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没半点保皇后之意,况且保她也无用。她背后的小动作皇帝并不放在心上,只要司元柔还在宫里出不去,随皇后如何待她,也随皇后如何被处置。
“皇后既有奉献之心,当以身作则,不可只要求别人。”太上皇指着皇后头上的凤簪,其以纯金打造镶嵌翡翠玉石,又点了点她的凤冠耳环,上面缀了不少珍珠,“你想省出银子捐不如把你的首饰捐些出去,还算真材实料。区区几块儿炭,省几年也不及你头上的步摇!”
虚情假意的心善,不过刁难司元柔的借口。
如此皇帝的惩治,皇后自罚和太上皇加罚合起来,也算对皇后不小的惩戒了,太上皇估摸司元柔应该满意这一点,“皇后先回去思过,朕还有事与皇帝商议。”
萧楚吓得连话都不敢说,想给母后辩白求情却脑子空白一片,嘴巴似被缝上一般开不了口,她还是没有在气氛紧张时说话的勇气,胆小地在司元柔身后躲着半个身子。太上皇刚处置了皇后,眼看着轮到皇帝了,萧楚心急地拉了司元柔的衣袖,盼她开口替父皇说些好话。
司元柔却按住萧楚的手,沉默中拒绝了她。皇后耍耍小心眼罢了,司元柔倒不是真有多记恨她,但对皇帝司元柔实在不能释怀,他才是强扣她在宫之人。
太上皇问皇帝:“你的错,想好怎么补偿淮笙夫妇了吗?”
“儿臣已经处置了皇后,父皇若不满意可再追加,儿臣绝不袒护。”皇帝回答掷地有声,却格外惹太上皇生气。
“你的意思是,错全在皇后,与你无关?”太上皇反问,最后语调高高上扬任谁都能听出讽刺,“别把自己撇得这么干净!”
皇帝垂首不答,丝毫没有半分意识到错误之感,太上皇回忆道:“朕记得淮笙小时候你也抱过他,教他诗书。你年长他十几岁亲眼看着他长大,他又一心一意效忠你,你怎么能怀疑他?”
皇帝的做法不光令太上皇不满,还有心底蔓延到悲凉。萧淮笙跟萧泓笙这对兄弟就罢了,萧泓笙错得离谱且已故去,永远不可能合得来了。但萧淮笙跟皇帝是难得和睦的皇家手足,两人胜似一母同胞,结果太上皇没料到这层关系浮于表象,脆弱得不堪一击,仅仅司戎安的嫌疑便惹得兄弟离心。
“人心隔肚皮,儿臣并不知淮笙心中如何想。”皇帝神色淡漠,冷声说道:“况且淮笙若向着儿臣,便该帮儿臣押送司戎安入京,可他非但拒了儿臣派去的太子,还在边境把持军权……父皇,儿臣真的错了吗?”
“事急从权,淮笙这么做何尝不是卖力地为你守江山?”太上皇打心底里信任萧淮笙,不说他有多关心萧淮笙多么了解他,就说萧淮笙不稀罕皇位这一点他绝对肯定,不然当年不会跟他闹僵,永不相见,更别说图他的皇位了。
“儿臣也是顾念手足情谊、君臣情分,才对淮笙和司戎安保留几分信任,给他们一个证明的机会,不然儿臣大可收了他们的兵权,再当场诛杀他们把尸首送至父皇面前!”
皇帝恨声说着,语速极快一口气说完似发泄,太上皇却惊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你你……”太上皇指着皇帝面门,往下说不出来。
皇帝泄愤之后才语气平和地继续道:“父皇,儿臣将淮王妃留在宫里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真对她不利。只要淮笙和司戎安在边境安分守己,打了胜仗回京交上兵权,儿臣也会将淮王妃送还。”
“权宜之计……”太上皇仍觉这毫无必要,萧淮笙根本不可能有反心,有他在哪怕司戎安变成南元奸细也不会翻出大浪,实在没有必要强扣司元柔。哪怕最后司元柔平安回去,兄弟俩心里终究埋了根刺,有了嫌隙。
皇帝反问道:“父皇,您作为淮笙的父亲不疑心他儿臣明白,但儿臣不是他的父亲!您作为皇子时没有防范过任何一个手足吗?儿臣与他同为您的儿子……父皇不可偏心于他,儿臣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可你明知他的身体……他身体那般差朕不会……”太上皇还在世,有改立君位的能力,所以皇帝担心萧淮笙一旦回心转意想要皇位,偏心他的太上皇必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太上皇明白皇帝的顾虑,“朕不是老糊涂,朕会为江山负责。”
不管太上皇多么属意萧淮笙,萧淮笙的身体已使他在太上皇这里被排除了。
提及萧淮笙的身体,皇帝稍微松了口气,“他的确好不了……不可能好!”
他的态度极为认真,透露出自信的笃定,司元柔不禁怪异……就算皇帝怕萧淮笙反,也不至于这般诅咒萧淮笙吧?
萧淮笙一直在治,又有了解药新的线索,未尝不能完全康复。
皇帝缘何如此确信萧淮笙身体一直差下去?
“那你该放心了,把淮王妃放回去吧。”太上皇忧思萧淮笙的身体,心情低落,但仍没忘了把司元柔救出去让萧淮笙宽心。他这个父亲能做的实在不多,只能趁他还活着尽力弥补。
“父皇年纪大,不要操心这些事了。”皇帝看着司元柔,“儿臣会给淮王妃安排一个单独的宫室,期间保障淮王妃生活,绝不亏待。至于将她放出……父皇就不要想了。”
皇帝跪了许久,此时没有太上皇的吩咐他便自己站起身,整理几下龙袍下摆。
太上皇没想到皇帝敢违背他的命令,皇帝挺直腰背,平视太上皇,“父皇劝儿臣,不如盼淮笙早日回京。”
皇帝说完,拂袖而去。
太上皇从没有一刻感到自己这般无力无能,他能护着萧淮笙的时候没做多少事,等到一心想护着萧淮笙夫妻时却力不从心,他摇摇欲坠,“……报应!”
“父皇!”
“皇爷爷!”
两道声音齐齐响起,司元柔与萧楚各扶了太上皇一边胳膊。
太上皇借力稳住身体,浑浊苍老的眼望进司元柔的眼眸深处,他道:“朕做得不对,却一直没跟淮笙正经道歉……朕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淮笙肯回头,朕可给他一切曾经亏欠的,他还有什么不能原谅朕?”
随即他话锋一转,“可是朕居然做不到,朕早就做不到了。错过的事无可挽回,难怪淮笙一直不肯真原谅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