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妈妈的话,祝菁菁瞬时满脸惊恐,只觉得自己也会像倒地不起的小鸟和在水里翻着白肚皮的鱼一样离开这个世界。
祝连国听着老婆孩子的话,忍不住想笑,“梅子,你别吓孩子。”然后转向祝菁菁说:“别担心,那鸟要是真的有毒,爸爸妈妈还会给你吃吗?你可是我们的小宝贝!”
“可是爸爸,妈妈说那鸟是被毒死的,为什么我还能吃?”
“你吃的时候我们已经把内脏都处理干净了,鸟虽然是被毒死的,可肉是没毒的。”
祝菁菁听完这话,眼睛一亮说:“那鱼我们也可以把内脏处理掉,这样不就能卖出去了吗?”
温玉梅听到这话,也抬眼看丈夫。祝连国看了她们娘家一眼说:“那是不一样的,具体我也说不明白,你们只要知道吃了鱼,人也会受影响,就算不会死,也会头晕眼花,恶心呕吐。”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沮丧。
祝连国一看,也不能指望着她们俩,直接开口道:“我刚才去地里看了一圈儿,鱼还能剩下1/3,螃蟹倒是没有受影响,一会儿我找两个人,把那些死鱼都清理出来。我想好了,以后咱们家也不养什么稻田鱼了,太费心思,赚的也多不了多少。”
温玉梅听到这话,有些诧异:“你之前不是说这样种植养殖双管齐下,经济效益高吗?现在还没看到结果呢!别不是为了唬我吧!”
祝连国解释说:“去年咱小面积不是养了点吗?当时觉得还行,今年这一大规模的搞,很是劳心劳力,因为稻田里养着鱼和蟹,施肥的时候还要格外注意肥料种类和用量。尤其是需要耗费大量人力,咱家的水田少,现在感觉也不太明显,等到后期肯定得雇人,到时又是一笔花费,投入上去了,产量却未必能上去多少,犯不上!”
温玉梅听到这话,有些迟疑,“那,咱就不搞了?”
“每年少弄点,也不累!”
这事儿就算说定了,接着温玉梅又问:“那王立生的事呢?他把咱家好几亩田的鱼都毒死了,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个我刚刚也想过了,就王立生他们家那情况,你让他赔钱,他肯定是赔不出来的。现在王立生被抓进去了,就看政府咋判吧,我现在反而担心王立生他老娘到时候起刺儿。”
温玉梅觉得不可思议:“不能吧!本来就是她儿子不占理。”
“哼,你看着吧!”
就在这时,祝菁菁清脆的声音响起:“到时候她要是敢来咱家找麻烦,就让我五娘来!”
温玉梅问她:“为啥呀?”
“五娘厉害!”
祝连国看着媳妇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解释说:“上次我带菁菁去五哥那,恰巧他家邻居没吱一声就偷摘了五哥家院里种的菜,被五嫂发现了,当时在院里整整骂了半天,直到那家男人受不住,出来道了歉,这事儿才算完。”
祝连国解释完又对女儿说:“放心吧,用不着你五娘,爸有办法!”
温玉梅问他:“什么办法?”要是真遇到个泼辣的,温玉梅是顶不住的,让祝连国去和一个女人吵架,那也不现实。
“咱家人口少,现在后山和田里的活根本就忙不过来,与其到时候找几个人打零工,不如干脆长年雇人。”
温玉梅听到这话挺担心:“那不就相当于雇长工,那和地主老财有什么区别?不会有什么事吧?”
祝连国忍不住笑了:“傻媳妇儿,那不一样的,过去雇长工那相当于卖了身,咱这是平等关系,我出钱他出力,他要是啥时候不想干了,说一声就能走。”
“哦,没犯错就行,那你说咱雇谁呢?”
“郝三叔算一个,他是郝家村的老人了,到时候也不用他干别的,就帮着看看果林就行,只要他在,就能镇住村里那些说闲话的。还有葛大哥,虽说他腿脚不太利索,可是干活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还有个孩子要养,也算帮帮他吧!”
温玉梅接话说:“那何大嫂也算一个,当年的事儿也不能怪她,一个女人生活的这么艰难,咱们就拉一把吧!”
原来这何大嫂娘家兄弟头几年来这边探亲,大冬天的非要学人家去水库那边凿冰窟窿捞鱼,结果没想到鱼没捞到人却掉进去了,当时他姐夫是和他一起去的。
何大嫂她男人看到小舅子掉进去就赶紧救人,后来小舅子倒是救上来了,他却被困在了冰窟窿里,他小舅子知道事情大发了,连滚带爬的回村叫人,等村里人把他拉上来的时候,人都凉了。
因为这事儿,她婆家直接把她赶了出来,也不让她接触孩子。娘家人更是当起了缩头乌龟,任自家女儿在这边艰难讨生活,连问都没问过一回,竟像是要断了这门亲,那小舅子更是面都没再露过一回。
温玉梅接触过何大嫂两回,是挺和气爽利的一个人。寡居五六年,从来没人传过她的风言风语,可见大家对她人品的认可。尤其是今年她和婆家的人又有了走动,这就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这样一个人品不错、为人低调还能干的人,确实是一个理想的雇佣对象。
这次的事儿看到村里人的反应,夫妻俩也意识到了:什么东西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他们家现在确实日子过的太好了点。在普遍高粱米饭大碴粥的80年代末,他们却舍得吃大米白面,心里有想法的不是一个两个。
雇几个村里的人也算是给别人一点奔头儿,他们家能给别人提供赚钱的机会,那就是村里的财神爷,这对于活少人多的年代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夫妻俩把雇佣的人选定下来,心头也落下了一块大石。
这个时候祝菁菁又说话了:“鱼都死了,今年咱们家是不就亏本了呀?”
温玉梅反应过来,他们刚才商量了半天,其实眼下的问题是一点都没解决,之前买这批鱼苗花了不少钱,后来投入的饲料更是不少,鱼死了,他们不仅白忙,还血亏!
她将目光投向丈夫,希望祝连国能说出什么好办法来。
“这个我也想了,眼下是不成了,等这事儿处理完之后,咱们就盖个温室大棚,就盖在咱家后边,也好照料,在入冬前肯定都能整利索。到时候正好大地里的东西都收了,咱们再在大棚里种一波蔬菜,冬天新鲜菜这边可少的很,肯定能赚不少钱,应该就能把亏损的这部分补回来。”
温玉梅听到这话,先是眼睛一亮,温室大棚她听说过,但没见过,不过想来就和冬天在屋子里用花盆土篮儿种葱种蒜差不多。不过她又想到了一个让她肉疼的问题,“连国,扣大棚得花不少钱吧?”
“花不了多少钱,咱家后山上的毛竹早就长成了,到时候砍一些做大棚的龙骨,过几天去北边砍几棵树回来晾着,到时候做柱子,再买些塑料棚膜就差不多了。”
其实祝连国没有说实话,他刚才说的这些确实花不了多少钱。关键是冬天北方天气冷,到时候棚里需要烧煤保持温度,在夜间还需要在大棚的上边盖上棉被,棉花和煤炭这才是花钱的大头。不过这事真干成了,肯定不会亏就是了。到时候媳妇儿缓过了这股劲儿,也就不会那么心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疫情期间,大家出行都要保护好自己啊!
第30章 夫妻闲话
第二天上午,祝连国就先去了郝三叔他家,进去的时候看到他的一个侄女正在帮忙打扫院子,看到祝连国还愣了一下,招呼一声:“祝大哥找我三叔是有事啊!”也没等祝连国回答,就冲屋里喊了一声:“三叔,我祝大哥有事找你”
郝三叔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郝三叔今年65岁了,身体很是硬朗,只是常年不见笑脸。祝连国听本村人提到过,当年日本战败,驻守在附近的连队进行疯狂反扑,等到他回家的时候发现媳妇和刚出生的孩子都死了,他拿起家里的菜刀追上去拼命。
等到解放军赶到的时候他像个血葫芦似的,就这样还拿着抢来的刺刀在那挥舞,就这样一个普通的农家汉子杀了三个日本鬼子。
后来别人问他:他说他当时就没想着活,杀两个算是给老婆孩子报仇,多杀一个就是赚了。现在他眼角还有一道非常明显的疤痕,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祝连国对这样的人是十分佩服的,同时还有一些悲悯,三十多年过去了,郝三叔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就算亲戚能照应些又能怎么样呢?夜深人静时他是不是会想:若是当年他留在家里又会是什么情况?要是老婆孩子还活着现在家里会是什么样子?自己当年直接死掉会不会更好过一点儿?
可是没有如果,祝连国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向郝三叔说明了来意。
郝三叔先是有些意外,然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祝连国本来准备的说辞全都没用上。郝三叔只是在他临走的时候说:“你是个有远见有心胸的,村里人见识有限,闲言碎语习惯了,可要说有多坏的心思也不见得,有眼睛的都会念着你的好!”
郝三叔的这番话,突然让祝连国的心里产生了一丝感动,他雇村里人的出发点当然是为了让自己今后的日子更加好过,但也未尝没拉拔一些别人的想法。自己的好意能够被别人领情,当然会觉得欣慰。
这种心情在葛大哥家更是强烈,葛大哥是个笨嘴拙舌的,听到祝连国的来意之后,这个朴实的汉子直接红了眼眶,嘴巴蠕动了半晌,重重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看到他的样子,祝连国就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到祝连国离开,葛立强拍着儿子的肩膀说:“承辉,你要记着,这是咱家的恩人。”
葛承辉今年已经16岁了,马上就要初中毕业,之前爷俩还为上高中的事儿发愁,他们乡里是没有高中的,上高中就得到市里,那就需要住校,学杂费,住宿费,伙食费都是钱。
葛立强想跟儿子说,让他别念了,但是几次都没张开嘴,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好强的。儿子也是他将来的指望,作为父亲,也自然希望儿子有出息,现在祝连国来这一趟,就直接将连日来萦绕在父子心头的阴云打散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家庭,葛承辉和自己的父亲不一样。在学校所受的教育让他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对于像自己这样的农村孩子,想要改变命运,最好的出路就是读书。
老师在学校里总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还告诉他们,如果能够考进一中,那么就相当于一条腿迈进了大学,而他在学习上一向上心。
他的班主任说,他的成绩考上一中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农村的教育水平有限,对于农村中学的孩子还会减20分。可能对于祝连国来说,他只是提供了一次工作的机会,但是这却间接的改变着这个家庭的命运走向。
祝连国跑完这两家,就算是完成任务,直接去了地里。
何大嫂这边是温玉梅去说的。
何大嫂看到温玉梅上门还有些诧异,自从几年前她男人死了,她被赶出了婆家之后。她跟村里说了一声,就住在了这个废弃的院落里,之后就很少有人来串门。温玉梅是后嫁过来的,那时候自家已经出了事,两人平时也就是打个照面,不过看到有人上门,她还是挺高兴的,连忙把人让进来。
温玉梅打量着这个小院子,从外面看着破败,但是进到院里来,却发现被收拾的十分齐整,屋里收拾的也很干净,是个利索人。
“何大嫂,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家里的亲戚除了我妹子都不在本村,地里的活我们自己也忙不过来,就想着雇几个人帮工,我合计着你也挺不容易的,就和我家那个商量着问问你愿不愿意。你现在好不容易和婆家缓和了关系,你家大宝现在又正是能吃会长的年纪,咱这都是当妈的,哪里不想着给孩子补一补呢?”
听到温玉梅的话,何大嫂拉着温玉梅的手泣不成声,哪里还有平日刚强爽利的模样。
她这些年日子过得确实苦,被婆家赶出来之后,她一个女人也没有别的路子,自己硬是开出了两亩荒地来,一年下来也就勉强混个温饱,想要再多却是不可能的。
她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儿子早就记事了,都在一个村住着,虽说婆家拦着,但这几年孩子也没少往她这儿偷跑。每次儿子来,她都想方设法做点好的,可翻遍家底也就那点东西。
现在孩子爷爷奶奶可怜他小小年纪没了爸,还能护着些,可等到以后呢!这要是女孩,也就是一副嫁妆的事儿,但男娃子到时候盖房子娶媳妇都是钱,就算他叔叔愿意,他婶子呢?都是当娘的,要顾着了她家大宝,孩子他婶子自己的孩子就会亏着。
之前碰到他婶子话里头也是这个意思,估计他爷爷奶奶也知道这样下去不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和婆家的关系才有所缓和。若是自己真能得个挣钱的工作,那就有了抚养儿子的能力,到时候谁又能拦着她这当妈的和儿子亲近呢!
何大嫂哑着嗓子说:“玉梅,今后你家的活就是我的活,你家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干!”
两个当妈的又说了一阵儿知心话,温玉梅这才回家。
温玉梅到家的时候,看到自家的小管家婆正在院子里喂鸡呢,那小人儿一边往地上撒玉米粒,一边还像模像样的招呼着鸡去吃。
温玉梅看着她那小模样儿就忍不住笑着夸赞说:“哎呀,这是谁家的小闺女?怎么这么能干呀?”
“我就是你家的呀!妈妈怎么总是故意逗我!”祝菁菁应付完无聊的妈妈,接着又开始喂鸡了。
温玉梅逗完女儿,就接着浇园子,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儿,菜园子没浇完就扔到一边了。
等到祝连国回来的时候,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平和,看着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女儿,祝连国觉得自己心里干劲十足。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
他今天从地里回来的时候直接捞了两条鲫鱼,鲫鱼的刺多,但肉质鲜嫩,做汤是极好的。不过今天他打算清蒸,多放点儿料,到时候味道也极是鲜美。
又到园子里摘了几个西红柿,一根黄瓜,两根香菜,到篓子里拿了两个鸡蛋,准备做西红柿鸡蛋汤。这和饭店里的汤可是不一样,所有的汤汁都是西红柿本身的水分,吃起来也就格外的酸爽醇厚。
等到吃饭的时候,看到女儿见到这桌有鱼有蛋的午饭松了一口气的小模样,祝连国觉得整个人都很有成就感,身为家里的顶梁柱,不就是要让家里人吃好穿好吗?
“今天我走完郝三叔和葛大哥家之后不是去地里了吗,你猜怎么着?我前脚到了地里,后脚葛大哥带着他家承辉就来了,跟我一起把水渠又过了一遍,捡了一上午的死鱼,看来这人还真找对了!”
“葛大哥也就算了,承辉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怎么还让孩子跟着一起呢?”
“你以为我没说吗?那孩子是个心里有数的,心里憋着一股劲儿呢,我说啥都不听!放心吧,我也没让爷俩白干,临走的时候我给他们塞了两条鱼。你那边咋样?何大嫂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