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贰小拾
时间:2022-02-09 17:00:07

  她回头看了一眼走廊,平静,明亮,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果然刚才只是偶然性故障对吧……她这样想。
  接满冷水后,叶弯一边拧着瓶盖一边往外走。
  从茶水间出来去体育馆,叶弯选择了走另一条路,没有依着来时的走廊原路返回走出教学楼。
  四周静谧悄然,夜色中只有她独自行走的孤零脚步声。
  过了校园中心的大花坛后,道旁的灯盏越来越稀疏暗淡。
  她在一处高高的灯盏下站定,望了望前方,幽深的黑暗中隐约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微弱得一晃神便看不到。
  那些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是路灯光,几乎失去了照明的作用。
  叶弯稳了稳慌乱不安的心绪,打开了手机的灯光。强烈的光束带来些许安全感。
  继续往前走,刚走出两三步,身后突然响起一阵爆裂的声响。
  声响不是很巨大,但是由于她离得很近,那动静便尤为清晰响烈。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吓得心脏漏了一拍,缓缓转身看去,是路灯爆了。
  里面的灯芯已然失去了作用,连不甚明亮的光芒也不再散发。
  灯罩的上半部分不规则碎裂,灯柱底下的水泥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碎片,反射着远天边的血红色月光。
  “呃……”叶弯艰难地转身,看了看某个方向,其实这里离体育馆已经不远了,只要再往前走一百米,左拐就到了。
  就是……这么吓人,不敢再走了。叶弯欲哭无泪。
  她惨兮兮怕兮兮地给鹿之野发信息。
  【月牙弯弯】:我快到体育馆了,这边太黑了,我有点害怕,你出来接一下好吗?
  那边消息回复得很快。
  【长相凶巴巴的同桌】:好。你在哪?
  叶弯给他发了个实时位置。
  鹿之野点开那个位置看了一下,便立马从塑料座椅上站了起来,长腿一迈就往外走。
  “诶!”正练着投篮的陈末投篮的手一收,抱着篮球匆忙跑了过来,“鹿哥,你不打了吗?不是说只是中场休息一会儿吗?这就走了?别啊……你走了,我们就只能被朱宸利那帮人……”
  “我去接个人,回来继续打。”鹿之野不咸不淡地抛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去。
  陈末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嘀咕,“走这么急,接的天仙女朋友?”
  夜寒,叶弯发完消息,站在原地等鹿之野。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周遭阴森森的,黑暗中随时都有魑魅魍魉冲出来的可能。
  她正这样想着,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同学,你站在这干嘛?”
  音色清凉,虽是问句,却说得跟陈述句一样没有丝毫起伏。
  叶弯被吓了一跳,侧退了两小步扭身看去。
  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边框眼镜,气质很斯文,就是面皮过分苍白,仿佛带着森然鬼气。
  还好是活人,叶弯松了口气,她兀自低哝,碎声碎语,“神出鬼没的,吓死我了……”
  “什么?”听不太清,阎清俯身凑近。
  略清冷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叶弯幅度小心地往侧边退了一点避开距离,嗫喏道,“没什么。”
  阎清直起身来,将她的细微动作尽收眼底。幽幽红光中,他无声勾唇,眼底一片凉薄冰冷。
  经碎片折射后的血月投向叶弯的侧颜,隐绰红光恍惚闪动,她的眼角尾处浮现出一朵浅淡的粉色蔷薇,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衬得皎白细腻的面容愈发清丽无双。
  无可否认,眼前的女子极为美丽。无论是整体的样貌,还是那双剔透澄澈的水眸。
  阎清倾身凑近,手臂一抬,骨感冰冷的手指抚上她的侧颜。
  叶弯与他素不相识,他的指背刚触上来,她便蹙了蹙眉,不适地要扭头躲开。
  但她还没来得及作出举措,阎清的手已经游移到了她的右眼角,食指在那若现的图案上轻缓摩挲着。
  叶弯平生第一次见到这么唐突轻慢的人,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面色明显不愉,抬手便要挥开。
  安寂夜色,阎清悠哉地抬起了另一只手,在半空中不疾不徐地打了个响指,紧接着叶弯眼眸阖闭,整个人像失去了意识一样身体一软,往下倒,被他伸臂揽住。
  阎清看了怀中小人一眼,精丽的眉眼不再嫌恶紧蹙。
  安静乖顺,令人欢喜。
  鹿之野从体育馆出来的时候,想着去接叶弯,顺便让她看看自己高超的篮球实力,心情一直很高昂愉悦,两条修长遒劲的大长腿被他迈得又急又快,像个着急去迎亲的新郎官。
  嘴角始终不自禁地上扬着。
  直到一幕画面闯入眼帘。
  他的视力极好,穿过微浓夜幕,不远处暗夜里,他清楚地看见了自己那娇小玲珑的姑娘,以及旁边不坏好意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同自家姑娘似乎在耳语些什么,总之凑得很近,这让鹿之野感到十分地不爽。
  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眼神染上几分冰冷,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脚下步伐加快。
  他在心底啧了一声,无端烦躁。
  还差几步之遥的时候,那男生不知道做了什么,只见前一秒还安然站立着的叶弯,下一秒便栽倒了下去。
  那一刻,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倏地崩断了,被压抑着的躁郁倾泻而出,他几大步踏上前,单臂一挥,疾拳出击,直袭阎清的面颊而去。
  阎清没有注意到鹿之野的到来,毫无防备之下生生遭下一击。
  他这一拳的力道下足了狠心,十分沉重,坚硬的指骨快速摩擦而过,阎清感觉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待他再回神过来的时候,怀中已空。
  嘴角扯了扯,有些吃痛,他伸手摸去,一抹血痕。
  他扶了扶镜框,凉薄至极的眼神向某个方向投去。
  撞上一双更冷漠酷寒的黑眸。
  “你最好有正当理由能解释清楚你刚才的行径,否则你将为你该死的想法付出代价!”将叶弯揽在怀里的鹿之野毫不掩饰恶意及凶狠。
  他俊帅秀朗的长相本就透着一股凶狠的气息,这会儿配上恶狼般的眼神,愈发显得狠辣可怖,不好招架。
 
 
第75章 、破窟之心
  ——黑眸死锁——
  周身迷茫白雾,一阵刺目的光芒,叶弯捂手挡了下眼,再度放下后,周遭场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幽漆的黑,浓重。有诡谲阴冷的视线如蛇攀爬,仿若藏着随时将人吞噬的毒蛇。
  有一道微弱的粉色光芒铺成了一条小道,向前方延展开来,似乎指引着她往前走。
  她沿着指引莫然前进。
  这条幽长的隧道,似乎穿行了世纪之久,久到几近麻木,本能向前。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了一处蔚蓝色的绵软沙发上。
  坐在沙发上的她,身形纤细弱小,脸蛋青涩稚嫩,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
  她怔愣发呆着,不记得她先前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做什么,仿佛所有记忆都被抹尽,大脑只余一片空白。
  来时走过的漫长暗道,她也不曾记得。
  兀自懵懂了一会儿,一位穿着素净整齐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碟果盘走近,“小姐,午觉睡醒了吗?我给您洗了点水果。”
  随着这位中年妇女的声音传入耳朵,她的脑海逐渐涌现出一些鲜活的记忆。
  大量的人物场景集聚,在那一刹那,一股脑地强塞而入,夹杂着各种悲欢情绪,让叶弯头痛欲裂,她痛苦地抱住了脑袋。
  张姐忙心切地上前,“小姐,是身体不舒服吗?!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帮你联系家庭医生!”
  她是叶家资历最长,服侍叶家时间最久的佣人。从叶弯出生起便一直照顾着叶弯的衣食住行等大小事务,叶弯于她不单只是简单的主仆关系。
  很多时候,她都是拿叶弯当亲生女儿般看待的,对她的感情十分的深厚。
  她说着便一手放下果盘,一手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准备打给家庭医生。
  叶弯揉了揉脑袋,有些虚弱无力地摇了摇头,阻止张姐的动作,“不用了张姐,我没事,只是一点点小头痛而已,用不着大张旗鼓。”
  被她这一阻止,张姐手上的动作一停,目带犹疑与担忧,“小姐真的不用叫医生吗?头痛可不是什么小事,再说了,小姐今天是人生以来第一次出现头痛的症状,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还是保持警惕一点比较好,让医生来看看吧……”
  那种似要撕裂大脑的剧烈痛感只持续了几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的不用,张姐,我现在已经不头疼了。”少女的表情有些恹恹,语气坚决,对叫医生有些抵触。
  中年妇女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那你多注意休息,这果盘刚洗的新鲜水果,摆这了,你记得多吃一点,对身体好。”她嘱咐完后,便悄然走开了。
  这是一处装修风格素雅大气的别墅,叶弯怔怔地盯了会儿茶几上的那碟果盘,随后视线不住地往一楼某个房间飘去。
  眼神似有神采,又似无神采。
  她端着果盘走向那扇禁闭的房门,驻足门口。
  在厨房忙碌茶水的女仆见状忙拍了拍一旁正在雕刻糕点纹饰的张姐,无声地示意了下方向。
  张姐看过去,就见自家小姐又站在了夫人的门口。她有些不忍和心疼地走了过去,“小姐,老爷说了不让你进夫人的房间,她会伤害到您的……”
  叶弯垂着眼睫,脚步不肯离开一步,固执又倔强地站着,不发一词。
  张姐拿她没办法,无声叹息了一番,拿出手机给叶重笠发信息。
  四十分钟后,收到短信的叶重笠赶到了家,叶弯还站在宋怜的房门口。
  叶重笠满脸疲惫地将西装外套脱下挂在手臂上,然后温言温语地劝说叶弯,“小叶子乖,妈妈生病了,需要静养,我们不去打扰她好吗?”
  叶弯用自己的行动无声地抗议着。她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叶重笠揉了揉疲惫不堪的眉心,望了望禁闭的房门,他似乎能透过门板看到里面,面色愁容又满上几分,他继续劝着,“小叶子,妈妈生了一种很严重的病,需要一个很长很长的过程,你要学会耐心等待,妈妈会好起来的,你会见到她的。只是现在还不可以……”
  “妈妈病了,会乱发脾气乱扔东西,情绪也会很不稳定,她会不小心伤害到你的,你难道不记得上次的事情了吗?小叶子,你乖,听话,爸爸不想你受到伤害。至少,爸爸不可以失去你的……”
  他说到后面哽咽了起来。悄悄抹泪。
  “妈妈她……会……好起来吗?”叶弯的语气飘渺不安。
  叶重笠没有立刻很肯定地答她,在静默了片刻后,他一遍遍地低喃着,“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叶弯听的。
  宋怜的职业是摄影师,她的构图总是很奇特,很容易带给人一种震撼,在她的相片里,有悲天悯人的凄凉,也有浓烈张扬的热火。
  她的才华横溢,是业界公认的顶尖摄影师。
  可能艺术家的命运总是容易遭遇不幸,在各种极端矛盾的自我碰撞中,叶弯五岁那年,宋怜被诊断出患上了躁郁症。那时比较幸运,花了好几年时间,叶重笠陪她走了出来。
  可就在五个月前,宋怜的躁郁症又复发了,这次比上次严重许多,行为上的表现也更加疯狂,她狂躁的时候,会忘失所有,做出伤人伤己的行为。
  于是,叶重笠把她关在了房间里,怕她出意外。
  药物的治疗,并没有使她好转,反而每况愈下。已经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绝境地步。
  治疗的糟糕状况,叶重笠一直瞒着叶弯。
  父女两人沉默地在宋怜门口站了很久,叶弯偏头看了叶重笠一眼,他的父亲本是一个斯文清秀,和煦儒雅,全身上下收拾得一丝不苟的男人,但自从母亲生病后,他的胡子拉茬,衬衫褶皱,眼圈深重,满脸憔悴,再也不散发光华。
  悲凄,难过,叶弯敛了敛眸,没再固执下去,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叶弯实在太想念自己的母亲了,母亲是个温柔的人,她想赖在母亲的怀里听她讲人世间的百态。
  每天晚上,用过晚餐后,叶重笠都会去宋怜的房间待上几个小时,陪她说说话。时常会挂上一些彩,可第二天依旧会去。
  叶弯的房间在三楼,这天,等叶重笠从宋怜房间出来后,她赤脚摸黑下到了一楼,手里攥着从叶重笠那里偷配过来的钥匙,小心地转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一进去就顺手关上了门,落了锁。里面很黑,没有开灯。很安静,想来母亲应该是睡了。
  窗帘并没有拉满,有丝缕月光倾斜进来。借着这几缕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看清房内的布置,铺满地面的毛毯,一整墙摆满书籍的书柜,放置着许多物什的长方桌。
  如果走近长方桌仔细查看的话,会发现上面全是些相片。春夏秋冬,关于他们的相片。
  叶弯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乖顺地睡在了宋怜的旁边。
  身边有母亲的味道,这让她感觉很安心,没一会儿便甜甜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晨光微曦,被一阵乱砸声吵醒。
  她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宋怜正将书籍一本本从书柜上抽出来,然后一本本用力地抛摔到地毯上,眉眼间全是难控的烦躁。
  她急切地将那些书籍狠狠地扔掉,一边扔一边没有耐心地来回踱步。
  将整个书柜一半的书籍都扔完后,她来到了长方桌边,拿起那些相片,一张张撕得粉碎。
  撕得速度越来越快,纸张也越来越碎,动作越来越狂躁。
  叶弯很害怕这样的母亲,她红了眼,碎屑飘得满屋子都是,她下了床,抱住母亲,喊着妈妈,阻止她撕那些属于他们的记忆。
  被宋怜用力地推开,跌坐到地上,额头重重地撞向了床沿。
  她簌簌流着泪,重新站起来,靠近母亲,哭着对母亲说,“妈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小叶子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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