着,连轴转了这么久,眼下终于放下一桩大事,不如好好放松一下。明天澜江有花灯展,想不想去看?有客人送了我两张船票,陪我去看看?”
楚卿忙摆手:“可别,人家送你苏大坊主船票,是为了邀你同船赏景,我去多煞风景。你带小七吧,小七喜欢游船,她最近一直陪我熬着,也该放松一下。”
苏兰桡察觉不对,半眯着眼打量楚卿:“嘶,不和我出去就算了,还把小七支给我。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约小白脸了?”
楚卿弯眉浅笑,起身道:“不告诉你。”
说完,拎着誊抄好的大榜排名往外走。
苏兰桡忙喊她:“你去哪啊?”
楚卿负手出门:“祁王府。”
……
鸿章书院,观棋阁。
周老着人将一封密函递给萧绛,垂眸揉了揉额角,叹道:“今年南方各地水患不断,先是淮阳,后是海州。昨夜海洲一位友人给老臣传信,说海洲如今民不聊生,海洲知府却瞒而不报,其间恐有蹊跷。殿下若是方便,不妨查查此事。”
萧绛接过密函,颔首应下,又道:“学生今日拜访,也正想向先生请教海州一事。据学生所知,海州知府李魏李大人发于鸿章书院,本有机会留任京城,却偏偏选择了于商于政都称不上重地的海州为官。不知先生可知其中缘由?”
周老思量片刻,蹙眉道:“此事老臣所知不多,但当年的确有些风闻。据传当年李魏是因为得罪了当今首辅吕竑,才被迫远走海州为官。那年老夫已经致仕,对朝中之事了解甚少。殿下若是想查此事,或许可以从吕竑入手。”
当今首辅吕竑看似不涉党争,实则暗中站在三皇子晋王一党。周老话未明说,萧绛却听出其中的深意。看样子海州知府李魏,和他那位三皇兄晋王也有些陈年旧怨了。
萧绛颔首道谢,又同周老闲谈几句。待到茶盏微凉,萧绛准备起身告辞,周老却又叫住他。
“殿下且慢。”周老从桌案的书册中抽出一张试卷,示意萧绛来看,“殿下猜猜这是谁的卷子?”
卷标是鸿章书院的三月大考,卷上字体工整洒脱,笔锋凌厉。
“楚二的卷子?”萧绛问。
周老笑了笑:“正是,殿下来看她这最后一题。”
卷上有几处批改,但未扣分。萧绛将最后一题的答案仔细读过,忽然觉得字里行间的风骨格外熟悉。
周老又问:“殿下觉不觉得颇为眼熟?”
萧绛沉默一瞬:“像楚钦。”
周老遂笑:“看来不是老臣老糊涂了。近来老臣总觉得这位楚二姑娘言谈举止格外熟悉,若不是因为她是女儿身,老臣真要觉得是寻卿那小子改头换面,又回京城了。”
周老说者无心,萧绛却听着有意。他向周老借走楚卿的卷子,回程路上,便一直细细打量卷上的每一个字。就算楚卿答卷时再游刃有余,写到文思泉涌处,字迹也会暴露身体最原始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