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爷是上海出名的鸟痴狂者,养的夜莺品种昂贵,据说一个月要吃掉一百大洋的鸟食,贵养出来的叫声婉转高昂,如梦如幻。
用昂贵夜莺来比喻,可想而知黎觉予的歌声有多好听。
第一个人用夜莺去形容黎觉予,紧接着第二第三人皆是如此,最后没亲身观看舞台的人,居然在口口相传中,将“上海夜莺”这个名号打出去。
同天上午,申报、大众报主编在烟馆听到这个称号,立刻联系报工去改字。
当天中午十一点的报纸,首页[上海夜莺]四字印的极大,隔着半米都能看清的程度。
有身边不听歌剧的普通人,看到黎觉予和[上海夜莺]绑定,当即表示纳闷:“这个黎小姐,昨天报纸不还说她是[时尚标杆]吗?怎么今天又变成[上海夜莺]了?”
友人看向提问者,仿佛在看某个可怜的土老帽。
“你还不知道啊,黎觉予副业是开美妆沙龙,但是本业是唱歌剧的。曾经以华夏女高音的身份唱上百老汇,才华特别了得。”
提问者吓一跳:“天啊,世上居然有这么多才多艺的人?”
茶馆另一桌幽幽附和,含糊地说:“不止。”
因为没有主语宾语,所以提问者错以为这句“不止”的意思是:世界上除了黎觉予,还有其他多才多艺的人。
“谁啊?黎觉予的妹妹黎昭?”
“当然不是。我说的不止,意思是黎觉予不止是百老汇走红女高音,三国杰出彩妆师,还是现在上海畅销小说《梦》的作者。”
闻言,茶馆参与聊天者集体惊呼。
“…这不就是歌剧时尚文豪一网打尽?”
“这可都是现在最赚钱的行业啊,竟都被一小女子包揽了。”
最后一句话刚脱出口,说话者就被旁人狠狠敲击了。
“你这是偏见啊,搞事业的哪分什么男女,我们都要向黎小姐学习啊!”
被敲打的男人委屈捂着头,却没反驳这一观点。他转头看向留法归来的同桌友人,问:“你之前在法兰西学习,是否有见过黎觉予?”
从刚刚开始,就在茶馆专心喝茶的西服男人,语气淡淡地回复:“见过。”
“在哪?”
“法兰西公校,看到她白天上学,晚上卖花。”
…现在说话的西服男人,正是当初在留法西勤工俭学会的学弟。
三年前,他听学长说起黎觉予早晚干两份工,拼命生活的事情后,每每觉得工厂好累,学习好难的时候,脑海中都会浮现出这个姐姐,然后咬紧牙关,拼了命地完成学业。
最终,他以全年级第五名的成绩,带着铜质奖章回国了。
接过毕业证的时候,他问校长:“学校里有一个名叫黎觉予的华夏女孩,毕业了吗?”
当时的校长只是简单地说:“她已经没有上学了。”
因为没有提及前因后果,学弟一直以为这位黎觉予姐姐已经放弃学业,心里难过不已。直到回到上海,看到报纸上的熟悉的名字,他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放弃学业。
而是找到她想做的事情了。
再仔细想想,当时他一提起黎觉予的名字,校长的回复几乎没有回忆间隔,脱口而出,恐怕那时候黎觉予已经成为知名校友一般的存在,才会被校长熟知。
曾经崇拜的人,现在如今辉煌。这种感觉真好。
这位留法归来的小兄弟抿嘴,坚定眼神凝视报纸上[上海夜莺]的四个字。
他在想:完成学业并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他,也是时候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这样想想,还挺有意思的——世界上认识黎觉予的人,他们的目标统统都是同一个人,无论人生走到哪个阶段,总有一个身影在前面领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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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个领跑,放到感情方面就有些鸡肋了。
被黎昭怒打耳光的李书京,第二天脸颊刚消肿,他就马不停蹄地跑到霞飞路那边去。
乘坐人力车的时候,李书京还特地在街角购买玫瑰花。
跑在前面的车夫,用余光打量那一抹娇红,还有青年客人脸上的羞涩期待,嘻嘻打趣道:“是要去女朋友那里吗?”
换做平时,李书京是绝对不会和贫民说话的,但今天他心情不错,便好脾气地回复了:“不是,是前未婚妻,想要破镜重圆。”
“那必须得成功啊!”车夫也很会说话:“这个霞飞路真有意思,每天都有各种洋人先生,乘坐小轿车来来往往。哎哟这些男人长得不要太俊了,他们还都是来找同一个女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