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时白夤年幼,说话也没多少分量,都是天界神仙念在他是白启遗孤,对他纵容无度,让他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那些天兵听得火大,要群殴熊孩子白夤,反被白夤打了一顿。其他天兵都容易打发,就是为首的那个天兵法力高强,白夤跟他缠斗多时才将他打退,也不知道是哪位神仙的下属,看长相是眼生得很。
打退天兵之后,白夤把身上几颗治伤的仙丹尽数喂给百媚女帝,虽然止住了伤口的血,她仍是气若游丝,危在旦夕。白夤本想把她带回战神宫治疗,但她只是金丹境界,最多只能算是地仙,没资格进入天界。无奈之下,白夤只得在附近打出一个石洞将百媚女帝安顿在里面,自己赶回天界去医神宫找德惠元君帮忙,却发现德惠元君不在家,他再去司命宫找,依然不见德惠元君,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白夤心急如焚,怕耽误了救人时机,想着虽然自己不如德惠元君专业,战神宫里好歹也存了老爹生前留下的不少仙药,应该能救得了她。
但等白夤抱着瓶瓶罐罐的仙药回山洞找百媚女帝时,发现她早已不在山洞中,白夤把周围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她的踪迹。白夤惆怅良久,不知道身受重伤的百媚女帝去了何方,性命如何。后来白夤回天界打听了一下,好像并没有哪位神仙派人追杀百媚女帝,而他在天界所见的天兵中,也没有当日看到的那几张面孔。
白夤再见百媚女帝时,已是百余年后,当时的百媚女帝已经成了魔尊。白夤见她的满身魔气,便知她至少以千人性命为祭修炼,才能修得这样的法力。万没想到,当年自己费了这么大劲才救下的修仙之人,竟然转身就跑去修了魔,还是个残害了千条人命的魔!白夤顿时感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如笑话一般。他这边才跟天兵们力辩百媚女帝不是魔,累死累活保下她一条命,一回头她就跑去修魔了!
天界曾经冤枉百媚女帝是魔,如果百媚女帝因此对天界失望,放弃继续修仙,白夤可以理解,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该残害人命来修魔。
不知是谁把白夤在百年前救过百媚女帝的事传了开来,白夤也因此受到天庭责难。更有谣言传说白夤是迷恋百媚女帝美色才放走了她,白夤好色荒淫的恶名也由此传开。
后来白夤下凡执行任务时百媚女帝设法来见过他几次,但白夤一是为了避嫌,二是对百媚女帝的自甘堕落失望至极,每次都是见面就开打,直接把她轰走。无论她怎么狡辩,她身上血腥的魔气造不了假,她确实害过人命。白夤的父亲白启当年在神魔之战中被魔族所害,白夤平生最恨的就是魔族。若不是百媚女帝已经修成魔尊,实力不在白夤之下,白夤早将她诛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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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落庭越想越觉得前世的自己是个大傻逼,放走了一个魔头,还莫名其妙地背上了“淫棍”的不白之冤。她咬牙切齿地告诉明含章:“其实也没啥区别,我自己过于执着罢了。”
第38章 郡主
韦非被杀案毫无头绪,崔如珩跟着梅落庭他们跑了两天,见案子毫无进展,提出先让他尽礼部官员的职责,去看望被流放在此的安熙郡主。明含章也积极举手:“我也要去!郡主论辈分是我的堂姑祖母,去看看她也是应该的!”
他一手拉着月海流,一手拉着梅落庭,显然是想拖上他们一起去看望安熙郡主。梅落庭想着安熙郡主在这边境之地生活了数十年,不知道她是否知道韦非和妖魔的状况,也许能从她口中得到点线索,便也跟了去。
安熙郡主已经年近花甲,独自住在一处不大的宅院里,晚景凄凉,华昱经常去给安熙郡主送一些生活用品,帮忙干些重活,认得去郡主家的路,这次又是他主动请缨送他们去郡主家。
这几天都是华昱鞍前马后地帮他们忙活,月海流都有点过意不去了:“华副将,这几天真的辛苦你了。”
华昱被夸得脸色微红,笑了一下:“末将正好要给郡主送些点心,顺路领诸位大人拜访郡主,举手之劳而已。”
四十多年前,安熙郡主也是有名的风流美人,但华昱敲门时,出来的只是一个被边疆数十年风吹日晒变得鹤发鸡皮的老妪,她也许是留恋自己当年的美貌,不顾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硬穿了一身鲜亮的粉色绸裙,在皱成核桃的脸上涂脂抹粉。
华昱还来不及介绍,老妇聊发少女狂的安熙郡主见到他身后的几个人,就发疯般地尖叫一声,像见了索命厉鬼一样。
“渊穆哥哥来了!渊穆哥哥别怪我,我当时年纪小不懂事!放过我吧!”郡主哭喊着,连滚带爬地跑进里屋反锁上门,华昱走到门边好话说尽都没法劝她出来。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前世是妇女之友的崔如珩听着老郡主在屋内的哭喊,猜测道:“安熙郡主当年家破人亡,又在边疆受苦多年,怕是精神受了刺激……等等,听说十年前安熙郡主丧夫时亲自操办葬礼,可见当时她神志还清醒得很。难道是她年纪大了老年痴呆?”
梅落庭看到明含章身上的金袍,明白过来:“殿下,你的衣服!皇子服饰和世子服饰形制相似,安熙郡主精神错乱,怕是看见你的服饰,误将你当成了她大哥!我们不妨先出去回避一下,免得刺激郡主。”
梅落庭拉着明含章出门后,华昱果然劝得安熙郡主开了门。崔如珩拿着慰问郡主的圣旨走上前,缓声道:“民妇明安熙接旨!”
安熙郡主才被哄得安静了一点,一听这话,又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崔如珩被她吼的这一嗓子吓得手一抖,差点把圣旨掉地上。他自嘲地温润一笑:“天下女子,见了在下无不欢喜,今日可遇到例外了。”
拉着明含章躲在门外的梅落庭听得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前世是妇女之友少司命,下凡投胎后女子看到他仍会心生亲切,况且他这辈子常往花街柳巷窜,烟花女子见了恩客,哪有不笑脸相迎的。
月海流急忙夺过圣旨塞进自己袖中,低声埋怨:“当年安熙郡主就是被一道圣旨满门抄斩的,如今她精神错乱你还拿出圣旨装腔作势,她以为你是来抄家抓人的了!你出去罢,我来慰问郡主就是了!幸好我这有安神符,先给她用上。”
崔如珩留下皇帝赐给安熙郡主的慰问礼品,不尴不尬地出了门,微笑着跟门外的梅落庭、明含章站成一排。
过得一会,月海流摇着头从郡主屋里出来:“本国师还是第一次看到安神符不管用的,看来郡主这疯癫之症病得不清。”
崔如珩忙问:“那郡主她如何了?要不要请大夫?”
“这倒不必。她虽然疯癫,却依然爱美,华副将给了她一盒胭脂,就把她给哄好了。华副将这会正在郡主熬安神药汤,服侍她睡下。郡主如今心智失常,刚才一会控诉韦将军是欺瞒朝廷,一会哭着为当年之事忏悔,还要我代她向渊穆世子谢罪——若是她当年肯早点说出真相,渊穆世子也不会死。说到底,还是她愧对渊穆世子。”
当年本朝□□看着废太子和越王两个儿子都死在自己之前,心力交瘁之下也与世长辞,剩下的几个儿子为了皇位之争也乱了一阵子,即使最后大局已定,新君的几位兄弟依然对皇位虎视眈眈,其中就包括安熙郡主的父亲平西王。
平西王的封地在西疆,山高皇帝远,正好招兵买马。平西王长子明渊穆武艺过人,英俊潇洒,性情忠直。他早已看出父王有谋反之意,常常规劝父王,因此平西王对这个儿子诸多不满。
明渊穆的生母是平西王正妃。平西王平时偏宠一名年轻貌美的侧妃,侧妃觊觎正妃之位多时,趁正妃生病之际买通医师将正妃毒死。明渊穆怀疑生母是被侧妃所害,暗中寻找证据,但侧妃也不是吃素的,她一是怕明渊穆查到她谋害正妃的证据,二是想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取代明渊穆成为世子,想方设法挑拨平西王和明渊穆的父子关系,让平西王厌弃长子。
明渊穆的同母胞妹安熙郡主生性风流,常出门勾搭美貌少年,有时甚至把人偷偷带进王府寻欢作乐,明渊穆将她禁足王府,她竟然连王府中的清俊书童都不放过。明渊穆觉得妹妹是家门耻辱,安熙郡主也烦透了大哥的管教,侧妃趁机拉拢安熙郡主,许诺等平西王政变登基,将她封为公主,只要没有明渊穆碍事,她大可尽情挑选天下美男子为男宠。
安熙郡主被侧妃蛊惑,在父王面前编造罪状,诉说明渊穆对父王多有不满。平西王一怒之下把明渊穆关押起来,又怕他将自己密谋造反之事泄露出去,竟要将明渊穆秘密处死。
要说明渊穆这娃的人生,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侧妃虽然嫌明渊穆碍事,却对他的好皮相垂涎已久,趁着他被囚禁,竟对他欲行不轨之事。明渊穆坚决不肯与杀母仇人苟且,任她拉拉扯扯强脱衣衫,就是不从。侧妃恼羞成怒,取出一把匕首丢在他脚下,明确表示要老娘放过你,除非你用这匕首自刎。
明渊穆垂眸看向丢在自己脚边的匕首,想起将自己除之后快的亲爹和亲妹,把心一横,捡起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架在侧妃脖子上,挟持侧妃为人质逃出王府,又抢了匹快马跑到京城,进宫告发自己父王谋反。
皇帝当即派兵查抄了平西王府,查明谋反证据后,将平西王全家押到京城斩首示众,世子明渊穆告发有功,免除死罪,保留世子头衔。这本是个喜闻乐见的结局,但明渊穆的命运就是这么悲催,侧妃在被处斩之前反咬一口,大喊明渊穆曾与自己私通被平西王发现,为了自保才咬出自己父王造反之事,证据就是她知道明渊穆胸口有一颗红痣。
那红痣是当日侧妃强迫明渊穆时所见。明渊穆被扣上“私通母妃”的罪名,也当按不孝之罪问斩,安熙郡主明知他无辜,却恨他害全家被斩,不肯说出真相。明渊穆百口莫辩,悲愤之下拔出佩剑在刑场自刎证明清白。
明渊穆尸身刚倒下,盛夏天中竟然降下暴雪,似是上天都在为他的冤死鸣不平。安熙郡主见到六月飞雪,终于良心发现,说出真相。皇帝痛惜明渊穆冤死,以世子之礼厚葬之,又因为安熙郡主为明渊穆伸冤,赦免了她的死罪,把她贬为庶人,远嫁给边疆的一个小官做续弦。她丈夫亡故后独居至今。虽然她已经被贬,但别人称呼她时,还是习惯性地管她叫安熙郡主。
梅落庭对这又蠢又毒的郡主并无多少同情。亲娘被人害死,非但不想着报仇,还为了几个男宠,跟杀母仇人一起谋害自己亲哥,色迷心窍,比起韦非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奇怪的是,这安熙郡主在她哥生前显然是盼着她哥去死的,等她哥真的自杀明志,她又一下子良心发现,为她哥鸣冤,这态度转变也太突然了些。
月海流回头望了一眼郡主的屋子,低声道:“刚才郡主颠三倒四地说了很多事情,诉说韦将军暗中勾搭妖魔,她要告发韦将军,还问她要是告发有功,皇上可否让她回京养老……”
梅落庭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掏出护心镜。月海流又说:“郡主还说,当年渊穆世子自刎时,有个男子声音在她耳边说:‘你说出真相,我保你不死。’她也是被世子的死状和六月飞雪吓坏了,认为是世子的冤死激怒了上天,说出了真相,后来果然被赦免了死罪。”
难怪这女人肯一反常态地替渊穆世子说话,只是不知让她说出真相的是何方神圣。梅落庭偷偷用护心镜往郡主屋里一照,镜中映出几缕若有若无的魔气。她心中一惊——原来郡主疯癫不是因为老年痴呆,而是魔气侵袭造成的癫狂!而且这魔气与韦非被杀现场的魔气一模一样,像是同一个魔族留下的!而且是一个相当强大的魔族!
她忙问月海流:“你在郡主身边时,可否注意到她身上有魔气!”
月海流急忙又向郡主屋中丢出一道鉴妖符,灰色的魔气顿时侵袭了三分之一的符纸。他恍然大悟:“……所以郡主精神错乱是因为感染魔气的结果吗?难怪安神符不好使!幸好我还带了辟邪符!”
他从袖中取出一道辟邪符,准备往屋里走去。梅落庭忙问:“郡主的癫狂之症如此严重,用辟邪符要几天才能好?”
“如果真是魔气侵袭的话,她这可病得不轻,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才能好转。”
梅落庭决定,那就等辟邪符让郡主恢复清醒,再审问她韦非勾结妖魔的详情。
第39章 血泪
如果安熙郡主的疯言疯语属实,韦非真与魔族勾结,那武功平平的韦非能斩杀妖族立下军功就可以解释了:与韦非勾结的魔族抓一些低等小妖,给韦非剖了内丹领军功,一路升官发财。作为回报,韦非肯定是给了那魔族什么好处,后来也许是因为分赃不匀或者韦非得罪了那魔族,它才闯入他家将他杀死。
安熙郡主屋内也有同样魔气。不知道她是否也与那魔族有勾结,若真是如此,倒也能解释为什么她会知道韦非勾结妖魔。跟年富力强的韦非不同,郡主年老体弱,受魔气侵染后容易心神错乱,外人不知,只当这是普通的老年痴呆。
韦非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安熙郡主年轻时也罔顾亲情任意妄为,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魔族勾结这两人,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月海流进屋给安熙郡主贴了辟邪符,出来时拿了两个金元宝往怀里塞,看来是从皇帝赏赐给安熙郡主的财物里拿的,充当安神符和辟邪符的酬金。梅落庭额头一滴冷汗流下,大致也猜出了屋里华昱的震惊和无语。国师大人真是贼不走空……不,雁过拔毛。
她低声问月海流:“你有没有带傀儡符?”
“有。”
“有多少?”
“管够!”月海流骄傲地一扬头,“我带了朱砂和符纸,不够可以现画!”
月海流总算靠谱了一回。如今郡主的疯癫之症还没好,无法审问,但韦非若是与魔族勾结,他的心腹下属总会多少知道些蛛丝马迹,给他们用上月海流的傀儡符,逼他们说出真话,也许能得到些有用的线索。
其实应该给安熙郡主也贴一张傀儡符,盘问她和魔族的来往情况的。只是郡主魔气缠身,寻常的傀儡符也很难对她起作用,只能等她病好了再审问。
梅落庭告诉他们:“先回将军府一趟,召集韦将军生前的心腹下属,我有话盘问他们。韦将军重用的都是些奸佞小人,只怕不会轻易说出实话,还要请国师大人的傀儡符一用。”
华昱要留在郡主家中照料郡主,他们一行人自行先回将军府。明含章却揪着她的衣袖委屈巴巴地撒娇:“如今都快中午了,我肚子好饿……梅姐姐,先去找个地方吃午饭好不好?”
这小祖宗!人家正办案呢,他又是要吃又是要喝的,当这是郊游啊?就算要吃的,也别用小孩跟娘亲撒娇的姿势揪老子的衣袖,少司命的转世就在那边呢,他是专门庇护妇孺的,像你这样的小屁孩就该去找他求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