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觉予不是原主,对黎昭没有多少深刻的感情,只能介于她目前的表现, 认定对方是一位被凄惨身世蹂躏光矜持心思的小三女儿,常常会在意他人的评价、自我对比后的不满,然后再被这种琐碎小事伤害。
人受伤后的外在表现不同,丁香是自我攻击,黎昭可能是对外攻击。
总体来说,不是坏人。
想着想着,正在小口小口舔舐软糖的黎觉予诧异抬头, 觉得好奇怪,自己怎么会对小三女儿的遭遇产生共情了。难道是日子好了,心肠就会变柔软了吗?
那可真是不妙。
隔壁周辰溥不知道黎觉予所思所想, 只顾着低头看对方吃软糖:“好吃吗?”
“好吃。”黎觉予夸奖, 而后又小声说一句:“就是有些丢人, 周围人都看过来了。”
西瓜糖那可是上海十岁小孩都不吃的东西,有些脾气孤傲的大孩子被父母买西瓜糖后,还要当场跳脚闹说自己不吃, 让父母快点拿去丢掉…
就是这么一个惹人发笑的小玩意,周辰溥居然买了,还人手一个…
自我感觉有偶像包袱的黎觉予,怀着沉重的心情啃咬着,甜滋滋的软糖含融化在舌尖,却让人心情波浪般的忽上忽下。她侧头打量叔叔,该死,他的软糖怎么一口没吃!
黎觉予用发现同伴是背叛者的惊愕表情,“咬牙切齿”地说:“你居然让我独自丢人!”
闻言,周辰溥低头看手中完好无损的糖果,好笑回复:“这么小,我三两口就吃完了,打后怎么帮你吸引视线啊?”
…哼,倒也是,黎觉予收回嗔怪的目光。
可能是因为周辰溥年纪大吧,她面对他的时候,总是会有点孩子心性流露。譬如现在,她还是有点不满周叔叔居然不吃西瓜糖,明明这可好吃了。
忽然,周辰溥用低沉的声音,轻声诉说:“教你一个不被大家关注的吃糖办法。”
“什么办法?”
“从现在开始说其他国家的语言,让大家以为你是一个洋女孩。”
“这样大家就会觉得你是好奇上海食物,才会在歌剧院吃小孩子的东西。”
顺着这个思路,黎觉予茫然想了一阵,直到看见隔壁人含笑的眼眸,才知道他在开玩笑。
黎觉予巧妙地翻一个白眼,说:“那倒不如去书店,买一本少儿版中日词典,跟着上面学说蹩脚中文,估计今天遇到的每个人都会给足优待。”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低头浅笑——上海优待洋人的劣境,被用开玩笑的方式讽刺着。
“所以我希望这个中文版歌剧能成功。”黎觉予的语气表达出强烈的希望:“来时我看了,舞台挑选的是普契尼歌剧《图兰朵》,本身就是中国背景,真改出来会很有意思。”
“现在大家都太欢迎西洋的东西了,这样不好…”
“那你呢?”
周辰溥突然的反问,明明语气并不强烈,却完全打断黎觉予的话,令她沉默下来。
两人都是聪明人,就算只说三个字,也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在探究些什么。
沉默并不能打退周辰溥的追问,也不能令他心里发乱,他依旧坚定地问:“那你呢?”
“为什么不想上台唱歌剧,不想让大家知道你的故事。”
“周叔叔有没有看过我的书?”黎觉予问出口后,就觉得这话实属太废了,毕竟她第一次在上海看到自己的小说,就是在周辰溥的手上。
于是她接着说:“从剧情看就能知道,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为达成自己的目的,伤害不少了,譬如…”
譬如…黎觉予想说物部将司,但总觉得在一个长辈叔叔面前,提起自己的前任有点奇怪,便迅速更改对象:“譬如我在巴黎走红时顶替的苏珊夫人。”
她没发现,周辰溥听到这个深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时,神情迟疑地愣怔一瞬。
“当时我使出一点手段才成功上台,换句话说,我的走红都是运气和非正经手段构成的…”
黎觉予真情刨析自我的话音还没结束,隔壁周辰溥立刻接上:“对,就是运气。”
这别具一格的安慰方式,让黎觉予有些不明所以,并且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她将西瓜糖放下,嘴巴抿成一条向下的弧线,就像女儿在向父亲撒娇:“你怎么这样?”
“我没说错啊。”周辰溥微微耸肩表示摊手,“但是你要知道,形式是运气,实力却不是。”
“什么意思?”
“意思是走红的先决条件,从来都是运气和实力相互结合。如果你的小说女主没有实力,只是发生种种运气意外走到顶端,那么我只会笑笑,暗道这是哪个不想努力的中学生作品。”
周辰溥没有指名道姓黎觉予,而是用小说女主作为代称,这让沟通变得自然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