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卢也急了:“这怎么说的?”这条船两万元不是瞎胡闹吗?不会是相小老板哄孩子要他买单吧?
相天逸轻锤了老卢一把:“你急啥?”他朝船坞正在维修的船群努了努嘴:“这条给小妹,那些都给你了。”
老卢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些?”
相天逸嫌他蠢:“这里,全部,你不吃亏吧?”
沐云河饶有兴致看他们聊。
老卢一下子张大了嘴:“啊!啊!好……你是说……”
相天逸又拍了他一下,点了点头。
老卢还是不敢信,反复从相天逸的表情揣摩,又高兴,又不敢高兴似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还是相天逸说:“你拟个合同嘛!”
老卢这才连连答应,十分振奋地要带他们上那条500吨的船看看。
沐云河不声不响跟他们上船,听老卢详详细细地把这船从头到尾解说了一遍。他反复夸这船,相天逸也十分满意,但沐云河只是笑笑。
这船是好,可是她用不上这么大的。船大,开起来成本就贵。
所以等到下了船,沐云河神情恳切地提要求,想去她看上的那艘200吨船看看。
她这么一开口,另两位都愣了。本来他们刚才那一通眉来眼去,都以为定下了500吨的大船,这位妹妹也默认了没有意见。
毕竟有气派的新式的大船近乎“白拿”,谁还会想要快要报废的小船?
沐云河白嫖了一套500吨船的参观讲解,然后表示自己还是喜欢那艘小的。
她说自己只有两万元,按照此前说的借贷比例,也是买这艘老船比较合适。
老卢和相天逸都是一愣,在他们的逻辑中,两万元意思意思让小姑娘拿条500吨轮,就等于白送了,哪里还要她贷款呢?
两万元如果能贷着买这条船,那真是要还几百年了。
沐云河一派天真,说天逸哥哥已经送我“大哥大”啦,不好再要你的船,带我来认识卢老板已经很感激了。
相天逸还没怎么,老卢先急了。
他这船可不是白送的,按相小老板刚才的意思,相家在这里维修代卖的十几条船可都是大手一划给他了。虽然里面也没有太值钱的新货,但加起来可是远超过这单个船的。
若她不要这艘好的,要自己买那小破船,刚才他们“谈”好的“交易”还算不算了?
急忙忙地去看相小老板的脸色,相小老板不置可否,只对着他的小朋友露出很赞许的表情。
简直让老卢两眼一黑。
和毛头小子打交道,就是这么不靠谱!
从200吨的旧船上下来,沐云河表示就要这个,相天逸也支持。
他原本觉得给小妹一条好些的船,基本上就把小妹给拿下了。拿了他的船,自然算是他的人,虽然她现在还小,但是再过个两年就可以作为他的小女朋友了。
如果她喜欢,以后进入他家的企业做事也未尝不可。他爸不是有好几个漂亮的女助理吗?他也可以培养自己的“贤外助”,如果以后合适,发展成“贤内助”也未尝不可。
可沐小妹果然是沐小妹,根本不要他的船。
相天逸不傻,他心里清楚,小妹不是拒绝他的船,而是拒绝他的人。他想让小妹上自己的船,小妹偏不上。
当然他也不着急,这都是一步步来的,小妹现在还是个小孩子。这不是已经接受他的“大哥大”了吗?
就算小妹有志气,想自己贷款买船,那不也是走他家的信贷吗?一口气吃不成胖子,他还是有信心渐渐让小妹看见自己的实力的。
女人嘛,总是喜欢厉害的男人的。
沐小妹与众不同,单是“有钱”这一个特点打动不了她。他可以给她更多的展示。
回黄沙岛的路上,沐云河问起如何办证。
相天逸这时才说,你若是要了先前那条500吨船,办证容易,现在这条可办不下来证。
沐云河:……
她对相天逸道:“那刚才你和老卢为什么不说?”
她只是提问,并不着急,因为觉得这两个“老板”不至于诈骗这两万元,卖个只能看的大玩具给她。
果然相天逸说出了解决办法,但这办法,沐云河都不大喜欢。
办法有两个,一个就是无证裸奔。
在私运这块,虽然有法规,但法规不算严密,执行起来更是许多漏洞。为了图省事,不上证的私家船数不胜数。或许过几年就要严格了,现在还没有那么严。
还有一个,就是挂靠在相家的公司里。
相家船可太多了,不仅各式各样的许可证都非常齐全,为旗下船舶办新证也容易,或者随便哪里多的证拿过来重新登记一下,完全不影响船舶的日常运转。
无论那个办法,都是在法规条例的灰色地带游走。
沐云河很犹豫,但相天逸完全不认为这是个事,因为大家都这么干。他还自以为聪明地教导沐云河一个成语,叫“法不责众”。
他十分自信地表示,既然大多数人都这么干,即使以后法规健全、管理严格起来后,也是从头开始抓,不会溯及过往追责的,让她百分百放心。
沐云河也不是怕追责,而是有点道德洁癖。
最后她决定先去研究一下这套现行规定,参考一下二哥的意见再做决定。
毕竟已经走到这一步的话,不参考二哥意见是不行的了。
*
这天沐云河回到家,很正经地把他哥拉到了她的小房间,郑重地说了这个想法。
沐云川十分惊讶,没想到妹妹为自己考虑到了这个地步。
因为相家儿子来找小妹的事,的确也让他考虑离开相家船的事,只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如果可以有条自家船,那真是梦寐以求的事。这些年父亲从一线退了下来,赋闲在家也是无聊,如果有条船他们也可以一起开。时间也自由,能有更多的时间来陪秀娟。
沐云河没有提是通过相天逸介绍的人买船,因此这也不成为沐云川心动的阻碍。唯一的问题是,他还赫号上做得还不错,下半年有升大副的希望。
小妹没有立刻让他做决定,建议他先去那条船上看看。
这次是兄妹两个去了松山码头的船坞,老卢不在,说明了来意上船厂工人让他们进去了。
来到心仪的那条船前,沐云川的眼睛顿时亮了。
虽然和周遭不咋地的船群比起来,这船格外的不咋地,但一想到小妹看上的是这条船,这就有可能成为自家的船后,沐云川几乎是一瞬间就做好了决定。
他喜欢这条船。
比起在赫号上做大副,他更喜欢这个!
看着哥哥神采奕奕的样子,沐云河也当即拍板。
不再犹豫了,挂靠就挂靠吧,她先把船跑起来赚点小钱钱再说。
2万首付,7万5000元分期,走相天逸家的借贷。虽然她可以一次付清全款,但这不是要拿到相天逸家的借贷合同嘛。
而且还要留些钱给这船做维修粉刷的费用。
两个月后,沐云河这条小破船,挂了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锚艇的证。
经过一番彻底的维修和翻新过后,小破船看上去不破了,惊蛰后迎着渐暖的东风下水了。
那段时间沐云河最爱干的事就是躺在甲板上看天。
因为太喜欢了,连防晒工作都不做了,直面阳光和紫外线。
海风轻吹,海浪轻摇,温柔的大海,和她的船。
像一个巨大的摇篮。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31 13:41:37~2022-01-01 16:50: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吗日个万吗?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拾金不昧
和苏江宁恢复通信是在2月头上。
当时是春节前一周,小岛上各门各户已经喜气洋洋地装扮起来,准备过年。
沐云河与家人们又去了一次申市,采买年货的同时,她也物色看看能批发些什么类别的货品去小岛上做生意。
船跑一趟的成本不低,按理像大多数船一样运煤、沙、油之类的大宗商品比较合适,但小岛没什么工业,陆岛之间运这些东西的需求很低,且已有人在做。
沐云河比较倾向做服装批发,首先是她自己喜欢,其次岛外的服装业发展迅速,已渐渐进入审美时代了,而小岛上的人们穿着打扮相当落后,也没有建立起相应的意识,还停留在四季穿暖,衣服不坏就一直穿下去的观念里。
但岛上人口有限,如果专注做服装批发,只用船运服装估计得亏死。
去申市转了一圈,跑了两个服装批发市场。
节前的批发市场里特别热闹,看得沐云河心痒痒,询价询了一大圈,心底里也有数大概想选什么样的货,但就是没做好决定。
等回到小岛上,准备先安心过个年,这时候,她又收到了苏江宁的来信。
这回,苏江宁给她寄来了一万元钱。
原来,除了上次沐云河原封不动退回去的5000元外,那组名为《风暴眼》的照片又在去年年底获得了一个国家级新闻摄影类的奖项,1月底时奖金才分发到账,所以苏江宁就又装入信封,把两份恰好同是5000元的奖金一起寄给她。
看着手里一厚沓钞票,足足有100张百元人民币,沐云河不知道说啥好。
毕竟有人孜孜不倦地给你送为数不少的钱,是个人都会感动的。她想苏江宁也是心大,这几千一万元的怎么放在信封里走普通邮政呢?
上次她就想吐槽了,这要是5000元在半道上被邮递员弄丢了,你找邮政局赔还是不赔呢?邮政局没可能赔你,普通邮件寄贵重物品丢了也是寄出人本人的责任。
她之所以有样学样把5000元用普通信件寄回去,一是不知道苏江宁的汇款账号,即使去信询问估计他也不会告知,二来就是赌邮件丢失是个小概率事件,所以就不再多事。
谁知道这老兄还能再寄钱过来,寄一万,还是走普邮。
这下,沐云河不想再把1万元给他寄回去了,金额大了,风险也变高了,她可没那么心大。
所以她只给苏江宁去了一封信,介绍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生活,分享了正在筹备买船的经历,并表示年后打算去一次申市,亲手把钱还给他,还请他千万别再送钱了。
这次收到来信以及回信的过程,沐云河驾轻就熟,不再忐忑激动得像有只小雏雀在心里扑腾了。
苏江宁每次得到奖金才想起给她来信,频率低至两月一封,虽然送钱的诚意令人感动,但多少有点资助偏远地区少年儿童的味道。
所以她提醒自己不要自作多情,回信的口吻以“像个被资助的女学生给城里好心大哥汇报学习工作”为佳。
过了年,沐云河惦记着给苏江宁还钱,提前了再去申市的行程。
原本她去申市总要带着家里人,但这次找了个借口独自前往。
节后的申市十分热闹,由于元宵未到,严格意义上的年还没过去,满街的张灯结彩还留着。
沐云河再次来到隆武路上。
这是个上午,她在进华新社大楼前,先在旁边那个馄饨铺子点了一碗虾肉小馄饨,重温口味的同时也做一点心理建设,作为进大楼内的缓冲。
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馄饨下肚,沐云河满血走进华新社大楼。
那时还没有高科技的门禁森严,见她是个少年人,保安尽职尽责拦住问她有什么事,但口气相当和蔼亲切。
沐云河穿着披风式的粉红色外套,带着抵御寒风的在北方更常见的兔耳朵耳罩,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了几岁。
她说我找摄影部一个叫苏江宁的同志,他丢了钱,被我拾到了,我来还钱。
保安一听,当即给摄影部办公室打去了电话,几句话的沟通后,保安挂了电话,请她稍等。
稍等的过程中,保安看她可爱,忍不住和她说话,一会儿问哪里拾到的钱,一会儿问她家住哪儿,一会儿又问她几岁了。
沐云河心不在焉地随口敷衍,一边往电梯的方向看。
也就五分来钟,苏江宁出现了。
说来也巧,苏江宁平时在办公室的时间极少,一周也就来2-3个半天。
这天原本是不会来的,可前一晚,他重读沐云河的来信,对着“年后要来申市亲手还钱”一行相关的字看了半天,忽然决定之后要更多地待在办公室里。
如果她不是随口客气,而是真的要来还钱,那只有送到单位一条途径。毕竟她说过知道华新社在哪里。
虽然不知道她哪一天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来,但就为着这样一句话,苏江宁决定拿出上班的热情,多去办公室报到。
哪知道第二天,他才到办公室,刚刚脱了外套放了包,就接到了楼下的电话,说他丢了钱,有个小妹妹拾金不昧还来了,正在楼下。
苏江宁微微一皱眉:什么时候丢过钱?
接着闪电般地明白过来了。
他忽然有些激动,就像有人在他心里筛一盘大豆子似的,哗啦啦哗啦啦地摇着竹篾框子。他在这筛豆子的很有规律的声音里,等电梯等不及,直接从七楼跑楼梯下去了。
跑到二楼,平复了一下呼吸,慢慢地走完最后的十六级台阶,接着便风度翩翩地出现在了一楼。
沐云河穿得粉嘟嘟的,宛如一个去看望外婆的粉色的小红帽,臂上没挽着竹篮,挽了个红色的小包,一见到苏江宁就猛挥手。
这个手挥得就不太对,拾金不昧的小朋友怎么还能认识失主呢?
沐云河才不管保安的疑问,从包里拿出包好的一万元,笑眯眯地递给走过来的苏江宁。
苏江宁没接,让她跟他走。
沐云河便跟着苏江宁,穿过底楼大厅,往后面出去,进入一个园林般的露天区域。一株株白桦树在深冬季节不长叶子,树干笔挺伸向天际。
白桦林之间有条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道。
他们走入小道中,沐云河坚决要把钱还给苏江宁,她说无功不受禄,没有理由收下这钱。
苏江宁之所以连续给沐云河寄奖金,一来是感念是她的功劳才能有这组照片,以至屡屡得奖。二来也是觉得小岛女孩可能家庭收入有限,也想给她补贴一下生活。
毕竟上次见面,沐云河表现得十分朴实,他还可惜过这女孩儿一身的城里气质,结果生在这么简朴的乡下。
不想今日一见,她竟穿得这样童心可爱,时髦感十足,像在国际社区里扮成童话人物万圣节挨家挨户敲门要糖果的小朋友,哪里还有什么渔岛少女的影子。
小朋友一个劲把钱往他手里塞,他不想收,小朋友就扒他衣服口袋,把钱直接塞进去。
苏江宁极不擅长就这种事与人推锯,只好不做抵抗,算是留下了钱。
而沐云河接下来的发言,也让他有些嘀笑皆非。
他那颗直白的想补贴人家生活的善心似乎有些多余,小姑娘好像还挺有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