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两天的时间,终于到了大通州。
马车再舒适,坐了两天之后,也变得不舒适了。
好在也终于到了。
大同州里自然也有朱家医馆,不过这里只是单纯的卖药材与药丸。
后面有专门给主人们准备的院子。
提前没有得到消息,可院子也是天天都在打扫收拾。
夏云桐洗漱一番,也没多休息,跟着朱大夫扮作少年人的模样,坐着马车就去了知府的衙门。
此时的沈栖正在大同州驻军大营里。
面前放着南梁国的舆图,他负手而立,目光落在了丘州州与金州的交界处。
如今北鞑国使臣团因为发生各种的意外,无功而返。
北鞑国内部争斗不休,但还有一部分声音说,这些都是南梁国的责任。
有斥候送来密报,很可能今年冬天有一场大战。
在他的身后,站着的就是大同州的黎总兵。
这是一个大账,四周重兵把守,五里之内连飞鸟都不敢飞过。
大帐内只有两个人。
就听黎总兵声音低沉的道:“殿下,冬日一战,至关重要,大同州十万大军,随时等候殿下吩咐!”
第117章 同生同死
黎总兵十八岁那年,给十三岁的南梁国皇太子做了常随。
也可以说是皇太子沈栖的伴读。
黎总兵的父亲当时是御林军的统领。
祖父黎瑾瑜是世家大儒,在先皇时连中六元,他在殿试时被点为状元,后娶了六王爷的姐姐。
也是康元帝的姑姑。
黎瑾瑜曾入主文渊阁,后来辞官而去,在京城的东山开了书院。
东山书院名闻天下,当朝不少官员都是从东山书院走出来的。
三年前,蓝贵妃与那康元帝说,这世上有一种果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每次只结三十个果子,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熟悉吧,好熟悉喔!
蓝贵妃说那个果子的形状宛若刚出生的婴儿。
康元帝信以为真。
他开始暗中搜寻,不知道怎么的,线索就落在了黎家。
黎家是百年的世家大族,根基颇深,传说他家有镇族之宝,是一种神秘的果子,长得宛如刚出生的婴儿……
因为这个所谓的人参果,黎瑾瑜被叫进了宫里,一呆就是三天三夜,水米未进,不让休息,形同拘禁。
这对于才名满天下的大儒来讲,是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侮辱。
得到消息的黎统领进宫求见皇上,却被康元帝当场打入天牢,康元帝大怒,说他有谋逆之心想要造反。
黎府获罪,黎瑾瑜为保黎家,碰壁而亡。
却没想到康元帝恼羞成怒,不但没有放过黎家,反而要将黎家满门抄斩。
当时的沈栖与康元帝据理力争,因年少气盛就有些咄咄逼人。
当天晚上京城下起了大雨,康元帝指着殿外说,你要是能跪到明天这个时辰,我就放了黎家。
沈栖果真在殿外跪了一夜一日。
不得已,康元帝准备放了黎塘的父亲黎卿,围着黎府的兵将也退了。
哪里想到黎卿莫名的死在了天牢里。
黎卿这一死激怒了天下的文人,康元帝迫于压力给了黎塘副总兵的职位。
然后将黎家赶出了京城。
而这所谓的人参果哪里有呢?
那不过是蓝贵妃随口说着玩儿的。
恰巧黎家早年得了一株人参,形状的确如人形。
只是黎塘的太祖父生病的时候,已经被用掉了。
黎瑾瑜与康元帝这样说了,但奈何多疑的康元帝并不相信。
后来,黎塘用黎族秘法,与病中的皇太子结了血盟。
皇太子生,他即生,皇太子死,他即死。
并发誓一生效忠绝无二心!
这件事就连靖远侯爷他们都不知道,他是皇太子沈栖最隐秘的手下。
后来皇太子死了,他却依然活着,他百思不得其解心里如烈火烧灼。
可当沈四郎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屏退众人缓缓的跪了下来。
再抬头已是满面泪痕,他称沈四郎为殿下。
沈栖从来没想与别人说自己的离奇经历,可既然黎塘认了他出来,也就默认了。
此时的沈栖静默了一瞬,虽然黎塘都是在背后这样称呼他,却还是叹息的道:“莫要如此称呼了。”
黎塘声音很轻,却异常的坚定:“殿下,如果连这个称呼都没了,您的痕迹会越来越淡的!”
守卫森严的大帐寂静极了。
几息之后,沈栖伸出手拍了拍黎塘的肩膀,转而说起了一件也很重要的事:“明日我要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得到药粉与治疗内伤的药方。”
说到这个,黎塘也很激动,太子殿下拿回来的几瓶药丸还有粉末,看着不起眼,可经过他们实验,效果简直太好了。
尤其是那防止伤口感染的粉末,虽然有些粗糙,可效果特别好。
这意味着什么?两个人都清楚。
冷兵器时代都是短兵相交,一场战争下来,伤亡人数都不是小数。
士兵死亡的原因很多,但大多都会受外伤,血虽然止住了,后面因感染引起高热也会要了人的命。
如果有了这种药,就能很大程度的避免这样的伤亡,战斗力也会提升,也是决定一场战役胜负的重要因素之一。
就在这时,在大帐外巡逻的虎三接到一份密报,他火速的将这密报交给了沈栖。
沈栖看完之后微微点头,低声的吩咐了黎塘几句,随后与虎三骑马离开了位于密山的大营。
倒是没有想到,本以为几天后才会到的夏云桐,此时已经到了大同州。
此时此刻的夏云桐跟着朱大夫,已经进了知府的后院。
这是官家的衙门,按标准建的,上一任知府很是爱享受,院子里修了很多景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进了院子,哪怕是炎炎夏季,也不知道从哪里有凉爽的风吹过来。
让热的心烦意乱的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在前面带路的就是沈知府。
气质儒雅但是却不怒自威,可以看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翩翩少年郎。
他们要去的是老夫人住的后院,到了院子门口,一个保养很好的夫人迎了上来。
夏云桐抬起眼帘,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眼,这肯定就是沈知府的夫人韩氏了。
当他看到跟在沈知府后面是朱大夫的时候,面色变了变。
他应该是指导朱大夫的名声的。
不过只是淡淡的扫视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夏云桐,就对沈知府说道:“老爷,那魏姨娘这几天不吃不喝,一直吵着要见你呢,要不你去见见她,我带着大夫去给娘亲看病。”
沈知府可能是没想到他的夫人,竟然在外人面前这般直言不讳。
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警告性的瞥了一眼韩氏,淡淡的说道:“你去告诉魏姨娘,如果她舍不得她的哥哥,那就回彩石镇吧。”
这是要将魏姨娘给赶出去了。
站在门口,朱大夫眼观鼻鼻观心的,只当自己不存在。
不得不说这韩氏手段又阴又损。
这是吃准了沈知府不敢当着朱大夫的面儿,说些什么软和的话。
只不过韩氏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得意,她的眉头皱着,刚才不过是转移话题和注意力,可因为这个大夫是朱神医,心里难免忐忑不安。
第118章 必须醒过来
可是韩氏不得不让开了身子。
她并没有去警告魏姨娘,而是跟着也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她的行为倒也正常,沈知府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带着朱大夫进了屋子。
这间屋子布置的很是华丽,不过药味却太大了,窗户也关的紧紧的。
尤其这是夏天,味道更重了一些。
然后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帐子里的一位老夫人。
旁边有两个伺候的丫鬟。
看到知府大人和夫人一起进来,两个丫鬟一个打开帘子,另一个站在一旁。
仅仅只是一眼,朱大夫就心口一沉。
老夫人这是病入膏肓了。
应该是来不及了。
如果在早上那么三天,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可是话是不能这么说的。
但也的确很棘手。
对于大夫来讲,就算没有希望,也要尽最大的努力。
而沈知府进了屋子之后,脸色就很沉重。
母亲的病是越来越重了,看了很多的大夫,可却没什么用。
只勉勉强强能喝进药和一点汤水。
此时的沈老夫人瘦的皮包骨,躺在那里,好像一具面目扭曲的干尸一样。
接下来就是诊脉。
朱大夫的眉头也不由的皱起来。
韩氏看着朱大夫的样子,心里差不多有了底。
心里暗想,都这个鬼德性了,还能救回来,开什么玩笑?
饶是如此,也不敢掉以轻心,她也早有安排。
朱大夫收回了手,看向一旁用希冀神色看着自己的沈知府,声音有些沉重:“知府大人,老夫人的病情,您要有心理准备。”
说这话的朱大夫其实心里也带着忐忑。
很多时候,病患认为自己没什么问题,是你大夫没有本事,没有医治的能力。
他能给行针,都已经是属于艺高人胆大了。
老夫人的病情并不乐观,其实沈知府心里也有数,前头两个大夫摇摇头都走了,也就这朱大夫留了下来。
看到朱大夫也是这样神情,韩氏那是彻底放了心,站在一旁假装关心,但是眼底却带着幸灾乐祸。
隐晦的扫视了一眼沈知寒。
这个男人在她的心里,是非常复杂的一个存在。
其实她并不想嫁给他,她瞧不起他寒门的出身,她和姨娘都瞧中了侯府的嫡子。
可是她一个庶女想要嫁侯府嫡子,那简直是做梦一样。
更何况,嫁给沈知寒的时候,大哥还不是尚书呢。
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就算嫁进侯府了,她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也未必比现在好过,不管怎么说,沈知寒的后院都掌控在她的手心里。
韩氏的嘴角带着隐秘的笑意。
夏云桐淡淡的瞥了韩氏一眼,顿了一下,她的嘴角也微微的朝上翘起。
韩氏啊韩氏,你怕是要失望了呀。
今天有她夏云桐在,老夫人不醒也得醒过来。
只看用一种什么样的方法罢了。
沈知府也叹了一口气:“朱大夫,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老朽尽力吧。”
朱大夫是这样说的。
朱大夫先是开了一个药方,让配齐之后三碗熬成一碗端过来。
先配以针灸,将这药都喝进去,然后再继续针灸。
也不过是尽最大努力试一试罢了。
这煎药熬药的工作自然就交给了韩氏,而韩氏当然要掌控。
韩氏拿着方子就出了卧室。
夏云桐搬过了朱大夫的药箱放在他旁边的脚凳上,忽然声音轻缓的说道:“朱大夫,我才想起,我忘了跟您说一件事儿了。”
沈知府坐在一旁,不由的看过来,眉头皱了皱,倒也没说什么。
朱大夫愣了一下,不明白只不过是跟来看看的夏云桐为什么忽然开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朱大夫不由得硬着头皮轻声的道:“这件事重要吗?如果不重要的话,我们回去再说。”
“虽然不是很重要,但也许能帮到老夫人呢。”
这次愣住的是沈知府,他随即反应过来,就连忙问道:“是什么事,可以说吗?”
夏云桐看了一眼沈知寒,轻轻点头,那朱大夫不得不说道:“那你说说吧。”
“就是我这次去京城,恰巧碰到一个老人,大家都称他回春圣手,他叫老谷子,说我资质还算不错,就收了我做徒弟……”
夏云桐的声音很平静,她的神色也同样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云淡风轻的事。
但是这回春圣手和老谷子听在沈知府和朱大夫的耳朵里,却宛如一道惊雷。
作为大同州的知府,还有南梁国医学界的大家,怎么可能不知道老谷子呢?
据说先皇曾经请他去做御医,被他毫不客气的拒绝了。
可他医术高,又拿他没有办法。
不过老谷子一个月还是会进宫一趟的。
如果不是皇位之争血雨腥风,先皇没准现在都成了太上皇了。
等先皇逝去之后,老谷子就离开了京城,然后偶尔会回来,但却行踪不定……
夏云桐无视这两个人的神色,再接再厉:“如今回春堂的柳大夫是我师兄,我在他那学了一套专门治这种病的针法。”
夏云桐看向沈知府,目光坦坦荡荡:“知府大人,如果您放心,就让我试一试,如果不放心,那就只当我什么都没说。”
沈知府:……
朱大夫知道自己没有老眼昏花,听的是真真亮亮的。
这夏姑娘不但熟悉药材,手里有药方还是老谷子的徒弟。
一时之间,他脑子里有点儿理不清。
不过倒没觉得,这是来抢他饭碗来了。
因为遇到这样的重症,很少有大夫会主动上前来。
那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的。
免得毁了自己的名誉。
沈知府看着那双清亮的眼眸,鬼使神差的竟然点头了。
也许是有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理吧。
不过,沈知府却还是看了一眼朱大夫。
朱大夫逐渐冷静下来,这夏姑娘不是一般的姑娘,她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
于是就站起身子将地方让出来,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说道:“有什么不妥莫急,我还在旁边呢。”
“谢谢朱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