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诺诺你身上还有血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还是闻得到。最近『冰锥』的残党似乎对血很敏感,我这几天出门的时候已经遇到好几次了。」拜托,妳那根本是血人了好吗?就算不是『冰锥』的人,一般人看到妳也会吓得叫警察吧!
「总之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摆脱掉他们,诺诺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太危险了。」所以妳不要出去不就好了?而且遇到妳需要担心的应该是他们吧?虽然我不觉得手无寸铁的大作家能干出什么名堂……等等,他硬生生吞下这句话,脑袋里莫名窜过两只被一枪毙命的野猪尸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妳怎么知道他们是『冰锥』的人?」
「他们的肩膀上都有『冰锥』的图样,杂志放大特写过,我很确定没看错。」好吧,虽然很不想理她。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也只能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去了。
她的视线一直往这里飘过来,跟平常相比锐利太多,好像在看随时都有可能溜走的食物。确定了伊诺没要出门之后,大作家才满意地起身回到她的房间跟她许久不见的稿子亲热。
『我常想,为什么哥哥总是不听我的话呢?明明只要照着我说的做就不会受到伤害;却偏偏要走最崎岖坎坷的路。是因为恨不得想离开我吗?为了能够逃离我身边,所以选择了风险最高的路。
是这样的吗?是这样的吧,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陪在我身边。
那么我,究竟,为什么要活着呢?』
蹑手蹑脚的,伊诺偷偷摸到蕾希房门前,将门推开一个小缝,确定她已经睡着了之后才满意地离开。
「唉,我干嘛做这种蠢事啊,直接出去不就好了?」某血族在事后才开始懊恼自己的愚蠢,明明那也算是半个家了,只是出个门还要搞得像小偷似地鬼鬼祟祟,真不知道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伊诺无所事事地在街上徘徊,其实他还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门,他已经吃过东西了,也没有什么需要或是想买的。真要说的话或许只是想出来透透气?……什么鬼啊,搞得像个老头子似的。
他一面走一边瞧着路上的店家,每间店都挂上迎新年用的摆饰,整条街上一片红看起来非常壮观。血族没有过新年的传统,伊诺只有在网路上看过相关的资料,原来人界每到了新的一年都会庆祝吗?他盯着街上的广告传单,上头印着一家人围炉和乐融融吃着团圆饭的图案,他疑惑地多看了几眼,人类的新年都这么热闹吗?让他想到自己无聊的时候会滥用公权力在上班时间把拉斯跟泷岚拉来自己家陪他打牌。虽然每次都输得很难看……啊,难过的事就不提了,总之也是很热闹啦!只是,他为什么没有在蕾希家看见广告单上的场景呢?家人、朋友,就算只有工作上的往来也好,什么也没有。伊诺并没有看见任何人来蕾希家庆祝,还是真的就如她之前说的,她真的很边缘没朋友?那未免太凄凉了点。
伊诺似乎恍神了很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人群。等他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何时又迷路了,这下可好,他是偷溜出来的,他是要叫谁来救他回家啊?才刚出来没多久就遇上难题使他相当扼腕。
他才刚开始放空没多久,就听到后头传来脚步声,而且人数似乎不少。这感觉有诈啊,伊诺再怎么蠢也不觉得会有一群人相约到巷子来庆祝新年,而且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隐约能感觉到股非善意的气息,看来对方是冲着他来的。不会吧,只不过溜出去一回而已,就真的这么幸运给他碰上了?
所以这是躲,还是不躲呢?在他思考的同时已经看见对方的样子,喔,他要更改一下说词,「大概」的样子比较洽当。那一群约莫十来个,各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看来颇有不良集团的架式,伊诺没有要躲的意思,不用多久对方已经将他团团包围,态度看来相当不友善。
「请问,你们找我有何贵事?」他淡淡地说了句,这群人像机器人似的完全没有表情,他等了一阵子,就在他放弃等待回应时有个黑衣人拿出一条手帕,「上头有交代,凡是跟手帕上的味道相同的人,抓回去。」
伊诺挑眉,他不用认真看就能看清手帕的样子,图案说朴素算是客气,根本能以没品味来形容,只是令他感到在意的是手帕上沾着些许血迹,他能闻到血液的味道,其中好像还有什么别的味道混在里面,他说不出是什么,血液方面他不是行家,如果是泷岚的话应该不用多久就能清楚地辨别。只是伊诺觉得那股味道相当熟悉,他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对方不给他太多时间,已经举起枪对准他,很简单示意了「如果不配合就把你打成蜂窝」,这让伊诺不知道该哭还该笑。这群人究竟是太聪明还是太笨,用人类的枪妄想打中血族?未免太小瞧他们了,还是说他们连自己是血族都认不出来?算了,看来是避不了了,如果可以的话他实在是不希望在人界惹事的。
「欸,打个商量,如果打不赢我就带我出巷子好吗?我好像迷路了。」他笑道,回应他的是子弹上膛的声响。啧,有够没礼貌的。伊诺瞇起双眸,瞳孔蓦地变成血色,虽然只有一瞬,不过他看见了眼前人一闪而逝的错愕。原来还是有情绪的嘛,他很不合时宜地想着没营养的内容,而后一个跳跃来到其中一个人面前──
「……啊,又不小心睡着了。」她起身,走出房间后并没有像预期般看到伊诺,她蹙起眉头,「糟了,不会跑出去了吧?」她快速走回房间拿起手机,飞快地按起号码。
「喂?抱歉,出事了,能帮我个忙吗?对,越快越好,麻烦你们快点赶过去。」她简单道谢后就将电话切断。真是,为什么不听她的话留在家呢?一个个都是这样,她已经禁不起任何不确定的要素,不论是谁都不可以,一定要、杜绝所有的可能性。
她走回房间,放在客厅的书没有阖上,页数停留在伊诺离开前的那一页。
『那么我,究竟,为什么要活着呢?
没办法阻止悲剧发生是我的失误,那么就不可以,也没资格再让它发生第二次。』
第七章 我用我的方式保护你02
==================================
『我曾想过自己谈了恋爱后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脑袋打结,成天都在傻笑;会不会被说见色忘友,却完全不在意。对于家庭早就四分五裂的我来说,那就像出现在沙漠里的绿洲般,令我无比向往;然而,每当我伸出手想抓牢,它却总是残酷地化为海市蜃楼在我的世界里消逝。
每个人都曾相信自己能够美梦成真,就像我曾相信,我能得到幸福。』
『诺,我很爱你,你知道吗?』
脑中时不时回荡这句话,她低喃着只字片语,倾诉她的无奈、道尽她的哀伤、诉说她的不舍,他一回过神,仅瞥见她强颜欢笑,而后在他的视野中消逝。
怎么回事?头好痛……勉强睁开眼睛,他看见拉斯和泷岚躺在他附近睡觉。嗯?稍微看了下周围,这里应该是他家没错,他们跑来干嘛?
「咳、咳──!」该死,他是几百年没喝水了,只不过想说点话一直咳嗽是哪招。
「……怎么、不是说笨蛋不会感冒……咦?」
看来好像不小心吵醒了很麻烦的家伙,就在伊诺以为他会说「噢殿下,您起得可真早,您的部下已经把今天需要批准的文件整理好迭在桌上了」的时候,奇怪?等了很久却没听见他发声。
伊诺将视线转向他,很意外地在泷岚的脸上捕捉到错愕的神情,不过还来不及笑他,他已经开口对门外大喊:「外面现在有空的……啊算了,不管有空没空只要听到立刻把医生给我弄来!」他喊完后还顺便补了拉斯一脚。
噢,没醒?泷岚似乎相当不意外地补了第二脚,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很多次。等拉斯醒来一脸茫然时,泷岚在瞬间回到原来的位置露出无害的笑容,这道行真是高深,看得伊诺羡慕忌妒恨,或许改天应该去讨教几招。
可恶为什么踹之前不打个暗号,他也想参一咖!
「靠!泷岚你是不是又偷踹我!为什么我才睡了一下身上又多了一堆瘀青?」
你睡成那样好意思说自己才睡了一下?而且泷岚踹得蛮光明正大的,他看得挺清楚,还有点扼腕自己没分到一杯羹。
「才睡了一下?」泷岚挑眉,「我刚刚踢了至少三十分钟有,你的一下可真漫长。」说完他扬起灿烂的笑容,不过有三十分钟这么久吗?
「你、你……昨天偷懒没顾伊诺在那睡觉我都没计较了,现在才来跟我说我睡太久吗!还有你怎么可以趁鬼之危!我一整晚没睡很累耶!」
哇,这怨念到底多深?都气到发抖了。
「趁鬼之危?又不是我不让你睡,为什么会算在我头上呢?」
「不管怎样你居然踹了三十分钟!」你真的不是普通纠结那个三十分钟耶。
「喔,我开玩笑的。」他笑着凝望拉斯瞬间呆滞的眼神,「我可没说是真的,你说是吧?殿下。」
咦、干他屁事啊!你们的私人恩怨自己好好和解,要打架也没关系,就是不要把他搅和进去啊!
「什么?伊诺你有看到他踹我吗!你怎么……咦?你醒了!」
不是吧?你现在才发现吗?老兄,您的情绪控管真是有够呛的,上一秒准备发火现在又冲过来来个深情拥抱?
他好像明白泷岚为何一直质疑自己选护卫的眼光了,他看了拉斯一眼──似乎真的挺糟的。
「放开!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是咳、咳──!算了先给我水,还有手给我松开。」
硬凑上来好一阵子,拉斯终于放开他去装水,伊诺的感觉不是很好,记忆好像有点断层,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接过水杯,他一连喝了好几杯水喉咙才稍微缓和了些,不过还是有点不舒服。
「你们可以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了吗?还有席娜呢?她不是跟我一起来的吗?」
他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席娜怎么不在?以她关心自己的程度应该会有好一阵子不走才对。
「席娜……欸伊诺,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拉斯突然支支吾吾,他有点不耐烦转头看向泷岚,后者一脸无奈而且显然不想开口。好啊,你们现在要派代表交代就是了?那也派个可以正常讲话的好吗!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拉斯终于说了话,仅是短短几句;却炸得他措手不及。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已经2513年了喔。伊诺,你睡了一百年有吧?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我们原本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发现他的身体抖个不停,「那、所以……席娜她……」连声音也在抖。
「以人类的寿命来算,可能已经……」拉斯欲言又止。
席娜的确在他昏迷期间来过不少次,有时会带慰问品,淡淡说着「因为不知道血族可以吃什么,所以就带了人类平常替病人补身体时会吃的营养品」,尽管不能吃,他们还是跟席娜道谢后收了下来。
对时间流逝没什么感觉的血族在席娜身上看见时间不断前进的证据,她耀眼的金发渐渐染上了白,精致的容颜几乎没什么改变,只是身体渐渐变糟了。
他们一直都明白人类的身体机能向来不好,只是席娜已经算是非常健康的了。她永远挂着淡笑,明明应该是最难过的人,拉斯跟泷岚看着她时,瞥见她的袖口湿了一片,两人没说破,只是心里总有些不舍。
『我不会跟他道别,相信他也不愿意我这么做。既然如此,我会一直等他,等到他醒来时对我笑;哪怕需要花一辈子。』
她说着,即便已经失了年少时的貌美,席娜的身上仍散发着优雅、不容亵渎的气质。早在那时,他们早已认定这个人就是他们的皇后,不论种族,光凭她坚定不移的信念就足以令他们俯首称臣。
『不过你们的样子跟我刚认识你们时一模一样啊,就像时间静止了似的。』她苦笑了声,『希望诺先生不会嫌弃现在的我。』绝对不会的,他们想着。
只是席娜看着伊诺的眼神过于柔和,他们霎时忘了开口。这样的场景重复轮回了数十次,直到某天,他们再也没见着席娜的身影。
已经习惯的身影突然消失了,任谁都会不习惯的,他们明白对方是人类,总有一天终究会迎来别离。只是没想到那天到来的时机竟让他们手足无措。
为什么偏偏是无法道别的节骨眼呢?没人想明白,如果真是注定好的,那可真是恶劣的玩笑。
啪答。
听拉斯转述那段期间的事情,似乎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脑袋乱成一团完全无法思考,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又再次离我而去?」
不,是他的错,从头到尾都是。
发誓要陪她度过生命里每一天的是他、要她永远快乐的也是他,现在食言还让她伤心难过的,依然是他。
是自己背弃承诺,却要她用一辈子的光阴来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醒来的人。
「伊……」拉斯正想出声,只见泷岚对他使了眼色,拉着他悄悄退出房间。
「妳说妳会等我醒来,会等我对着妳笑,哪怕要等一辈子……」
明明如此害怕被抛弃,这次自己却做了同样的事。这样和那个人有什么不同?忽地,他忆起她的嗓音、忆起她的笑,那是对自己而言最珍视的事物。
对不起。
心底响起了无数次对方细碎的嗓音,他强忍泪水,默默道了无数次歉,哪怕她早已听不见。
「我到底……」在做什么?
『小诺。』
『父亲,怎么了吗?』
伊诺眨眼看着男人,只见男人勾起薄唇,他伸出左手,而右手在左手上轻轻划下,两手接触的范围中流淌出血液,男人熟练地使着血液,那宛若鞭子般的血液看得伊诺目不转睛,过了一会儿男人再次碰触左手,血液倏地倒回。
『这是血液控制的一门功夫,使得好的话可以做为各种用途使用。刚刚我用的是应用在攻击上的一种手法。』
伊诺看着刚刚血鞭扫过的地区,在他还小的时候,父亲为了方便训练他,每次都会带他到国家内王室专用的训练场练习。
在周围满是强化岩石的深山场地,他还是清楚看见血鞭留下的显著痕迹,面积有他数倍高的岩石硬生生碎成了好几块,伊诺的脚边还有一些岩石碎片。
『那个、父亲。』
『嗯?』
『这个看起来好危险,不小心挥到子民怎么办?』
『那么,就是他们倒楣。』
『咦?』
那一瞬间,他好似看见父亲和蔼的笑脸扭曲变形;然而仅是一瞬间,在伊诺错愕的同时,男人启唇,『开玩笑的,所以在熟练之前不可以随意施展,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