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日见到的穿着,可感觉浑身的气息更冷冽如霜了。
夏云桐沉默的侧过身子。
沈栖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夏云桐,冰冷的眼眸不带一丝感情,薄唇紧抿,只是顿了一下,就继续朝下面大堂走去。
可走到夏云桐面前还是顿住了脚步,凝眸看向夏云桐,他自然是认识她的,夏云桐也不好装作不认识,但只是对他轻轻点头,随后径直的朝楼上走去。
伙计忙在后面跟上,很快的,消失在了二楼的墙角。
沈栖面色平静的瞥了一眼夏云桐的背影,几息之后,也快步的走出了这家客栈。
楼上的夏云桐故作不经意的问活计:“刚才那位也是你们客栈的客人吗?”
“是的,他就……住在你的隔壁。”伙计有些一言难尽。
显然猜出她和沈栖是认识的,但是却又不熟的样子。
夏云桐:……
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与沈栖碰上。
夏云桐默默的想,也不知道皇宫那场大火与沈栖有没有关系。
………
南梁国的皇宫,与养心殿离得最近的是栖凤宫。
这座宫殿是康元帝特意为蓝贵妃修建的。
琉璃瓦白玉石紫柱金梁,是皇宫里最奢华的宫殿。
皇贵妃蓝蔻儿站在窗边。
她长得极美。
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当得上倾国倾城。
逶迤拖地的烟霞色轻纱长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比那豆蔻少女还要娇艳动人。
奢华的大殿氤氲着淡淡的熏香,风吹动窗边的轻纱,也撩动了她乌黑的秀发,在这一刻,宛如不小心落到人间的仙子。
此时偌大的寝殿只有她一人。
望着窗外繁花似锦,蓝贵妃不由得有些惆怅。
说起来,她穿越到八百年前的南梁国已经有十年了。
今年是康元二十年,她与康元帝沈君明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如今也正好十年。
在恋爱系统的帮助下,她成了康元帝心尖尖上的人。
如玫瑰花瓣的红唇微微的抿起,带着幸福和甜蜜,她在脑海里问与她绑定的恋爱系统:“如今进度是多少了?”
“百分之九十四,宿主,再有百分之一就可以换取你梦寐以求的长生丹。”
一道机械的电子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蓝贵妃笑了,满是春意的桃花眼泛着波光。
“那要多长时间呢?”
“宿主,这取决于康元帝对你的疯狂爱恋程度!”
蓝贵妃不再追问,百分之一啊,其实真没那么容易。
要积攒恋爱值心动值然后升级,每百分之五是一个阶段,比如百分之十,百分之十五,以此类推,每个阶段都会开启宝箱,里面有宿主需要的各种物品。
她缓步的朝着屏风处走去。
忽然,脚步一顿,不由得想起了死在康元帝手里的皇太子沈栖……
第26章 系统
蓝贵妃的脸色变了变,垂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攥起来,历史上记载,康元三十年康元帝薨,皇太子沈栖继位,一个月后就将当时的内阁大臣蓝玄凌下了天牢,随后以通敌卖国罪满门抄斩。
蓝玄凌是这具身体的父亲,而历史上的蓝蔻儿不是皇贵妃,她嫁给了镇国公的世子章淮。
蓝家出事后,蓝蔻儿就被章淮一封休书赶出了章家。
等她穿越而来,正是要和章家仪亲之际,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手里握着恋爱系统不去攻略那个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她都给穿越女丢脸。
她和彼时还是康王的沈君明一见钟情。
于是,她如愿以偿的嫁进了康王府。
也成了康元帝今生唯一最爱的女人!
想到这里,蓝贵妃的嘴角微微的翘起,如今好了,太子死了,他不会是未来的皇帝,蓝家自然也不会满门抄斩。
等得到了长生丹,她和沈君明就会长命百岁,她也会看到她的儿子登上皇位,成为九五之尊!
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外大宫女禀报:“娘娘,大公主求见!”
思绪被打断,蓝贵妃并无不悦,她心情很好的吩咐:“让她进来吧。”
大公主是皇后陆婉晴所生,是沈栖的妹妹,今年十五岁,就要去北鞑国和亲了。
见她做什么呢,应该是想让她给皇帝求情吧。
蓝贵妃意味不明的笑了。
大公主沈萱疾步走进了宫殿,脸色憔悴眼底里带着惊惶不安。
还有一丝压抑的恨意。
明知道让她去北鞑国和亲就是蓝贵妃出的主意,而使团的大臣也是蓝贵妃的父亲,她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太子哥哥没了,母后一病不起。她要是再离开京城,只有五岁的弟弟该怎么办?
到了跟前,沈萱恭恭敬敬的行礼,虽然蓝蔻儿是贵妃,可地位等同于皇后,又是父皇心尖上的人,沈萱不敢怠慢,她声音哽咽的道:“娘娘,萱儿求您了,如今母后病重弟弟还小,我不能去和亲。”
蓝贵妃挑了挑眉,慢悠悠的道:“北鞑国地域辽阔白山黑水,大草原一望无际,那是一个最畅快的地方了,你去和亲是带着我们南梁国的诚意,你是和平的使者,意义很重大的。”
沈萱低垂着头,不想去看蓝贵妃那张伪善的脸:“娘娘,即便非要去和亲,也不是非我不可……太子哥哥离开还不到一个月。”
蓝贵妃打断她的话,语气带着不悦:“大公主,你享受着皇家荣华富贵的生活,自然也要承担起作为公主的责任。”
沈萱强忍着泪水,低声的哀求道:“娘娘,如果非要和亲,也不是一定要现在,能缓一缓吗?等母后身体好一些。我……再离京……”
蓝贵妃开口说道:“这就是朝堂的事儿了,后宫不得干政。大公主,希望你不要为难我。”
沈萱抬起泪眼看着那张花容月貌的脸,心底里翻涌着无边的恨意,自从这个女人嫁进来之后,本来恩爱的父皇和母后就渐行渐远,最后几乎反目成仇!
太子哥哥是母后唯一的支撑,如今哥哥死了,母后也倒下去了。
自己不过是一个公主,却也成了她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明知道求不来可她还是怀揣着最后一线希望,此时,沈萱眼里的光一点点的灭了,她擦干眼泪站起来,低声道:“娘娘,萱儿告退。”
“去吧,趁着还在京城,与你母后好好说说话,此一去千里之遥,再回来可就难了。”
沈萱身体一僵,可还是缓缓的挺直了腰板,随后转身缓步的离开了金碧辉煌的栖凤宫。
站在大殿前,虽然阳光灿烂又灼热,可她只感觉浑身冰冷,她想,如果太子哥哥还活着,这些肯定都不会发生。
………
而此时的沈栖已经进了一家幽深的胡同。
他径直朝里走,到了尽头有一处角门,敲门声三长两短,之后,角门被打开,一个护卫打扮的人站在门里,面无表情的看着沈栖。
沈栖拱手,客气的道:“我来送你家主人要的东西。”
护卫打量了一眼沈栖,侧过身子请他进去,穿过月亮门来到一处厅堂,护卫进去禀报,不大一会,沈栖就被护卫带进了内堂。
内堂的太师椅上坐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这人身形微胖面白无须,此时正用审视的目光的看着沈栖,随后抿了一口清茶,漫不经心的问道:“东西找到了?”
他的声音略微尖细,乍听起来有一丝怪异感。
沈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棉布包着的包,看形状应该是一本书,然后放在了八仙桌上。
护卫忙上前,打开外层的棉布,中年人的眼睛就变得火热起来,他小心翼翼拿起这本书,仔细的鉴定和检查了一番,这才笑着说道:“你家主人着实厉害,这样的孤本也能弄到,佩服佩服!”
随后故作不经意的道:“据说这孤本是小侯爷从他老子那里弄来的,小侯爷和皇太子要好,就将孤本送给了东宫,你家主人难不成宫里也有人?”
沈栖面色平静,声音不紧不慢:“我家主人说如果您问了不该问的,就让我转告您,上书房伺候的小德子其实还活着,我家主人手里还有他曾经亲手雕刻的玉雕……”
中年人的目光蓦然的阴鸷起来,可同时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瞬间打湿了长衫。
他死死的盯着沈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可惜的是沈栖沉稳淡定,说完这番话之后,就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是个人物啊,这人刚来的时候他就不敢小觑,如今看来,他果然没看走眼。
小德子是他在宫里的一个内线,一年前犯了事,是他将他弄了出来,如今就在庄子里躲着呢。
那也是他的干儿子。
以后要给他养老送终的。
中年人不再试探,痛快的拿出了一摞纸,拍了拍:“你家主人要的东西都在这里呢。”
沈栖将其拿起来放进了怀里。
对着中年人拱拱手,随后,转身就走。
一炷香之后,沈栖已经甩掉了身后跟着的人,进了西区的平安客栈。
这家客栈其实是他曾经设置的一个专门收集消息的据点,交给了小侯爷洛西河,可洛西河很为他的死伤心,竟然还上吊自杀?
沈栖是有些失望的。
第27章 夜探
沈栖住的房间在廊道的最里间,当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他顿住了脚步。
二楼一共四个房间,其他三个房间都有人,不用打听,都可以确定凉水湾的夏云桐就住在他的隔壁。
这个姑娘……她怎么会来京城?
可她似乎并不想与自己说话,沈栖不再去想,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不过,只有沈栖和小侯爷知道,这房间是特殊建造的,隔音效果自然是极好的。
那日冯老爷的赏金除了一匹马还有五十两银子,他将四十两都交给了陈氏,此去京城吉凶难料,万一有事,也是偿还这具身体的恩情。
中年人其实是一个太监,叫李旺福,他是伺候过皇祖父的,父皇继位之后,对把持朝政的太监大开杀戒,他假死脱身却没离开京城,在这幽静的胡同里落了脚,专门贩卖南梁国各地的消息为生。
他也是几个月前得到消息,可还没来得及处理他,那个满怀抱负的皇太子自己倒是没了命。
何其讽刺何其悲哀!
至于孤本,那是昨夜他潜入东宫书房寻到的,可惜那里戒备森严,不过是几息的时间,也只来得及在书房将孤本拿到手。
可是,真正想要取的东西在他的寝殿……
沈栖坐下,拿出怀里的棉布包,那一摞宣纸上记载着他需要的消息,一一看过之后,眼底里的杀机浮现,四周的空气好像也被冰冻住一般。
萱儿才十五岁,几天后就要被送去北鞑国和亲,由首辅蓝玄凌带队,还有几位大臣同去,呵呵,真是一个豪华的阵容啊。
蓝玄凌这个老匹夫!!!
沈栖起身,缓步走到窗前凝望着远处隐隐的宫殿。
那是南梁国的皇宫,那里住着他的亲人。
母后病重,承恩侯府被围,妹妹要去和亲,幼弟阿哲更是凶多吉少,他那好父皇是要斩尽杀绝吗?
父皇想让蓝贵妃当皇后,想立三皇子为太子,三年前这个想法就被他察觉到,他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做一个优秀的储君,为了国家社稷着想,父皇应该会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暗地里也在筹谋,可敌不过父皇一杯毒酒。
詹事院的官员全都被杀,他们的家人也被流放去了西北,为了不引起父皇的猜忌,他一向是不与大臣结交,可最后还是被安上了结党营私的罪名。
沈栖眼眸猩红,眼角干涩无比。
几息之后,沈栖已经恢复了平静,如今形势紧急,容不得一点闪失,今晚,他还要去东宫。
………
夜色降临,万籁俱静。
白日的时候,夏云桐买了两套布衣几尺布料和一些药材,简单的合成了几样药粉,而其中一套衣服是黑色的,布料裁剪成了围巾。
国舅府戒备森严,那蓝钰诚小心的很,出门都是前呼后拥带足了护卫。
想要接近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夏云桐才想着晚上去探一探。
此时恰值夜半时分,天色漆黑,月亮隐进了云层,连客栈外院养的大黄狗都乖乖的回了窝里。
夏云桐准备完毕,吹熄了灯,随后打开窗户,沿着二楼的天台小心翼翼的朝下面爬,大堂里有值夜的伙计,自然不能从大门走。
白日里早就侦查好了,也计划好了路线,所以很顺利的爬过天台下了廊柱,眼看着就要踩到地面上。
夏云桐忽然停顿了下来。
悄悄的翕动了几下鼻子,不由得眉头紧皱,不远处好像有一股淡淡的药味,一只手把住柱子,另一只手已经探进了怀里将药粉捏在了手心。
这药味不是她怀里的。
此时,沈栖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廊柱后,一身黑色夜行衣让他与夜色融为一体,就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本想迅速离去,可是偏偏就看到了一个人影从夏云桐住的房间爬下来。
看身形,正是夏云桐!
她来京城就很奇怪,如今更是深夜出行,沈栖不想节外生枝,他做事也从来不是犹犹豫豫的性子。
可他的脚步还是迟疑了一下。
却没想到对方似乎发现了他的存在,这姑娘这么警醒的吗,沈栖蹙眉,手指动了动,还是敛去了呼吸,几个闪身已经离开了廊柱。
夏云桐蓦然察觉到药味没了,她站在廊柱另一侧,随后又抬头朝着隔壁沈栖住的房间望去。
那里和其他房间一样黑漆漆的。
就是不知道沈栖那人是睡着了还是没在房间?
夏云桐的双眼已经逐渐的适应了黑暗,她朝刚才散发药味的地方看了一眼,随后就朝着国舅府的方向疾步走去。
值夜的更夫敲着梆子,嘴里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